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鼓舞,月光斜斜照入塔室。
人影纷乱,神兵、法宝霓光闪耀,纵横交错地投射在楚易的护体气罩上,叮当脆响,激窜起万千绚丽的光环。
唐梦杳大急,起身挡在楚易身前,叫道:“师尊,楚公子他不是坏人,你别抓他……顾师叔、大悲方丈,你们抓错人啦,李玄和李思思才是魔门妖类……”
她温柔淡雅,原本就不善言辞,情急之下,彷徨四顾,更不知该如何劝解才是。
楚易哈哈笑道:“唐仙子,多谢你为我辩解。可惜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以为他们真是为了公理正义才来抓我么?小心再说下去,你也变成了楚某的同谋啦!”
虞夫人蹙眉道:“梦杳,你快退下。此人虽曾救过你性命,但魔门中人奸狡多诈,焉知他救你是否别有所图呢?况且道魔不两立,我们又岂能因私而废公?”
齐雨蕉微微一笑道:“唐掌门,令师所言极是。这些日子,天下都在传言你与楚狂歌勾结谋反,亏得大家齐力为你辩白,才得以洗脱罪名。难道你现在要自己往火坑里跳么?”
唐梦杳听若罔闻,颤声道:“师尊,楚公子绝不是这样的人!他……他……他为了救梦杳,几次三番拼着性命也不要,我又岂能只顾自己名节,在这时舍他而去?”
群雄哄然,虞夫人脸色微变,低喝道:“荒唐!还不快退下!”右手一抖,沉香剑“嗡嗡”轻震,碧光破舞而出。
楚易心中大暖,朗声道:“唐仙子,你有这番心意就足够啦。楚某能认识你,实是三生之幸!”
人群中有人阴阳怪气地笑道:“原来不仅要作同命鸳鸯,还已经缘定三生了呢!难怪拼着性命、名节不要,也要袒护情郎啦。”
唐梦杳又羞又急,脸颊红得象火,泪珠在眼眶里不住地打转。
她对师尊素来言听计从,极为崇敬,被她这般呵斥,心里又是委屈又是失望,想要退走开来,但看见楚易孤身独立,心中登时又是一阵如绞的疼痛,竟怎么也迈不开步来。
正当此时,忽听号角呜鸣,金锣铿然,塔下有人高声叫道:“皇上驾到!”
过不片刻,果见唐元宗、李思思等人在众随从的簇拥下,沿着旋梯慢慢地走上了塔顶。
众人齐呼万岁,但生怕楚易乘隙溜走,姿势不变,就连视线也不敢移转开来。
瞧见楚易身陷重围,李思思妙目一亮,嘴角勾起惊喜而得意的微笑,嫣然道:“七哥,你瞧清楚了,那日绑架你和伍娘娘的,就是这妖贼么?可别冤枉了好人。”
那“李玄”拍掌笑道:“就是他了!陛下,这妖贼化作灰,臣弟也认得!”
楚易怒火上冲,化为狂放豪勇之气,哈哈大笑道:“好一个”血口喷人,贼喊捉贼“!李思思,你以为设下这陷阱,便能颠倒黑白,诱使我们自相残杀么?嘿嘿,就算他们都被你蒙蔽,就算天下人都与我为敌,难道便能擒得住我么?”
李思思“咦”了一声,格格笑道:“陛下,孤家身在深宫,足不出户,想不到这妖魔居然认得我,而且竟还如此抬举。唉,既然我有这等韬略计谋,陛下还不快封我作大将军?”
众人一齐哈哈大笑。
“李玄”嘿然笑道:“负隅顽抗,还敢发困兽之吼?大悲方丈,将他的狐狸精姘头拉出来,他若再不投降,立即先将狐狸精打个魂飞湮灭!”
大悲方丈合十道:“阿弥陀佛!”大袖一挥,白光闪耀,晏小仙软绵绵地跌落在地。
她俏脸雪白,云鬓凌乱,妙目悲戚地凝视着楚易,泪光滢然,想要说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仙妹!”楚易仿佛被当头重击,几难呼吸。
蓦一敛神,怒火熊熊,心中暗自立誓:“无论如何,我也要救仙妹离开此地!”思绪急转,苦苦思忖应对之策。
唐元宗缓步上前,冷冷道:“妖孽,多行不义必自毙。你有今日,都是咎由自取。众位神仙、菩萨,还不动手!”
