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雅绾儿在护城河边沒有突然发难。她这是在等着苏牧进入树林。
那古琴便像一只毒蛛。银线就是它喷吐出來的捕网。而苏牧就是蛛网之中垂死挣扎的猎物。
这张名为“织雾”的奇巧古琴。是方七佛自己为雅绾儿设计打造的。从雅绾儿三岁开始。打磨了十年。待得雅绾儿及笄。才赠给了女儿。
也正是这张古琴。让雅绾儿想起义父这些年來的恩情。她的动作越來越快。双手十指如拈花摘叶。铮铮琴声不绝于耳。苏牧身边的银线也越來越密集。
他尝试着利用长刀斩断银线。但根本就沒有任何效果。那些银钉都有倒钩。刺入树干之后。除非将整块木质剜出來。否则根本拔不出银钉。
而银线也不知利用何种工艺制作而成。锋利至极却又坚韧万分。一刀劈斩下去。银线就会延展弯曲。好不着力。又怎么可能斩断。
“铮铮铮铮。”
又有银钉激射而來。苏牧知晓这些银钉刺入树干就拔不出來。便率先挥舞长刀。将银钉打偏出去。
可这些银钉刚被打飞。雅绾儿那边已经按动机括。银线收缩。银钉又温顺地倒飞而回。
夜色笼罩的树林之中。又是春风夜雨的恶劣天气。苏牧刚从城头跌落。一身是水。头上还顶着一个青铜鬼面。周遭已经全是密密麻麻的银线。可供他辗转腾挪的空间已经不多。他纵使想打掉银钉。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叮叮。”
两颗银钉再度激射而來。擦着苏牧的青铜鬼面而过。打得火星四溅。雅绾儿那花蝶狂舞般的身影终于停了下來。双手紧握古琴。用力将琴尾砸向了身边的一颗大树。
“笃。”
琴尾暗藏的刃口刺入树干之中。树冠枝叶上的雨水哗啦啦落下。将雅绾儿淋了个湿透透。
她的身材高挑婀娜。美人湿身自是赏心悦目。可苏牧却沒顾得上欣赏。
树林外时不时透射进來的火光映照之下。苏牧前后左右上下全部都是密集的银线。此时的他只能举着刀。保持着一个诡异的金鸡独立姿势。就像被囚禁在了冰晶之中一般。
他的身上多了许多血口。他很清楚这些银线的锋利程度。纵使疲累不堪。他也只能保持着这样的姿势。
“既然要杀我。又何必多此一举…”苏牧轻叹一声。语气之中沒有太多的愤怒(www.ibxx.com)。
雅绾儿走近两步。微微低下头去。咬着嘴唇细声道:“我…我终究还是下不了手…”
水珠从她的脸上滑落。也不知是雨水。还是委屈的泪水。
苏牧看着这个女人。突然有些心疼起來。若非阵营不同。或许他们之间的故事也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吧。
她无法对自己下杀手。那么将自己困在这里。也就只有一个原因了。
不能杀死。不能放走。也就只有等义父方七佛來措置了。
就像她小时候一样。碰到什么难題。第一个想到的。总是义父。
她从未对一个男子产生过与苏牧这样的情愫。这是她的难題。所以她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交给义父。
只是她等了许久。等來的不是方七佛。而是大焱军对杭州城的疯狂猛攻。
燕青等一众援救苏牧的高手已经分头退散。他们都是顶尖好手。想要逃跑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方七佛与撒白魔激斗了上百回合。两人旗鼓相当。若再拖下去。对谁都沒有好处。
拖得久了。颜坦和邓元觉的人就会围上來。撒白魔也就走不成了。
可对于方七佛而言。大焱军的进攻号角已经吹响。他们在这里拖得越久。杭州便越是危急。
身为大谋士。方七佛很明白。决断远比谋略更重要。战机稍纵即逝。稍有迟疑便时不再來。纵有再多谋略。也于事无补。
所以他将撒白魔逼开。眼睁睁看着撒白魔如俯瞰大地的夜枭一般。跃下城头去。而后愤愤挥剑。大声下令道:“全军回防……”
邓元觉等人也纷纷从涌金门各处聚拢在一处。到底还是让他们给逃走了。
军师赖以振奋士气的最后棋子。就这么被救走了。而大焱朝廷那个沒卵蛋的窝囊废。好似开了窍一般。竟然在这时候來强攻。实在让人有些匪夷所思。
要知道夜战对于一名将领來说。是一件非常具有挑战性的事情。纵观古今。无论多么激烈的战斗。到了夜间。都会偃旗息鼓。鸣金收兵。除了致命性的夜袭之外。罕见夜战的案例。
谁能想到童贯这脓包。行军到这里需要大半年。到了这里又休整了这么多天。突然要來夜袭强攻。谁能想得到……
冷冷的春雨打在脸上。方七佛突然觉得有些无力。他朝城门下的树林扫了一眼。毅然转身。带着军队。往草桥门方向去了。
“绾儿。父亲老了…你也该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