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裤子交到这里来。”张驴儿温和道:“外面的尸体你们都看到了,前几天还是活生生的人呢!
老太爷我从不坑害弟兄,你们安安生生的跟着我混,不比死在宪兵手里强?”
壮丁们扫了一眼张驴儿的皮带,乖乖的把裤子放在他的身边。
“都是些有眼力劲的。”
张驴儿十分满意,随手把那些裤子锁进箱子里。
杀一儆百并没有任何的效果,壮丁们还是想方设法的逃跑。
张驴儿逼于无奈,只能想出睡觉收裤子的馊主意。
可即便如此,分来的5个壮丁,还是逃了3个。
但让人诧异的是,那些比苍蝇还讨厌的宪兵最近很少露面。
张驴儿疑惑道:“桦子,那些孝子又去哪里哭丧了?”
张桦打着哈欠道:“要么有大人物莅临,要么是有大行动。”
张驴儿有些担心,压低嗓门说道:“桦子,我怎么觉得要出事?”
“紧急集合,快,紧急集合。”
话音未落,值日军官吼叫声已经传进屋子里,接着号兵吹响了集合号。
“我这嘴……”
张驴儿懊恼的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他赶紧把裤子扔给手下,又拿起皮带猛抽动作迟缓的家伙。
“快点,都特么快点,火烧屁股了。”
壮丁们跌跌撞撞的冲到操场上,37师所有的高官早已经等在这里。
赵炳章站在一个土台子上,大吼道:“接委座急令,要我师在河叉口驻防。
军部为了提高士气,给每个弟兄派发2个大洋。
弟兄们,杀敌报国的时候到了。”
他一边训话,一边让手下军官派发银元。
壮丁们一个个笑逐颜开,纷纷感谢长官的赏赐。
只有老兵的面色逐渐凝重,甚至连动作都变得僵硬了。
军里的规矩,给钱越多,事情越大。
上次的清浦防御战,军里也才发了法币5元,这次发的竟是大洋……
王湛看气氛有些异样,大声道:“所有人,最是忠勇三十七师,北伐军阀立威名,一二,唱。”
歌声稀稀拉拉的,还有人不断的跑调,但总算是让赵炳章等人的脸色好看了一点。
好容易等银元派发完毕,赵炳章右手一挥,吼道:“37师,出发。”
与刚到淞沪的时候不同,师里的士兵不再争先恐后。
壮丁们都被绳子穿成一串,否则就会有人伺机逃走。
张驴儿前后奔忙,手里的皮带一直抽过不停。
往往是这个站起来,另一个又倒下去。
王湛也没有往日的青涩,不停踢打那些步履蹒跚的人。
气急败坏之余,他还拔出手枪要把几个拖后腿的枪毙掉。
刚刚才鼓起的一点士气,刹那间又化为乌有。
整支队伍哭哭啼啼的,哪有一点打仗的样子。
“这怎么打?”张桦咬了咬嘴唇,扶起一名倒地的壮丁。
37师的账面上有5300余人,实际却只有3000出头,其余都是各级长官的空饷,甚至连张驴儿都有1个名额。
而这3000人中,扣掉师部、团部的人员,能用于作战的只有2400多。
除了600多个老兵,其余的1800来人是些连枪都不会开的生瓜蛋子,这样的军队能打胜仗才是没天理。
“鬼子来了。”
忽然有人大喊一声,队伍立刻炸了锅。
老兵们纷纷往道路两旁躲避,壮丁都被绳子捆着,只能无助的倒在路上哭嚎。
“鬼子,哪里来的鬼子?”瞿营长暴跳如雷。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炸营了,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壮丁们都会大呼小叫。
这让本来就不稳的军心,变得更加的混乱。
“把那几个混蛋揪出来。”
瞿营长再也忍受不住,把几个嚷得最厉害的踢出队伍。
“砰、砰、砰。”
他抽出腰间的十响毛瑟(毛瑟c96手枪),一连打空整个弹匣。
“还有谁敢胡乱嚷嚷?”瞿营长歇斯底里的吼叫着。
壮丁们看着地上的尸首,两腿间沁出一股又一股的热流。
一刹那,整片区域的空气都变得恶臭不堪。
瞿营长又咆哮道:“还有谁敢不老实,老子用刀砍了他,出发!”
老兵们又把壮丁拖起来,像牲口一样赶往战场。
河叉口。
距离柳镇二十五公里。
这里有一条三米宽的小河,虽然前几天下了一场雨,但水流量并不大。
河两侧长满了荒草,约有一人多高,其外再没有值得注意的地方。
张驴儿用手拨了拨泥水,懊恼道:“这怎么挖啊?”
手下的壮丁虽然不能打仗,但干活却是把好手。
三两下就挖出一条浅浅的沟壑,只是很快被地下水灌满了。
王湛挠了挠脑袋,说道:“要不把泥挖出来,在这里修一道矮墙?”
张驴儿摇头道:“排长,矮墙别说是火炮了,连掷弹筒都挡不住。”
王湛的脸瞬间涨红,小声问道:“那怎么办?”
张驴儿踹了张桦一脚,说道:“天天牛皮哄哄的,赶紧出个主意。”
张桦白了他一眼,从兜里拿出一张简单的示意图,说道:“排长,这边地势低洼,让几个弟兄专门负责打水,其余的人继续往左右挖。
咱们的壕沟也不能挖一条直线,应该是弯弯曲曲的,两边再修一些防炮洞,这样能有效降低炮击、轰炸造成的伤害。”
张驴儿一把抢过图纸,颠来倒去的看了一会儿,咧嘴笑道:“行啊,看不出你小子还有点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