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们见到的就是师娘的话,我想,就算是我,为了她一笑一怒,也宁愿被她杀了的。”金香儿有些怅惘的喃喃说道,“那么一来,师父就是甘心被她伤害的了。这其中的恩怨却又怎么说才好……”
两人走出了那处隐僻的山洞,浅浅的山洞中已经连血迹都不见了,尘灰浮土掩埋了一切,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金香儿叹息一声,决然带着小燕回到了苍茫的青苗中间。夜色笼罩中的西华山,烟雾朦胧,弯月如钩,前面几株矮矮的青槐树犹如鬼手,看上去真有种一睁眼醒来,这场梦就会醒来的感觉。
“二师姐,我们接下去做什么啊?”
“我们同门师姐妹共十八人来到这西华山上,更有元山小师弟新拜入师门。可是,现在却只剩下了你我两人,其他人,不是含冤莫白,莫名丧命,就是不知所踪,下落不明。更有琪儿、小凤两人自甘堕落,走入歧途。我们两人怎能不担起这寻找真相的重任呢?我怎么忍心让师门就此消失?”金香儿缓缓向着山下走着,清冷的声音中,有着泪水滑落的声音,“小燕,你愿意跟着我重新建起我们淮南门吗?”
“二师姐,”小燕的声音也多了浓浓的鼻音,“我自然要跟着你重新建立淮南门的。我们一定要重新走上这西华山,为这些死在这个山头上的姐妹拜祭,告慰她们在天之灵。但是,我们也要找到师父啊?我们怎么能将生死未知的他留在这里?”
“小燕,你说的我又何尝不清楚,可是,你我人单势孤,留在这里,不过白白死了罢了。我们一死,淮南门就彻底完了,我们的冤屈还有什么人会在意?还有谁能为我们查探真相?”
“二师姐,我知道了,我们这就下山去,仍然回到家乡安顿下来,重建淮南门!”
“不,小燕,”金香儿一脸刚毅,“我同你一样的心思,我们不能这样离开这里回关外去。我们到淮南去,我们既然叫淮南门,我们就到那里从新培养一些力量。等时机成熟了,再回这里讨个公道。而且,淮南离这里并不远,我们可以随时探听到这西华山上的消息,也好知道师父是生是死……”
金小燕再不回话,只郑重的点头,跟着金香儿向着未知的江湖走去。
可是,世事毕竟不是有决心就能办到的,手无长物,连金银有多大作用都不知道的师姐妹两人,要复兴一个门派毕竟有点像是痴人说梦。这不,她们刚到了西华山山脚下,看到了那个小小的酒馆,不由肚子就闹腾了起来,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啊。受不了饭菜香味诱惑的两人,就停在了小店门口。不多久,天已大亮,店小二铁柱过来开了店门,就看到两个穿着还能看出来是白衣的女孩子,眼巴巴的等着门口。衣服狼狈不堪也就罢了,居然还残留着血污,头发蓬乱,脸上都像花猫一样,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却一脸急迫的问有没有饭菜?铁柱稍一愣,她们两个已经进了门,自己把凳子放了下来,坐好了。铁柱到厨房拿出现成的熟牛肉和梅花酥给她们吃着,到后面去做菜去了。她们师姐妹两人也顾不上客气,没等接着上菜,就吃了起来。几筷子下去,牛肉就吃完了,连小点心都只剩了两块,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对看一眼,不由笑了起来。
“小燕儿,你看你脸上的黑,都像一个小花猫似的。”
“还说我,二师姐你脸上也好不到哪儿去呢。”小燕说着,手微微动了动,从来没有挨过饿的她,这次饿了这么久,自然对那小小的点心无法抗拒。
“小燕,把这个吃了吧。”虽然香儿也好不到哪里去,却因为自己比较大些,总是照顾的多些,拈起筷子把那小小的两块梅花酥向小燕推了推。小燕也不再客气,夹起了一块送到嘴里。
这时,铁柱刚刚做好了莲子羹,送了出来,心里还在微微疑惑着,一眼看向桌子,却不禁呆了,自己烧汤的速度也算是很快的了,这两斤熟肉,一盘甜点就已经吃完了,真看不出这样柔弱的两位姑娘有这么强悍的胃口。但是,毕竟还是见怪不怪,清爽的报了一下菜名:“莲子羹来了。”
“嗯,放下吧。”小燕也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着头,轻轻应了一句。
不一会,鱼也送了上来,两人总算没有那么饿了,细细品尝了起来,吃相也斯文了许多。但,饭饱后,两人起身离开时,问题就来了:
“两位姑娘,还没付账呢,你们怎么可以一走了之?”正是店小二铁柱的反对声音,“两位姑娘点了梅花酥,熟牛肉,清蒸福寿鱼,和莲子羹,共计六十七个大子,谢姑娘结账吧?”
