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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仇人情何以堪(1 / 2)

 方才站在船头指挥那人,虽看不清面色,声却听得清楚。幼春起初还未想到是谁,一直等人去了,才蓦地记起,当初她跟阿秀自妙州返回涂州之时,中途便有白元蛟的人上船查探,见是普通渔民便没加扰乱,自又返回。当初领头那人,就是如今船头指挥之人。

陈添听了幼春所说,便沉吟道:“此地的匪众着实厉害,陶幼春……”幼春接口说道:“不错,他们防范的如此厉害,怪道海帅的水军全都无功而返,该当如何是好?”陈添本是想跟她商议后退之法,如今见她此刻竟不忧心自身,反而想到海帅那些,心中一怔,便说不出口。

幼春沉吟片刻,便又说道:“陈大哥,幸得方才海帅的水军跟着我们赶到,那些贼人说他们自有鹰眼查探,想必是也看到我们了,若不是水军及时来到,叫他们误以为我们就是水军一伙,怕我们两个也是逃不出的。”

陈添细细一想,果然如此,先前还以为自己命大,如今看来全不是这么回事,想想那些无声无息死在水下的水军,一时胆战心惊。

幼春察觉陈添身子微抖,便看他,说道:“陈大哥,你很冷么?”此时虽然已经春中,白昼暖和,夜晚却甚是寒冷,陈添不愿说自己怕,只答应一声,问道:“如今我们怎办是好?”不知不觉竟想听幼春意见。

幼春说道:“我们两个若是此刻逃,必然又被他们发觉,又是顶风,怕是逃不出就被他们捉住杀了。若是向前,前头还不知有何机关,我们不如就等在此处,他们的大船必定要回来的,到时候他们必然有一番闹腾,或许那便是我们的机会,更何况,他们大船回返之时,海帅的船也必定赶到,我们无论进退,都有所选。”

陈添听了,点头说道:“小家伙,你想的周全。”

幼春说道:“只怕还要等上一两个时辰,要到天光时候了,这里实在太冷,我们把舢板拖出来,在上头避一避。”

两个就把方才推到身后的舢板拉出来,就缩在那岩石下面等着,陈添见幼春小小的一团缩在船内,不时哆嗦着,忍了忍,便问道:“陶幼春,其实我不明白。”幼春冷的嘴唇发抖,颤声问道:“何事?”

陈添说道:“你跟狄大人是亲戚,你做什么不好,偏要从军?就算为以后着想,也可寻个简单的法子,何必自讨苦吃?”且如今身处险境,生死也不知。

幼春说道:“简单的法子自是有的,但这路是我自己选的,我便一定要走好才是。”陈添眉头一皱,望着她苍白小脸,半晌无声,就从舢板下拖出一条粗糙毯子,说道:“盖着,会暖和点。”幼春道谢,又问他要不要,陈添只是摇头。

两个挨到平明,幼春到底年小,又冷的紧,裹着毯子渐渐睡着,不知不觉竟梦见先前的日子,无忧无虑,欢声笑语里,面前抱着自己的那个忽然变了人,却笑得极美,幼春若有所觉,说道:“大人,你又肯对我笑了么?”面前那人笑道:“小家伙,说什么傻话,我不是一直都如此相待你的么?”

幼春大喜,伸手紧紧将他抱住,正死命依偎,却听得耳畔有人叫道:“醒来,快醒来,陶幼春!”

幼春一惊,霍然睁眼,却见面前已经天光,陈添靠得极近,见她醒了,便说道:“梦见什么了,居然还在笑!前方海贼的船回来了,我们要避一避。”幼春不及多想,一骨碌爬起来,两个重新下水,把船往岩石后面再推了推,又隐藏好行迹,此刻,远处那大船扬帆,风一样迅速而至。

陈添低声说道:“先头贼人那些舢板船出来之时,吃水虽然浅,可仍见到他们进退是有数的,你可留心了?”幼春点头。陈添说道:“如今这大船回来,行进之间必然更为留神,我们用心看着,再跟他进去。”

