我哀怨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没等我说话,章秉突然向后跌倒,整个人摔在了院子里。捕神急忙冲去来想要扶起他,却被我死死的拦住了。章秉痛苦的在地上扭曲着,挣扎着,同时发出阵阵凄厉的嚎叫。
“快点把他弄进来啊!我去找郎中!”捕神急急的嚷道,想要推开我的阻拦。我闭着眼睛摇了摇头,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捕神发怒了,冲我吼道:“你有没有同情心?你看他这么痛苦,就算他用梦境困住了大家,但是也罪不止此啊!”
我还没等说话,就见大堂里的章秉的整个人突然像是被什么牵引着一般腾空而起,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章秉的身体就像是被千万只无形虫蚁咬噬着一般,身上的皮肉开始一点点的裂开,鲜血夹杂着碎屑四溅开来,迸溅到地上和墙上,整个公堂顿时笼罩在一片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之中。捕神忍不住弯下腰开始吐了起来,而我则平静的看着眼前这骇人的一幕。章秉的声音渐渐的微弱了下来,身体也被那无形的事物撕咬的异常惨烈。然后下一个瞬间,章秉的身体突然爆裂开来,血肉骨骼四下飞溅,就如同他的父亲死的时候那样,而他的头颅则滚到了一边,没有合上的眼睛里面充满了痛苦和悲伤。
然后,一个雾状的黑影慢慢的开始在厅堂的中央聚拢,逐渐形成一个模糊的人的形状。捕神虚弱的直起身,惊奇的看着眼前这奇怪的一幕。我冷笑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符,直直的想那个黑影投了过去。就在黄符要接触到那黑影的一瞬间,四周的景物飞速的扭曲了起来,房间,庭院,满地的血肉,身旁的捕神全部不见了,只是一片白茫茫的浓雾包裹着周身,甚至有一些分不清东西南北。
眼前渐渐的浮现出模糊地人影,越来越熟悉,我有些难以置信的盯着那个身影,心跳陡然加速了起来。最后那个人走到我的面前,对我淡淡的笑着,轻轻的叫着我名字,就像每一个梦里她都在这样的叫着我。
“冥渊......”
我有些痴痴的看着这张令我魂萦梦牵的面庞,恍若隔世。我喃喃的叫着她的名字,那么轻,仿佛怕惊到她一般。
“羽菲......是你么?”
羽菲还是那么虚无缥缈的笑着看着我,对我伸出手。我慢慢的走过去,握住那双手。冰凉的触感一下子透过皮肤传导到了全身,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羽菲抽出手,轻轻的抱住我,我也紧紧的抱住她,眼睛里面似乎有液体在翻滚着,我有些哽咽的说:“羽菲,不要走了好么,留下来陪我。”
羽菲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抱着我,重重的点了点头。
下一秒,我手中的长剑一下子刺透了羽菲的身体,破魔剑的寒光霎时间席卷着这一片白茫茫的空间。羽菲倒退一步,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我,鲜血沿着那直贯后背的剑锋流了下来,将我的手都然的鲜红。
“你......怎么......”眼前的羽菲嘶哑的低吼道,这果然不是羽菲的声音。我冷笑一声,狰狞的笑道:“影魔不仅可以制造出恐怖的幻觉,还可以窥视到人的内心里面最软弱的回忆。要不是我早有防备,恐怕早就被你所控制了。”
眼前的羽菲怨恨的看着我,挣扎着说道:“你......果然是铁石心肠!”
“过奖了。”我笑了一声,然后手中的剑猛的向上抬起,将眼前的羽菲劈成了两爿。羽菲鬼叫了一声,然后周围的景物开始迅速融化,白色的朦胧开始向下流淌着,逐渐的稀薄。衙门的景物再次浮现在眼前。而我手中的剑刺透了那团人影一般的黑雾,只听一声刺耳的声音,就像是尖锐的动物的嘶叫。在破魔剑的光芒的笼罩下,那团黑雾开始慢慢的散开,最后消失在空气之中。
我转过身,扶起痛苦的跪在地上的捕神,问道:“你不要紧吧?”
