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船靠岸,却是停在妙州港口,幼春听外头人声喧喧,她便跑到门口,向外一看,见船上的士兵聚起来,在船上排成几列,似见到那狄参将在边儿上看着,士兵们顺着搭在岸跟船之间的甲板陆续上岸,岸边上的百姓早便听闻海帅打了胜仗,将黑蛇岛的匪众剿灭了,因此都出来夹道相迎,鼓乐鞭炮之声不绝于耳,很是热闹。
幼春看看左右无人留意自己,便跑出门去,伏在栏杆处看看,果然见大船旁侧,另有艘船,却比这艘船小且低,因此更是看得清楚,幼春望见船上站着的数人正是胡叔姜伯等被救渔民,此刻正也准备下船,幼春一时大喜。
幼春本想挥手打招呼,回头看看身后无人,她便猫着腰跑到前面儿去,此刻士兵们都下的差不多了,不知是谁便把狄景风叫了去,一时竟也没留心下船出口这边,幼春趁此机会,飞快地向着甲板处跑去。岸边的百姓见是个粉妆玉琢的小孩儿跑出来,都有些愕然。船上景风正在指挥人众,忽地觉得不对,扭头一看,却见幼春小小身影,在港口的人群中一闪而过,便消失不见。
景风大急,一时间竟变了面色,急抛开身边之人,便向下跑去。旁边阿秀望着,微微冷笑,却不出声拦阻。
景风下了船,便向人群中寻找,偏些百姓堵着,有些寸步难行,人实在太多,幼春又矮小,却望哪里寻去?景风极力向远处看,却怎样也找不到那人了。
且说幼春偷偷抛下船去,便躲了一边去,只等胡渔头他们下了船,慢慢地走离开岸边,她见左右也无人跟着,才又冲过去,胡渔头姜伯一干人等本是低头而行,忽地见幼春出现,个个也面露喜色,姜伯便说道:“阿春,你无事么?”
幼春说道:“我无事的,姜伯。”看了看,便问道:“胡叔,姜伯,我们何时回去?”
几个大人听她一问,都觉为难,胡渔头便叹口气,他头上负伤,此刻更见狼狈,本是魁梧七尺大汉,面上却露出一种颓废神色来,没了精神,人也仿佛矮了几寸一般。
幼春不明,姜伯便说道:“阿春,咱们的船被毁了……钱银都给海贼抢了去,如今……却还没着落,等会只到海事衙门去,看他们安排罢了。”
胡渔头说道:“最多也是补给我们些回去的路费,唉……日后却不知要怎样。”
幼春呆了呆,问道:“船怎地毁了?”
姜伯说道:“海帅攻岛之时,被火炮击中,不济事了……只不过,幸而咱们命还在,也算是有惊无险,只可惜了大牛他爹……”
幼春越发吃惊,说道:“大牛爹怎么了?”
姜伯说道:“先前被掉下来的石头砸伤了,又在海水里泡了半日,此刻还昏迷着,伤的太重,已被士兵们抬去医馆了。”
幼春恍恍惚惚,心中难受之极,却不知是何滋味。姜伯说道:“阿春别怕,我们总归会回去的,只要人还在便已是万幸。”
幼春喉头发梗,说道:“船没了,该怎办是好?”姜伯沉默半晌,说道:“人在就好了。”旁边胡叔也苦笑一声,勉强打起精神说道:“说的是,人在就好了,何况如今黑蛇岛的这些恶贼都去了,以后日子就好过了,再慢慢地重头来便是。”
话虽如此,却也因是无可奈何之下……到底是寄身多年的渔船,相依为命惯了,就如家一般,如今没了,谁会好过?
幼春低头想想,着实难过。便说道:“姜伯,你们先去衙门罢,我要去看看大牛爹。”姜伯想了想,说道:“你去也好,这妙州地方,坏人虽少,但仍要留心。”幼春答应一声,看看几位,终究转身去了。
幼春在嘈嘈杂杂地人群中走了一阵,传入耳中的,无非是些说海帅大捷之类的话,百姓们喜形于色,个个有扬眉吐气之态,显然那黑蛇岛的黑鲨一干海匪为祸久了,如今被剿除,却是人心所望。
然而,众人都只知海帅大捷,却不知,有那涂州来的一干渔民,丢了他们赖以为生的海船,甚至身无分文,还不知怎样归家。
幼春听着大家伙儿开开心心的说话,自己心里却酸酸地,低着头,信步乱走。不知走了多久,便撞上一人,幼春后退一步,无精打采说道:“对不住……”转个方向又走,不料那人脚下一斜,竟又挡了个正着。
幼春心不在焉,便又道:“对不住……”向另边而去,那人身子一晃,幼春重又一头撞在他腰间。
幼春呆了呆,这才觉得不妥,便站定了脚,抬起头看,却见面前之人,只露出鼻子嘴巴,嘴角微挑,往上的眼睛之处,却遮了个银色的短面具,描着稀奇古怪的花纹,看来有些稀奇,又有些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