片刻那大船果然出来,霎时间,里头也有贼人的舢板迎接,彼此见了,大声便道:“大王回来了,此行可顺利?”船头一人说道:“先不必提,回去再说!”幼春同陈添听了这句,彼此相看,都见到对方嘴角浅笑。

若是贼人得胜,必然会猖狂嚣张宣告,这样淡淡一句,毫无疑问就表示他们没得了好。幼春心想:“大人到底厉害,必然算到他们会夜袭早有准备,因此贼人无功而返。”望着那大船徐徐入内,当下打起精神来,一眼不眨地盯着那船行路线。

大船行过之处,水面曳出波痕,一路向内而去,到了尽头,忽地不见,陈添一拉幼春,两个反身下水,跟在大船路线后头向内而去,幼春起初还有些生疏,渐渐地就适应了,同陈添两个尽力向前游了会子,陈添忽地用力一拉幼春。

幼春停下,定睛向前一看,望见面前情形之时,顿时大惊,惧怕之下双足一挣,便要浮上水面,陈添将她拉住,幼春动弹不得,陈添冲她做了个手势,幼春静下来,便向上看,只听得“噗噗”两声,眼睁睁地却见头顶上刺进两柄长矛来。

幼春瞪大眼睛,动也不能动,而后那长矛拔回,隐隐地有人说道:“方才似乎有见到水花。”另一人说道:“不会罢,昨夜晚刚杀了几个探子,下头那铁栅栏上,尸身还挂着呢。出海龙的人这样大胆?”先头人说道:“万万不能小觑出海龙……幸好我们跟着大王,虽说昨夜失利……到底……”

陈添拉着幼春,向前悄无声息游过去,幼春细看,心头又是害怕又是酸楚,却见前头的铁闸上头,果然挂着个人,早已经死去多时,必定是海帅所派的水军。

此刻,陈添看看周遭情形,便向下潜去,栅栏并不到底,只露出极窄的一道,上头铁杆头尖锐无比,陈添一咬牙,试着向内想要进入,然而哪里能够,只勉强过去一个头,便卡住不能动,肩膀想压低,底下岩石硌的生疼,上头的铁矛穴下来,陈添察觉不对想退,肩膀上却一阵疼痛,已经被刺伤,旁边幼春赶紧上前,示意陈添出来,陈添却也不敢妄动,又小心地往回扯,肩膀上已经被生生划出一道口子来。

幼春此刻已经有些憋不住气,见陈添一出来,她便潜到底下去,双手巴着底下岩石,一点一点爬过去,尖锐的铁矛就自背上划过,陈添忍着痛,急忙过来,将幼春身子压下,幼春擦着岩石地面,便自那铁矛下头一寸一寸蹭了过去,幸喜未曾受伤。

幼春越过栅栏后,便回头冲陈添做手势,指了指他的肩头,又做了个叫他回返的动作,重指了指自己头顶。

陈添怔了怔,顿时明白幼春意思,她是说他受了伤,因此叫他回去,这栅栏只能她过,剩下的便叫她来做,只是她向上是何意思?

陈添使劲摇头,幼春见他不动,自己一咬牙,纵身向上,却正在此时,上头有人说道:“怎地竟有些血色,难道底下有人?”

陈添知道自己肩头血迹现了行迹,他见幼春上浮,自也跟着动,极快的,面前幼春已经浮出水面,那两个守着栅栏的人大叫道:“有人!”又道:“快去报知大王!”飞速跑了。

陈添忙着出水,却见那两人追着幼春忙忙去了,陈添靠在岩石边上,叫道:“陶幼春!”声儿便在周遭回荡,面前幼春打了几个水花,人便消失在水面不见。

幼春吸了口气,将那两个海匪引开,便重潜到水里,心头想:“他们上头有人守着,下面又故意露出那么一丝破绽,好引水军过去送死,可恨!海帅的船若是到了,这大栅栏却是麻烦,要想法儿除了才是……”又想:“海帅那么能耐,自会想到法子,只是我见那大船来的时候,栅栏却是不见,必然他们暗地设了机关,可我记得大船行到前方,一转弯儿就不见了,却是去了……”正在回想,眼前忽地一阵迷蒙,身子陡然打了个旋儿,顿时乱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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