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府上,现在却是已经乱作了一团。()西跨院的灯火通明,不时传来莲香尖利的声音,以及黛兰的哭声,要不吵醒所有的人,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凌羽臣不会在这个时候理会莲香的无理取闹,也知道自己不能再去劝黛兰什么。他一个人披了一件外衫,就站在自己房间里面的窗口,看着外面已经停下的雪,一地的晶莹。
“王爷。”
忽然间,有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凌羽臣从失神之中回神,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自己面前的那个胡姬女子,摩髯的夫人之一、黛兰的母亲。
“夫人。”凌羽臣恭敬的对她行礼。
“本来,按着我们江南的规矩,深夜造访,却是不对的。”
“夫人有事找我?”
胡姬也是略带了些忧伤的笑了笑,她看了看羽臣,凌羽臣自然也是深谙交际之道的人,所以也就做了邀请的姿态,将那女人让进了屋内。温了茶,两个人都坐在火炉前面,本是岳母和女婿的家常闲聊,可是却也因为两个人的身份地位的不同,而变得更加特别了些。
“夫人是因为黛兰的事情?”
“一个母亲,深夜来找自己的女婿,自然只能谈谈自己的女儿。”黛兰的母亲,虽然知道自己是处于最为不利的地位,但是还是不卑不亢,说起话来依旧那么的高贵。
凌羽臣微笑,他对黛兰是好是坏,他自己知道,也很清楚,他这样并不是尽到了一个丈夫的责任,但是也问心无愧。他能够给黛兰的他会尽力做到,但是感情的事情他不可能去强求自己的心,虽然两个人都手折磨都很苦,但是总是要比骗人来的坦诚。
“兰儿是个好女儿,就算是要她来赴死,为了我,那么柔弱的孩子,也就毅然来了。我都害怕,她会没有拿出刀来,就已经自己杀了自己。”那胡姬有些感慨的看了看羽臣,眼神无意识的瞟到了凌羽臣的胸口,黛兰早就对她说过那件事情。
“黛兰很是勇敢,您有一个好女儿。”
那胡姬端起茶杯认真的喝了一口,很有江南女子的温婉和典雅,品茶来说,凌羽臣并不是行家,但是能够看得出来,面前的中年女子,是一个喝茶的行家。她来自江南的身份,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
“兰儿对我说起过很多关于你的事情,你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黛兰对我很是照顾。”羽臣点头,他从来没有后悔自己用兵权和五皇子交换将黛兰的母亲带回来的事情,因为自从黛兰的母亲来之后,黛兰变得开心了许多,虽然有的时候,还是能够看见她忧伤的脸,看见她低压的眉头,却是已经更多时候能够找到一个人说笑。
甚至是可以想见的,在胡人的大帐之中,在那广阔的草原下,黛兰和这个女子的生活方式,就是母女两个人相依为命,与世无争、安静得就像是西跨院里面开放的那种胡姬花。
“可惜,她始终是将自己陷了进去……”那个女子有些遗憾的看着凌羽臣,“王爷是人中之龙,只是可惜,兰儿福薄,虽然是嫁给了王爷,但是,却始终将自己困死在了庙堂之中、宫闱深处。”
“夫人……”凌羽臣没有想到这个女子说的那么直白,他一时间也有些窘迫。
“王爷不必自责,是我那女儿自己没有那个命。我身为母亲,看得很是清楚。感情的事情,兰儿没有经历过,却也有自己的看法。她的坚持,我作为母亲,无法帮助她什么,王爷自己也有自己的难处,我只能旁观,能够祝福则是祝福,若是兰儿有什么委屈的,我听她哭哭也便是了。她是你的妻子,你也尽了你最大的努力,让她衣食无忧。可是,我相信,兰儿更加羡慕那些贫贱夫妻、恩爱不移。”
凌羽臣一时无言,只好低头押下了一口茶,很久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皇家子弟,本来命运就不同于凡人。今日前来,其实是想要我那个女儿,求王爷一件事情。”说着,那个女子已经起身来,对着凌羽臣已经拜了下去。
“夫人!你这是要做什么?!羽臣受不起……”凌羽臣连忙放下了茶杯,起身要搀扶起来那个女子。
却哪里知道,那个女子也是那么倔强的一个人,竟然坚持要跪着说完:
“王爷,我恳请您休了兰儿。放我母女二人,会江南老家去吧。”
“什么?!”凌羽臣惊呼出口,他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个女子,她竟然是来要求自己的女婿来休掉自己的女儿的么。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母亲?
“王爷所深爱之人,断然不是我的兰儿。兰儿此番已经是为情所困,作为她的母亲。我不想我的女儿被情累如斯,王爷若是真的对我的女儿好,我自然会给你理由也帮你做足了面子,您就休了兰儿吧。我们母女会隐姓埋名回到江南去,对外兰儿还是你的妻子,直到有一天王爷您掌握了权势之后,到时候您就可以娶您想要的夫人了。”那女子还是继续说着,她看得明白,也看得比黛兰清楚。
凌羽臣听了这话,他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很久,才对黛兰的母亲说:
“夫人,您就这么帮自己的女儿决定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