话音未落,塔室内人影闪烁,神兵乱舞,杀气凌厉纵横。
楚易心中大凛,纵声长啸,以快逾闪电之势矮身急冲,将晏小仙抄身抱起,右手早已顺势拔出天枢剑,碧光怒舞,罩如光球,向着窗口飞冲而去。
眼角扫处,突然大愕,大悲方丈、虞夫人、顾鲸仙……等数十人竟无一追来,反倒团团站在塔室的另一角,围得水泄不通。
再一细看,李思思、“李玄”竟然软绵绵地躺在群雄脚下,身上架满了各种神兵法宝,动也不动,显是刹那间被封住了周身经脉。
奇变陡生,楚易瞠目结舌,饶是他素来机变百出,一时间也没能反应过来。
唐梦杳、苏曼如二女更是睁大了妙目,又是惊愕,又是迷惘。
李思思惊怒交集地瞪着众人,娇叱道:“你们疯了吗?还不快放了我们,将那妖魔拿下!”
只听唐元宗淡淡道:“谁是妖魔,十九妹心底最为有数。朕说过了,多行不义必自毙。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以为逃得过一时,便能逃得过一世么?”
李思思俏脸陡然变色。那“李玄”更是脸色惨白,吓得牙关格格乱撞,先前的威风一扫而光。
楚易又惊又喜,拍掌笑道:“妙极妙极!原来陛下圣明,早已洞察一切。倒是没的让我白担心了一场!”
李思思眯起妙目,摇头颤声道:“陛下,你莫听信这妖人谗言陷害,挑拨离间!我身在深宫,潜心向道,又怎么会是什么妖魔?陛下,冤枉啊!”满脸楚楚哀怜的神情,珠泪纵横,泣不成声。
唐元宗沉声道:“好。你既自称冤枉,那朕就叫来证人,与你当面对质,免得日后有人冤枉朕听信谗言,骨肉相残。”
大悲方丈道:“阿弥陀佛,委屈两位女施主藏了这么久,现在终于可以出来啦。”从袖中取出一个洁白光滑的玉净瓶,轻轻一抖,光芒闪耀,掉出两个人来。
“仙妹!晴儿!”楚易陡然大震,惊喜欲爆。
那两人一个清丽绝世,一个纯真而又妖娆,笑靥如花,正喜悦不胜地望着自己,赫然正是晏小仙与萧晚晴!
楚易忽然又是一凛,倘若这是晏小仙,那怀中之人又是谁?念头未已,只听那晏小仙格格笑道:“大哥,你抱着我的姑姑作什么?”
“姑姑?”楚易大奇,低头望去,怀中的“晏小仙”波光摇荡,渐渐变作了另一张妖艳妩媚的容颜,吃了一惊,急忙将她放倒在地。
“大哥!”“楚郎!”
还未直起身,二女已经欢呼着扑入怀里,将他紧紧抱住。
软玉温香,耳鬓厮磨,那感觉如此熟悉而又甜蜜。象只隔了片刻,又象是隔了生生世世。
楚易悲喜交加,想要纵声大笑,却有热泪滑落脸颊。再也说不出话,只有用尽全身力气,恨不能将她们箍入体内,永不分离。
众人侧立旁观,或微笑,或鄙薄,或嫉恨,神情各异。
唐梦杳怔怔地瞧着,嘴角微笑,又是欢喜,又是酸楚。
离她咫尺之距,苏曼如经脉未解,软绵绵地靠在墙壁上,眉尖轻蹙,脸上忽然泛起一阵晕红,垂下眼睫。
李思思惊怒交加,绝望、恼恨……尽数涌上心头,突然格格大笑起来:“原来你们这两个妖女没死,竟藏到和尚庙来啦!难怪我遍寻长安,也找你们不着!”
晏小仙心情大好,吐了吐舌尖,格格笑道:“现在才想明白,不嫌太迟了么?三个事后诸葛亮,抵不过一个臭皮匠。”
挽着楚易的臂膀,笑吟吟地凝视着他,道:“大哥,那夜你走了之后,这妖女派了丁六娘一干虾兵蟹将前来捉拿我们。幸好萧姐姐眼尖,一下便瞧出了她们的破绽,连夜逃出了齐王府……”
萧晚晴挽起楚易的另一边臂膀,微笑道:“我们在长安城里东躲西藏了几日,到处打探你的消息。后来发觉顶替回来的李玄并不是你,猜到你必是中了妖女的算计,晏妹妹心焦如焚,也不知哭了多少次呢……”
晏小仙“呸”了一声,笑道:“你哭得就比我少么?趁着我不注意的时候,也不知抹过多少回眼泪啦!”
