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正殿门,就被唬了一跳,只见一个穿着鹅黄团花曲裾长裳,满头珠翠的年轻女子正双手穴腰站在殿中,一脸恶狠狠地模样,死死盯着傅良人。
而那原本冷冰冰傅良人如今却涨红了脸,咬着牙看着那女子,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我与雁儿站在门口愣住了,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只得傻傻地望着,此时一个穿着与我们一样的宫女横眉怒目地走到我们跟前,厉声道:“哪里来的宫人,这么不懂规矩,竟然见了卫美人还不快快跪下见礼。”
我吓了一跳,原来殿中这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女人居然还是个美人,位分还在傅良人之上,赶紧跟着雁儿跪下举手加额,拜倒在地:“奴婢见过卫美人。”
那卫美人压根就不搭理我们两个的见礼,只是对着傅良人讥笑道:“我说傅姐姐,你做良人都一年多了,如今连皇上的面都见不着,还日日穿红戴绿的,一把年纪了,羞不羞啊你。你瞧你年老色衰的,只配穿些素点的衣裳,莫要再弄成这么个妖怪,叫人看了笑话。”她字字恶毒,毫不留情,脸上那抹讥讽的笑容也越来越浓。
傅良人低着头,身子微微颤抖着,手指用力攥住身下的软席,紧到发白。
卫美人却毫不在意地继续说着:“今日分给你的那块布料颜色太艳了,你穿着不合适,拿出来吧,我替你收着,等以后有那些素的灰的料子再给你。”她向傅良人伸出手去,等着傅良人的回应。
听到这里我算听明白了,原来傅良人今日按例分得一块布料,却被卫美人看上了,她仗着自己位份高一些,居然来鸣鸾殿强要。这不是抢吗,就算你位分高也不能这样欺负人呀。
我脑袋一热,冲上前去在卫美人跟前跪下道:“回美人的话,因为良人她不知道美人你看中了那块布料,今日一早已经叫人送去裁成裙裳了,只怕没法给您了。”
我突然冲出来,把卫美人吓了一大跳,她向后退了一步,听我说那料子已经送去做成衣服,更是怒不可遏,冲着我喝道:“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跟我说话,没看见我正跟傅良人说话吗,有你穴嘴的份?!”
我轻轻一笑,道:“回美人的话,奴婢是傅良人的贴身宫人,像这等布料之类的小事,良人素来不屑过问,所以奴婢才出来答话,还请美人您莫怪。”
卫美人一听这话,分明是在嘲笑她居然厚着脸来要一块傅良人不屑过问的布料,她气得柳眉倒竖,怒瞪着我,却又拿不住什么把柄治我,而如今布料也要不到了,她站在那气得对住傅良人道:“你,你等着,看我在皇上那怎么治你。”说完一跺脚,转身怒气冲冲地出殿去了,那位先前吓唬我和雁儿的宫人也赶紧跟着出了殿去。
我看着她们主仆二人那跟小坦克似的气势消失在殿门前,这才呼出一口气,软软地坐到地上,要命了,这可是得罪了一个美人哪,说不好哪天她就像个法子把我给弄死了。
雁儿快步上来扶住我道:“你怎么又犯老毛病了,就不能安生点吗,还好今日ta没有发落你,要不然你的命可就真的保不住了。”
我看着她那一脸焦急担忧地模样,咧嘴一笑,拍拍她手道:“没事,没事,你别担心了,这不是她拿我没辙吗。”
身后传来傅良人的声音:“多谢你了。”依旧没有夹杂什么感情,却不似初时那般冰冷了。
我和雁儿一愣才想起这殿里还有个傅良人在,吓得忙回过身子拜倒道:“奴婢该死,请良人恕罪。”
傅良人面上淡淡地,看不出刚才那般气愤羞辱的模样,只是看了我俩一眼道:“起来吧,把那地上的东西都收拾好。”
我望了一眼地上,只见一地的陶片,看来刚才那卫美人不止说话狠毒,还动了手。
我俩忙答应道:“诺。”起身去收拾残局,傅良人起身走到殿门前,远远眺望着,不知在看什么,只见她的神色越来越忧伤,眼神里也满是痛楚。
我和雁儿见她如此,不敢打搅,只是轻手轻脚地将地上的碎片都收拾好,静静站在一旁陪着她。顺着她目光望去,哪个方向是宣室殿,听杂役房的宫人说那里是皇上住的地方,难怪她会这般难过地望着那个方向,大概是想起当初自己被宠幸的日子,如今却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
我忽然觉得她有些可怜,本来应该是一个如花年纪的女子,却只能这样日日煎熬,期盼着一个可能永远不会来的男人,还要被其他妃嫔欺负辱骂,连宫人们都不愿来伺候她,也真是可怜可叹啊。我看着她萧索地站在鸣鸾殿正殿门前,身后的影子被西下的夕阳拖得老长老长,似乎要被这雄壮广阔的汉宫所掩埋。④<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