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话说到这里,眸中现出些许神采,朝着柳少阳脸上瞧来,幽声续道:“小青自打违心做了那季知府的义女,本想着此生再也不能相伴公子左右了。谁能想冥冥之中似有天意,那季宁轩让我嫁的人竟然正是公子……那时我明知道朝廷要对你们这些周吴旧部不利,但一想到能与公子得做夫妻,竟还是将此事瞒了下来……哎,人家常说‘最毒妇人心’我总觉荒谬得紧,可这话用在小青身上只怕半点不错。公子,你一定很恼我恨我吧……”
柳少阳顷刻间知晓了当年种种隐秘,一时只觉头脑混沌心中空落落的。恍惚间双手不由一松,叶小青当即从自己怀中滑落,闷哼一声跌卧在地。
他打个激灵回过神来,赶忙俯身去瞧叶小青如何。但见佳人双目垂阖脑后有鲜血流出,竟已痛得晕了过去。
这一来直惊得柳少阳背脊冷汗涔涔,赶忙一手往叶小青人中心里度道真气,一手按住叶小青颅脑伤处将血止住。过得半晌方见佳人轻咳两声幽幽转醒,柳少阳心如刀绞含泪道:“小青,我把你害成了这般模样,真是该死……以前的那些事情都浑不打紧,我先带你找到解药救了性命再说!”
叶小青吃力地摇了摇头,郑重道:“公子一定要听小青说完!这件事煎熬我内心好几年啦,若不告诉你小青九泉之下也是不安……”
“当年你和众兄弟们往淮东出海避祸,遇上的追兵料想也是小青引来的……那时候咱们在洪泽湖里匿了十余日,追捕的官兵早都散了。可锦衣卫的人在我身上烙了特制的香料,这味道常人闻来与胭脂水粉无异,但若以良品韩卢查探,寻着踪迹便不难啦……幸亏咱们后来出海到了北山国,这才能躲过那班朝廷鹰犬的追剿。可五行门上下的千百条人命,算起来都是我害的了……”
柳少阳听她说起这些,当年无数兄弟倒在血泊中的情形,仿佛又出现在了眼前。但转而脑海里又忆及叶小青对自己的种种情意,不禁心中百感交集,出言安慰道:“这都是无心之过做不得数的,那些血债要算也要算在那班鹰犬身上!”
叶小青面露愧色,轻声叹道:“这些都是小青的罪孽,又怎么能说做不得数……自打宋克敖那恶贼死在了海上,我原本以为锦衣卫的人已将我忘了,心中别提有多欢喜。直到前些日子大军要南征李景隆,有人将密信递到了府里让我随军南下,择机暗害你与燕王,否则便要取我娘亲性命。我这才知道祸有来时,终归还是躲不过去……”
“一为之甚岂可再乎,小青这些年内心愧疚,又怎么能再做对不起公子的事,锦衣卫几番传来的密令我都没做理会。公子的恩情小青此生无以为报,这回虽然跟大军南来,也只是想多能再多瞧瞧公子……昨日那人找到了我,说是给我所中之毒的解药,其实小青也知晓这些人恼我不听号令要除我灭口,猜到那根本就是毒药了……”
柳少阳这些年里从未想过叶小青看似柔弱,却实则有如此心思城府,不由暗想:“这些日子小青若是稍有歹心,莫说是我这条命,便是燕王的性命只怕也要交代了。她之所以什么都没做,实则是爱我极深的了!”
他想到这里,忍不住脱口道:“小青,你可真傻!这些年你跟着我颠沛江湖,没过过几天安稳日子,又何必要如此自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