捕神抬起头,眼眶通红的看着我。我黯然说道:“是不是看到如烟了?”捕神闭上眼睛,点了点头,然后两行泪水流了下来。我叹了一口气,站起身,看着天空中渐渐放亮的那一抹蓝色,却在瞬间变得有些刺眼。
之后捕神向知县大人解释清楚了闹鬼的原因,知县听罢也只有惋惜的摇摇头。捕神似乎还没有从章秉惨死时的样子的阴影中走出来,显得有些恍惚。
“那小哥确实挺可惜的。”我喝着酒对捕神说道。捕神回过神来,茫然的看着我,问道:“你说什么?”
“你就不能专心的听我说话么?”我有些无奈的看着眼前这个满脸胡茬的男人,带着怨气的说道。
“章秉和他的父亲是怎么死的?”捕神突然问道。
“被影魔的反噬将身体撕裂了。”我轻描淡写的说道:“影魔就是灵异体质的人会吸引一些亡魂附着在自己身上,久而久之就变成了影魔。但是影魔的本体却不是那个人,而是附着在他身上的那些东西的凝聚。所以当那个身体无法承受的时候,影魔就会将他吞噬得粉碎。”
“没有办法化解么?”捕神有些沉闷的问道。
我黯然摇了摇头,无奈的说:“没有。像影魔这种东西是完全融合在被附着的人身上的。除非他自愿离开,否则是没有办法的。”
捕神的脸上被悲伤所笼罩着,然后轻声的说道:“我在幻境中看到了如烟......”然后话语戛然而止,仿似哽咽着,卡在那里。
“我知道,”我有些感伤的喝掉了杯子中的酒,低沉的说道:“我在环境中看到了羽菲。”
捕神愣了一会,然后摇了摇头,说道:“你还是忘不了她么?”
“忘掉一个人谈何容易?”我自嘲一般的笑了一声:“我一直自诩铁石心肠,但是有些事情还是忘不了的。”
“但是你还是在幻境中杀了羽菲。”捕神看着我,说道。
“因为我知道,羽菲已经死了。”我垂下头,盯着桌子上的杯子,突然开始感到一阵哀伤了起来。酒楼中熙熙攘攘,人声嘈杂,但是我却觉得什么都听不到。耳中一片嗡嗡作响的杂音,杂音之中似乎混杂着一丝微弱的熟悉的声音,就像穿过许多个夜晚的梦境一般,浅浅的融化在记忆的深处。我吸了一下鼻子,转过头看着外面有些灰茫茫的天空中的厚厚的乌云,在这个夏日的午后变得异常闷热。
“都会过去的吧。”我喃喃的说道。捕神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喝掉了杯中的酒。
“今天就要往回赶么?”捕神问道。
我伸了个懒腰,说道:“是啊。毕竟这几天都没有做生意,把百里申那个胆小鬼和惹事精扔在家里我放心不下,别再又给我惹出什么乱子。而且......”我顿了顿:“我有些担心鬼谷仞那家伙再来惹是生非,百里申一定不是他的对手。”
“看来我想要抓住你是很难了。”捕神有些失败的说道。我哈哈大笑了几声,然后谐谑的冲捕神眨了眨眼睛,调侃的说道:“看你的运气吧。”然后留下一锭银子当做酒钱,起身离开酒楼。捕神对我微微点了一下头就表示再见了,我笑了笑,走下楼梯。
走在安郡那略显冷清的街道上,突然回想起章秉说过的那句话:“只是十年前发生了一次惨案,整条街的人家被杀了一半,之后大家便很少出门了。”我回头打量着身后的街衢,心中开始若有所思起来。究竟是什么惨案呢,我也无从知晓,总之,还是先回到洛阳再说吧。我找来了那日章秉的那辆马车,独自一人驾车离开了安郡。<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