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千里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一名态度极为恭谨的中年教习。</p>
他目光微转，将屋中景象都看在眼里，视线在并肩而坐的两人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才幽幽道：“原来有人了。”</p>
教习认出了陆九思，恭敬向澹台千里回话道：“他们是刚升进乙舍的弟子，应当也是才搬进来的。如若阁下中意这间房，他们想来愿意割爱的罢。”</p>
澹台千里一副孩童样貌，走在教习身前，却绝不会让人分错主次。两人中定然是以他为贵，而教习只能沦为仆从。这与衣着打扮无关，纯然是一种久居上位者独有的气度。</p>
他负手走到陆九思身前，伸手拂过被擦得发亮的桌椅，赞许道：“这屋子确实不错。”</p>
教习便自觉同陆九思商量道：“这位复姓澹台，乃是学院的贵客。”</p>
澹台千里道：“谈不上贵客，本尊亦是慕名而来求学问道，还有诸多疑惑要向教习请教。”</p>
教习连道“不敢当”，又对陆九思二人道：“同窗之间以谦让为尚，你们既也是刚搬进折桂苑，不如稍作退让，另寻间屋子住下，也正展示展示我学院的风度。”</p>
江云涯干脆利落道：“不。”</p>
他的身子僵硬，还保持着侧坐的姿势，脸上的绯红色已经飞快褪去，重新变得苍白。</p>
眼前的人给他的感觉不好，十分不好。</p>
虽说对方看着只有七八岁，站起来还不如他坐着高，但那种目中无人、睥睨众生的姿态轻易就让他想起了在浮阎岛上的那些魔修。</p>
甚至比那些人更让他生厌。</p>
那些人不过是轻视他，欺辱他，却不会用玩味的目光注视他的小师叔。</p>
而且这人身上有种危险的味道，那种气味就像是他在斗兽场上遭遇过的猛兽，不管外表多么温顺无害，一动便是千钧之力，能瞬间撕皮裂骨，叫人满身鲜血淋漓。</p>
偏生他没有把握能杀死对方，只能暂且观望着，等待最好的时机。</p>
江云涯小心地把骨哨收入布囊，放进怀中，随后霍然起身，挡住了对方看向陆九思的视线。</p>
他居高临下看着那个面容矜贵的小孩儿，不耐烦道：“不让。”</p>
澹台千里勾了勾嘴角，轻轻“哦”了一声。</p>
教习急道：“折桂苑的屋子都是一般的制式，哪间也不会差了你们的。”</p>
江云涯生硬道：“那让他去。”</p>
陆九思正是心疼江云涯的时候，先前又亲眼见了里里外外收拾这屋子，不愿意让他受委屈。对着澹台千里又是新仇旧恨一块儿涌了上来，便道：“先生，同窗之间固然讲究谦让，但为何只要我们谦让，不让这位谦让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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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习道：“澹台公子身份尊贵……”</p>
“哦。”陆九思轻瞥了澹台千里一眼，“原来谦让也是要看身份的。身份尊贵的便可不谦让，身份低微的才有诸多讲究。”</p>
“怎么和师长说话的？”教习被顶得一时语塞，反问了一句后才想起来眼前的人是个不着调的纨绔，眼里向来没有尊师重道四个字。</p>
陆九思果然应声道：“我一直都是这么说话的。”</p>
教习看了澹台千里一眼，见他不置可否，便拉了陆九思的衣袖，忍气吞声道：“这位在妖族中地位特殊，说是来学院修习的，哪个真把他当做弟子？便是祭酒在此，也会为了两族和气，客客气气的让出屋子，你和他较什么劲？”</p>
又许诺道：“你且退让一步，我与其他教习商量商量，许你三科上上的评分，如何？”</p>
陆九思退开一步，道：“我只听说过学院有教无类，什么当不当做弟子的，一概不知。”</p>
他看向澹台千里：“阁下莫不是要仗势欺人，将我们赶出这间屋子？”</p>
江云涯的态度倒是很明确。</p>
他霍然起身道：“那便打一场。”</p>
“本尊何时说过要赶你们走？”澹台千里绕过两人，在桌边坐下。他端起桌上茶壶，给自己斟了杯茶，慢慢品了一口，“本尊来学院修习，一是听闻祭酒修为不俗，天人之姿，来此潜心问道；二是想与人族修士多多亲近，方便日后两族交好。”</p>
“正当如此，这于两族都是大好的事。”教习应声道。</p>
澹台千里道：“既是要多多亲近，就不当只是在教舍里相处。回到折桂苑，也当如此才是。”</p>
教习顺口应道：“正是，正是。”</p>
澹台千里：“本尊看这位同窗就极合眼缘，这屋子又恰好可两人合住，不如就让他和本尊一同住下吧。本尊正好多多向他讨教。”</p>
陆九思惊讶道：“你说谁？”</p>
江云涯并指道：“你做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