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流波端着脸,立睖着眉眼,怒气勃发的坐在漪园玉当屋子里的上座上,也不说话,目光只刀一样的射向门口儿,就等着许婶子跟络儿一块儿把那个胆大包天的丫头子给带进来。()屋子里的丫鬟婆子们几时见过这样的阵仗?这会子自然是一个个儿敛声屏息的垂着头,一点异动都不敢有。玉当在后头瞧着这样子,虽面上怯怯的,做出一副害怕的神气,心里却冷冷一笑,开始琢磨着该如何阴这此刻正端坐堂上气势汹汹的当家主母了。
说来也着实好笑,今儿个可是端阳大宴的正日子。这李流波放着那么多的物事不去操持,冷着那么大的场面不去打理,居然为了一个小丫头子大动肝火的带了这么些子跑来自幼失恃,年纪幼小的庶女房中来了不说,居然还明说了要行刑,直接把那丫头子打死!她是真的打量现下还跟十多年前一样吗?玉当的唇角弯了弯,莫名就笑了。
虽说因为年纪幼小又总是呆在园子里哪处都不去,不管是跟那些子夫人们太太以及其他位姐姐妹妹们并不熟络,但这府里的形势,当还是冷眼瞧得真切的。这段时间以来,李流波明显势落,不管是在风头上还是宠眷上都输了宫玉柳跟孙素蘅何止一筹?眼下明明正是端阳,她不在前院儿操持大宴的诸项事宜,却面罩寒霜满脸怒色的望着自己这处儿来了,很明显是大权旁落,被罢黜了做这些子事情的权利吧?哼,倒真是出息!怎么说也算是南平侯府出来的嫡小姐,先前处理自己那会子多骄横霸气啊,怎么临到老了就这么不中用的只会找软柿子来捏了?
玉当思及此,不由得就抬起了眼睛开始不动声色的在屋里屋外扫视。大家府上,历来就是如此。不论是低下的奴才们还是上一层的主子们,从来都是趋炎附势,跟红顶白惯了的。这李流波势一低,自然就会有惯于逢迎的奴才们自主的开始留心起她的行动然后往这时候儿正得了势的主子们哪里去回报。想来这一刻也是如此!李流波带了这么多的婆子丫头们怒气冲冲的就往这漪园来了,也不顾今儿个是端阳,正是大节之下,居然把要将底下的丫头子给生生打死的话都说出来了。这可不是件儿小事儿,想来总会有丫头婆子们悄悄儿的觑见了这事儿之后往外报的。玉当扫视了屋里屋外一圈儿,果然瞧见立在门廊那里的一个丫头子眼光闪烁着,神情颇为诡异,当下就不由得微微颌一颌首,心里顿时就有主意了。
恰在这时,面上满是迷迷糊糊之色的三春正一脸懵懂的跟在肃着脸儿很有些苛刻之色的许婶子身后,很有些颤颤巍巍的就进了来。玉当就趁着众人都转眼看她的时候儿,不动声色的往外头移了移,恰恰儿的站在最外围,飞白跟飞青因为不晓得出了什么事儿,目光都注定在三春跟李流波身上,居然没有察觉到她溜到了外头去。
李流波见三春被带了进来,当即就冷笑了一声,讽刺的望向还懵懂着站在堂下有些子搞不清眼前到底是怎么一回子事儿的三春:“好个刁奴!怪道能本领通天的把这内院给搅合成这般模样,见了主子也不知道行礼,当初到底是谁引你进府的?”
三春听了这话才隐约觉得不妙,虽不知到底是哪一处惹得上位上坐着的那位主子不快了,却还是看得出来人对自己的态度是极不满意的,当下慌忙曲了下腰,就忙忙的开始行礼。只是也不知道到底是太过于惊慌失措了还是怎么的,腰弯的过于用力,手也明显很是僵硬,这礼行的不标准不说,看在人眼里还颇有一种敷衍的味道。三春虽说只是厨下负责烧火的粗使丫头,也还是看得出眼色的。慌乱之下,“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一个劲儿的在地上磕头,嘴里则磕磕巴巴的胡乱说些告饶的话。原以为这样做了或许能将主子的怒气减轻,谁知她这样子看在李流波眼里却摆明了是在心虚。当下也不多问了,哼了一声,转头对着许婶子使了个眼色,立时就有两个粗壮的婆子钻了出来,阴阴一笑,拖着三春就往院子里去了。
这三春生在农家,来这府里又没有多长时日,做的又是粗活儿,故而还不像别的丫头那样子被娇惯的已经没有力气了。这会子瞧见不对,自然忙着就开始挣扎了。那两个婆子身子虽粗壮,究竟是上了年纪的,又在这府里做惯了不费力气的清闲活儿,是以竟然给她挣脱开了。右边儿那个面色更黑一点的婆子更是被她一个使力撞的往后退了好几步,直接坐在了身后的小丫头子身上。因那婆子是跟在李流波身边儿的老人儿,向来是很自恃身份的,被三春一推,自然是就势就把所有的怒火都往她身后的那个小丫头身上撒了。只见这婆子手一甩,手臂往后一带,直接就往身后那丫头身上甩去了,然后就借着那手臂之势一撑,就站了起来。站起来之后,也不知这婆子是怎样想的,大概是觉得三春有力气,她吃不过,回身飞起一脚就往方才站在她身后的人身上踢去,边踢还边骂骂咧咧的,样子很是凶狠。只是她这一脚不踢也还罢了,一踢之下竟无端招来许多是非。被她踢到的人哪里是什么丫头子,却是专门从里侧挪到外面儿来的玉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