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玉栏回过头来,眼睛上下仔细打量了南玉屋几眼,然后笑了笑,坐回到原位子上不动了。因为南玉屋比她小着一岁的,虽说是嫡出的,但因为平日里总是不甚张扬,瞧着有些拙朴,万料不到她居然是在藏愚!若不是她早就清楚了丁香的事情,这会子听了她那巧言编来的话儿,岂不是真的就相信了去!倒是想不到这八妹妹居然也如此狠心,身边儿的丫头子明明是为着她的缘故冤屈而去的,她不为之伤怀侧目也就罢了,这会子居然还为了维护自己的名节,往死去的丫头身上泼脏水!也不怕寒了身边儿丫头们的心!只是瞧着她这既有心机又狠得下心肠的样子,她可得仔细提防着,万不能着了她的道儿去!南玉栏沉吟着拿出帕子揩了揩唇边的茶渍,微微笑了一笑:“妹妹身边儿的丫头子们刚才还在说我多心,连妹妹一句玩笑话都理会不得。怎么这会子妹妹又反过来多起心,计较起我会不会因为饿肚子而编排起妹妹来了呢?纹儿、绣儿,你们傻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过去把刚才拿话噎我的桑槐给叉了住,狠狠的撕她的嘴来着?”
纹儿、绣儿听了,也不觉笑出了声,说道:“正是这个理儿!”然后也一边儿一个的过去抓桑槐去了。旖芳斋前厅里顿时又闹做一团,直等到兰草跟榆荚一人提了一个食盒儿上来摆饭了才算罢!南玉栏冷着眼睛看着桌上上的那些子菜,在肚子里又暗暗骂了几声:哼,说什么宽仁和爱,一视同仁,单是这桌子上摆的菜就能让人看出万千个不同去!但她也只是腹诽几声罢了,不但不敢说出口,连面上也是丝毫怨色都不敢露,仍只嘻嘻笑着跟南玉屋打趣儿。一直到把晚膳用罢,又说了一回子话,她屋子里的小丫头们提了灯笼,带了蓑衣的过来找了,这才告别了往自己园子里去。
等到她走的远了,丫头们也散开去做自己的事儿了。南玉屋这才叹了口气,把桑槐、榆荚跟兰草拢到一处,低下身子拜了一拜:“今儿个真是难为几位姐姐了!若不是你们帮着我遮掩瞒骗的,七姐姐眼睛那样刁钻的,势必全瞧了去了!都是我年纪小,又不尊重,整日里害着你们提心吊胆不说,还连累着丁香生生为我送了命去!我,我真是……”南玉屋说着说着就呜咽起来,拿着帕子捂着脸儿,直哭得泪如雨下,梨花带雨。
这就是南玉屋不同于南玉栏的厉害之处。南玉栏是向来不把身边儿的丫头子们往眼里拾的,因她是庶女出身,平日里再怎样的心高气傲,到底是有些量小的。对下面的刻薄也显在明面儿上,好在她心机深,会钻营,身边服侍的就算心里恼她,也不敢显露出来,不过偶尔抱怨一下而已。南玉屋就不同了,她是正经夫人出的嫡女,自小儿就是别人上赶着巴结她的。小的时候还晓得任性儿,喜怒由心。后来给夫人见着了,狠狠的训了一通,她才晓得该如何御下,如何做主子。自那以后,对着身边的丫头子们就以笼络为主,心里恼了谁嘴上却是不说的。这一日日的,倒形成习惯了,丫头子们跟她也愈加的齐心了。故而,方才虽被丁香跳井的事儿唬了一跳,可随即就忙着帮她推脱,好瞒过南玉栏了。这会子见她为着这事儿,主子的身份都不顾了,居然给她们行起礼来了,心下越发感动。这个叫句“姑娘”,那个说句“不妨事”,递帕子的递帕子,擦眼泪的擦眼泪,一时间忙忙活活的,倒比方才南玉栏未走时更显得忙乱。
“姑娘切莫这么想!莫说这丁香是不是存心还未可知,就算她真是存心跳井的,那缘故也未必就跟姑娘有关!姑娘切莫为这事儿烦心了,还是赶快想法子,把眼前这难关过去了是正经!奴婢先前已经托了同村儿的三春把信儿给白公子送出去了!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这一两日势必有消息传来!这还有没几日就是端阳节了,姑娘还是趁早儿打算着怎么在天安郡王府提亲之前,想好怎么办才好!这白公子既然也入了试了,虽说门第不高配不上咱们家。到底也算是个有才学的人!咱家相爷又爱才,指不定就投了相爷的缘了呢,若真是捡在天安郡王府提亲之前跟相爷求亲,这事情还有缓和的余地!若是不抓紧赶快把这事儿给办了,再晚可就来不及了啊!”兰草等她们稍微平静下来以后,略静了静。就把这话儿给说了出来。
果然她这话一出,屋里众人齐齐住了声儿,敛声屏息,说不出话儿来了。④<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