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偏院, 常年未曾修缮的院子仅看外貌就有着几分萧条, 正逢秋季, 院中杂草枯黄, 小路几乎被枯叶覆盖, 聂家众人，被推推搡搡关进其中，大门上锁，破了半扇的窗户遮挡不住寒风, 屋内除呜咽之声外，不闻他音。</p>
“聂小公子, 这些罪人都在这里, 您嘛, 看望是看望, 可不要把自己陷进去了。”</p>
看守的衙役是临时调来的, 对这件事有所耳闻, 对聂家这位大义灭亲的麒麟儿也有着自己的看法，他们这里远离边郡，便是外邦烧杀掳掠也不会来到这里, 这就让他们对那些外邦的痛恨很轻微, 相较之下, 倒是宗族繁茂, 任何一个背弃宗族之人，若在平时，都是必然要受到咒骂的。</p>
衙役脸上没什么好颜色, 收了银子也只是撇撇嘴，就差没问聂家不是查封了，怎么聂小公子身上还有银子。</p>
这件案子实在是有些大，当地的县官出事，州府的大人过来办的案，他们这些吃着聂家饭的衙役，看到聂家如今，幸灾乐祸的有，但其他更多还是怜悯。</p>
聂家跟外邦如何，他们看不到，看到的就是眼前这一亩三分地，都是受过聂家恩惠的。</p>
别的不说，修桥铺路，赈济灾民，聂家做多了慈悲事，以至于这件事发生，骂人的固然有，觉得可惜的也有，还有些则是无限同情，觉得可能是冤假错案不敢相信。</p>
还有些，则如这个衙役一样，对聂小公子没什么好感，一句句都在重读的“聂”姓，似乎都是嘲讽之音。</p>
“麻烦了。”</p>
门板并不能够被打开，聂广就从窗户看过去，祖母，父亲，母亲，妹妹… …一家子人因为祖父的丧事而齐聚，如今竟是都在眼前了。</p>
不，还有几个早就出嫁的姐姐，希望她们不会受到影响，原主死得早，不知道后来到底怎样，书中也没多加描述，只说聂家死了，属于聂家的财产被那位五皇子运作了一下，就给了聂芳菲，成了对方的底气。</p>
聂广侧目，看到衙役自觉退到了一旁，他低头正要提起手中的食盒，就有一样东西飞速砸来，他避了一下，还是被擦过耳边，扭头看，竟是一块儿石头。</p>
“你怎么不去死！”</p>
恶毒的咒骂不知道来自于哪个，聂广继续自己的动作，提起了食盒从窗户递了进去，里面没有接手的，他就自己伸长了胳膊，努力把食盒平稳放下。</p>
“吃些东西吧，一会儿，我再想办法送两件厚衣服进来。”</p>
聂广声音沉稳，并不复往日的欢笑爽朗模样，低声说着，哪怕没有人领他的好心。</p>
“谁要你的东西！”</p>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p>
简直是凭空一个闷雷砸在头上，直到现在，聂父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儿子会这样做，他平日里最宠这个儿子，旁人皆不能与他相争，将来聂家都是他的，怎么他就会做出这种事情来？</p>
聂广侧目，看到那衙役所在颇远，凑近了窗口，压低声音说：“这件事本就不对，我若是再不告发，满门俱灭就在眼前。”</p>
“你，你是什么意思？”</p>
聂父能够做这样通敌叛国的事情，精明度还是有的，之前一味气愤不解，如今听到这样的话，就有些惊疑不定。</p>
“你听到了什么消息？”</p>
父子两个声音都放得很低，周围还有女眷的哭声作为遮掩，两个妹妹，聂琳琅眼珠子转了转，上前了一步，口中还在抽噎，耳朵却已经在旁倾听。</p>
另一个妹妹，最小的聂灵芸也机灵地看向外面，试图从那满院子的荒草之中发现偷听的耳朵。</p>
祖母更是人老成精，给身边还没反应过来的聂母示意，婆媳两个，呜咽有声，连带着周围的几个姨娘，也都跟“活”了一样，开始抽泣不断。</p>
“父亲可还记得聂芳菲，她女扮男装离开聂家，还带走了一份罪证，如今朝中已经发作，张阁老倒了，聂家朝中全靠张阁老，他一倒，通敌叛国之罪，聂家又岂能得脱？”</p>
张家还曾是当今的皇子师，出了这样的大罪，也是说倒就倒，聂家在朝中又有什么根基？</p>
比起升斗小民，聂家可以算是土皇帝，但比起张家那样的大佬，聂家又不过是个升斗小民，而这些在皇帝的眼中，又算得是什么呢？</p>
九族俱灭，也不过是朱笔一勾的事情。</p>
聂父猛地向前，伸手捉住了聂广的手腕，脚下踢了一下食盒，发出响声，方觉失态，手上放松了一些，却未曾松开，“你是从何得到的消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