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五卫此刻都是接到觐令，前来含元殿，德禄帝冷声问中卫都尉，“李仲，昨夜是何人来调兵？”
柿子当然要捡最软的捏，昨夜祁玉关和秦彦之其实只去找过两个人，一个是略欠心计的西卫张富水，还有一个是南卫姜如辰，但姜如辰这个虽有贪念，但过于胆小，反而没有说成，最后放兵的只有张富水一人。
其余三卫均不知情。
中卫李仲自然道，“回圣上，臣昨夜安睡，对西卫调兵一时，毫不知情。”
李仲开了头，剩余的人自然也都如此作答，包括其中真正知情的南卫姜如辰。林愈站在秦彦之身后，脸色平静，但其实所有人的反应，都在他预料之中。
祁玉关站在林愈身边，两人站着不动，眼角俱都斜了斜，表示一切皆在掌控之中。
唯一能指控秦彦之的，只有张富水一人。
张富水门下的守卫想必还是有人看见太子的，但人数极少，因为秦彦之昨夜是秘密拜访，早在今日事情暴露之时，林愈便已命人将张富水门下的知情人都秘密转移了，这其实也是给了张富水一个暗号，他若不供出太子，**党就有办法护他……或者说，至少是护他门下人安全。
张富水家眷都在京都，此刻德禄帝方才知情，因此还没有派人去抄家，林愈自然不敢提前就将张富水的家人转移，那样就做得太明显了。但他送走了西卫的一干知情人等，这某种程度上也暗示了张富水，**党还有那么点能力保他的。
朝堂中几乎都是德禄帝的人，一旦出事，众位官员的第一反应便是倒向皇帝，唯有皇帝才是最大，实话说，这也是事情暴露之后张富水的第一反应。林愈并未向张富水明言游说，但他暗地里的举动，却是渐渐引诱张富水走上了背叛皇帝的道路，这个背叛，是心甘情愿的。无人压迫，亦无人诱惑，完全是出自本能。
因为谁都不想死，就算死，谁也不愿自己的亲人门生一同为自己陪葬。
德禄帝手段狠辣，让人害怕，这是招拢人心很有效的一招，毕竟人都胆小，如果足够强大，就会令人臣服乃至害怕，但这世界上还有另外一种力量，叫做安抚。如果足够仁义或者足够庇佑，臣子亦会归顺。
就好像此刻的张富水。
秦彦之在这一瞬间才恍然大悟。
他心中惊异，但并没有回头去看林愈。
秦彦之身形微微晃了晃，林愈看在眼底，心知他总算已经反应过来。
周江流不愿意扶持太子，并非因为他没有做皇帝的资质，只是因为他觉得秦彦之太笨，为一个笨人做事，没有心有灵犀的感应，是件很郁闷的事。林愈以前也这么想，如今竟觉得似乎也无所谓了，秦彦之不是祁玉关，更不是周江流，这个世界上确实少有人能一瞬间明白自己的心意，但秦彦之这样愿意全心全意信任他的君主，怕也是少有了。
就比方眼前的德禄帝，大约也从未给过周江流完全的信任吧。
德禄帝在询问四卫无果之后，立刻就转向了周江流道，“周爱卿，你怎么看？”
太子手下两大智囊就只有林愈和祁玉关，太子调兵，必然是二人的主意，而两人又都是周江流的学生，德禄帝虽然心知周江流并不会向太子倒戈，但他生性多疑，此刻还是尖锐地向周江流发问。
周江流的声音十分威严，因为年老，喉咙里带着一股沙沙声，道，“回圣上，臣昨夜陪同圣上您游园之后，便打道回府，一觉睡到天明，发生了什么，臣概不知情。周府上下一百七十三口人，俱都可以为臣作证。”
周江流说到这里略微偏了一下头，目光锐利地向林愈望来。
林愈早知回是如此，亦没有躲避，直直与他相对。
只是一瞬交接，许多事情，便已了然。
周江流意味深长地又看了一眼林愈，又道，“圣上，当务之急，恐怕不是查询是谁调动了兵符，而是关于流散城中四处的禁军……您是要将他们召回，还是干脆借此机会，彻查城中乱党？”
此番游园会，京都收城查的并不严，只要有通关文碟的，一律都放行，整个京都眼下鱼龙混杂，恐怕是什么人都有。
若说德禄帝是开纳胸怀，彰显大国风范，倒不如说他根本就是有意放光复会会徒进城。周江流心里跟明镜似的。
若是将禁军收回去，到时候再放出来就来不及了，因为此刻禁军早已惊动了城中乱党，德禄帝没有办法，只能由着禁军继续在城里四处搜查。
张富水被暂时压入大牢，暂时提西卫副都尉简怀为都尉，暂领这一万人，继续在城中布网。
唯一的区别是，昨夜禁军的行动，其实不过是虚晃一枪，西卫的那一万人，除了封了庆祥酒楼，其实什么都没有干，公式化地四处搜了搜，没有找出一个乱党。
此刻禁军的人由德禄帝重新接手，自然才按照德禄帝的吩咐布下天罗地网，以求必将光复会一网打尽。
一万人肯定是不够的。
为此，中卫的一万人也同时被散播了出去，分布城中各处，严查暗访。
但林愈想要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光复会的人已经被惊动，而太子也终于走上了和德禄帝相对的道路，秦彦之必将，也只将按照他的计划，保护黄如金，直到黄如金安全离开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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