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玄灵忆起往事,嘴角含笑,接口道:“可不是么,当时如不是他们四位前辈,此时咱们多半被关在了朱元璋的大牢里呢!也不知过了这么久,他们四人有没有找到那静阳子,夺回他们嵛山派的镇派之宝。”
她说到此处,忽地瞅见柳少阳目看远方,微微出神。不由眸光闪烁,微有嗔意地挪揄道:“柳少阳!这一提起那回在金陵的事,你便魂不守舍般的发愣,莫不是想你那笙歌浅唱的小青妹子了么?”
她平日里多唤柳少阳作师弟,如今见他浑似没听她说话一般,心里微微有气,竟直呼其名起来。
柳少阳听见水玄灵叫自己,方才回过神来。脑海中转过水玄灵方才说过的话,一本正经道:“师姐你说的哪里话,小青与你还是姐妹,和我便最多算得上是普通朋友了。何况我与她相交只是两日,平白无故的想她做什么?”
水玄灵听柳少阳说得认真,不由扑哧一笑:“你不去想她,你师姐我却敢打赌,她准是经常想起你诶!既然我猜得不对,那你便说说,方才瞧着远处发愣,想得是些什么啊?”
柳少阳举着马鞭,遥指着远处一眼望去成片的瓦屋田垄,缓缓对水玄灵道:“师姐,这归德自古以来,便称得上是中原之地的东边门户。十几年前,此地兵乱连绵,水旱蝗灾,瘟疫肆虐,百姓非亡即逃。这大片的土地也是人力不至,久致荒芜。再加上元廷每拔一座义军的城池,多要屠城肃奸,如此更有积骸成丘,城郭皆空。”
水玄灵见他说得竟是此事,一听之下,当年的惨状好似就在眼前一般。心中感慨之余,也不由奇道:“这些事情,我也听从这里逃难到南边的老人讲起过。可是师弟,你怎么忽然间想起了这些事情来。”
柳少阳默然良久,忽地叹口气道:“叔父总说朱元璋如何残暴恶毒,我父母死在朱元璋手里,我心里这些年来,多想的也是如何报仇雪恨!可是如今,眼见得明庭把这本已赤地千里、禾不入地的中原,从人相食之变到如今良田万顷。此时比起前年我来这里时,又要好得多了。要想复兴大周,即便是等到天下有变之时再做,也免不了枉增杀戮,迫得更多百姓流离失所。叔父常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可我每每想到此处,心里却总是难以硬起心肠。”
水玄灵听柳少阳说得真挚,心里也是多少茫然,只是柔声道:“师弟,这以后的事情,将来自有结果。那方老头不是常讲‘顺应天道’么?这些事情到时候自有天意,倒也勉强不来,何必现在去想,惹得心中烦闷不快。”
柳少阳听水玄灵说的虽是囫囵话,却也大为在理,心中暗叹道:“师姐说得对诶!这以后难决的事情,眼下想它做什么。到时候顺其形势,也就是了。”想到此节,便提起精神转过话头,又与水玄灵聊起别的来。
众人压着镖车,一路沿着大道前行,晌午时分到了归德城下。刘仲平骑马在前,指挥着帮众,赶着镖车,缓缓进城。
只见城中街市两旁,商铺民宅盖得满当。南下北上的各地之人尤多,集市间叫卖之声不绝,倒也颇为热闹。
大伙儿挑了一处门面宽敞的饭铺,到后院中存放好了镖车,分遣下人手看了,便都到前面吃饭落脚。
这些赶镖之人,本就都是些粗豪的汉子,每到吃饭多离不开喝酒。但碍于走镖的规矩,已然是多日滴酒未沾。如此滋味甚是难熬,这回眼见到了处大的地面,大都见了柜台上摆放的美酒眼馋。
柳少阳看在眼中,倒也不愿拂了众人的心意,便开口嘱咐店家尽管端好酒上来。众镖师帮众,听得能喝几碗酒,登时欢声四起。不多一会儿,店伙计把酒菜饭食端了上来,众人纷纷喝酒划拳起来。一时间,偌大的饭铺里,到处都是吵嚷说笑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