看着她们无视大庭广众,真情流露,楚易心中又是甜蜜又是感动,当下也顾不得许多了,将二女往怀中一勒,在她们眼角各自温柔地亲了一口。
二女满脸飞红,嫣然一笑,心中都是说不出的喜乐甜蜜。
萧晚晴续道:“眼看着仙佛大会越来越近,你还是没有半点消息,我们思前想后,终于打定了主意,与其苦苦守侯,倒不如反客为主,反戈一击。于是连夜潜入了慈恩寺,将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大悲方丈……”
晏小仙道:“我们当时早已作好了必死之念,心想,倘若不成功,便成仁,只当是陪大哥殉葬啦。所幸大悲方丈深明大义,感到事态严重,于是又带着我们连夜入宫,禀告给皇上……”
李思思格格大笑道:“原来如此!陛下,你口口声声说骨肉情谊重于世间一切,可是竟然宁可听信两个妖女的谗言,也不肯相信自己的亲生妹子!”
唐元宗摇了摇头,沉声道:“朕所有兄弟姐妹之中,最为心疼信任的,就是你和七弟。想不到……想不到你们竟然欺朕最深!若不是朕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实在不愿相信发生的所有一切!”
顿了顿,嘿然道:“当日朕听两位姑娘说完,根本不愿相信。于是请大悲方丈和顾道长将丁六娘与李慕唐抓来对质。想不到他们所招供的,竟比两位姑娘说得还多!”
楚易“啊”了一声,心想:“难怪那丁六娘没来赴约,原来早被关在密牢之中了。”
唐元宗道:“虽然如此,但朕还是不肯相信。听说楚公子和唐掌门被你所害,藏在华山之上,朕又请顾道长等人前往华山找寻,可惜仍一无所获。”
“这些日子,朕辗转难眠,一直在想着你的事,多么希望他们说的都是假的,多么希望你还是朕那活泼单纯的妹子……可惜,事与愿违,你已经不再是朕认识的那个十九妹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沉痛低惋,说到这里,终于再也说不下去了。
李思思笑吟吟地只不说话,妙目中交杂着愤恨、悲楚、凄凉、苦痛……诸多神色,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悲方丈叹道:“阿弥陀佛。仙宜公主,皇上对你可谓仁至义尽,虽然证据确凿,却始终不忍动手。若不是你今夜自露破绽,逼迫”九尾狐“乔化晏姑娘,引出楚公子,皇上只怕还下不了这样的决心。”
萧晚晴嫣然道:“是啊,你知道那些番邦使者中,不少都是魔门眼线,所以故意逼迫九尾狐当众演了一场好戏,将这位假的晏妹妹藏在慈恩寺,想引来楚郎,再借楚郎为饵,撩拨道佛各派自相残杀……”
晏小仙笑道:“如果我没猜错,眼下这慈恩寺周围,想必早已布满了魔门各派的妖孽,都想着乘着道佛两败俱伤的时候,再来收拾残局,抢夺”轩辕六宝“,但他们却没想到,最藏而不露的渔翁是你!”
萧晚晴微笑道:“可惜你忘了,皇上英明神武,又怎会容许你这般胡来?于是将计就计,骗过魔门耳目,在这里布下了个圈套,等着你自动钻进来……”
“唉,毕竟你是水火之身,又有玉衡神剑,也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儿……”晏小仙叹了口气,唱双簧似的接道,“若想不惊动外面的魔门伏兵而将你擒住,就只有委屈我大哥受点惊吓啦……咦,对了,你不是费尽心机抢了玉衡剑么?怎地不见你拿出来让我们开开眼?”
李思思此时似已完全平定下来,嫣然一笑,淡淡道:“倘若水火神兵在我身上,就凭你们也拿得住我么?”
楚易听到此处,终于明白了所有因果。心下大快,忍不住哈哈笑道:“李思思呀李思思,你自作聪明,不料却作茧自缚。这就叫”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李思思笑吟吟地凝视着楚易,柔声道:“傻瓜,你以为这样便算大获全胜了么?好戏现在才刚刚开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