“呃,六十七个大子儿啊,倒也不贵。”金香儿有些尴尬的看向小燕,“那个,你带钱了吗?”
“师姐,我没有啊。”小燕也尴尬了起来,红着脸转过去对着铁柱,“这个,小哥哥,我们仓促之间,都没有带钱啊。怎么办呢?”
金香儿似乎觉得自己更应该站在前面,伸手把小燕拉到自己身后,面对着小二,“这样吧,我给你砍柴去好了。”
“不行!你不能去柴房砍柴,砍柴我自己会。”铁柱也有些发慌,因为元山还在后院柴房里绞尽脑汁要解自己昨晚下的‘落难菩萨’呢,不知是不是正浑身打着颤,断不能让外人看见。而且虽然一开始看到她们那么狼狈,也有几分猜测她们是不是会没钱。但,一来自己是江湖人物,本就没有特别关心钱的问题,另外一个,他也没想过她们真的连几个大子儿都没有。“你们想来也是走江湖的吧?”
“不明白你这是什么意思?”金香儿一脸疑惑。“这有什么关系吗?”
“如果你们是从西华山上下来的话,那么给我提供三个信息,我也就不要你们的饭钱了。”
一时之间,听到这饭钱就不要了,金香儿觉得似乎是最大的难题解决了,二话不说,立刻答应,还有生怕小二反悔的架势。
“第一个呢,就是,傅阮欣还活着吗?是不是就在西华山上?”
“还活着,也就在西华山。我们刚不久才看到了她,也正是她救了我们,我们才得以逃生的。”金香儿有些松了口气的样子,心里却暗暗嘀咕这店小二是什么来历,竟关心这些事情,而且知道傅阮欣的名字。但,因为吃了白食,不得不老实回答。
“那,金无伤可还活着吗?”
“师父他,”金香儿一时听到师父的名字,不由得忘情,随即又回过神来,追问:“敢问你是何人?怎么知道他在西华山上?”
“我就是店小二。我知道他在西华山,自然是听到客官们提起过的。”
燕见他说的合情理,又自觉欠着他,不由轻轻扯了扯香儿的袖子,柔声对铁柱说:“他是我们的师父,我们跟他分散了,现在也不知道他具体是生是死。如果将来小哥有听到他的讯息的话,还请告知我们一声呢。”
“好吧,”铁柱有些无奈,“那么,我问最后一个问题,请问你们,元峰可是元山的父亲吗?他真的死了吗?元山的母亲又是何人?”
“这个?”小燕也疑惑起来,看向金香儿,“我们确实不知道,我们甚至都没听说过元峰这个名字。元山自然是我们的小师弟,但是,他身世如何,我们却并不知道。”
铁柱径自沉吟起来,低着头,心里为元山难过着。金香儿二人却也老实,并不就此离开,而是径自站在那里,等候他的发落。
半晌后,铁柱才又回过了神,发现金香儿、金小燕两人正直直的看着自己,不由得脸上一红,“那个,两位姑娘有什么打算呢?”
“我们,”金香儿微微沉吟一下,“我们想到淮南,重新组建淮南门。”
“啊?”铁柱微微一惊,随即嗤笑。“不是我多嘴,两位姑娘怕是没怎么行走过江湖呢,身上又没有什么重资,甚至连消除自己身上经历劫难的痕迹都不知道。你们这样走到小镇上去,不被村民当做疯子,就会被官府抓了去,还谈什么重建淮南门呢。”
金香儿与小燕两人面面相觑,倒确实被铁柱说到了心坎里,自己二人也确实没想过这些问题,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脏污的衣裙,和脸上的尘灰,不由得一阵沮丧。“可是,我们身受师父重恩,众师姐妹亲情,怎么能这么一走了之,什么也不做呢?我们宁愿拼着一死,也要为葬身在西华山上的淮南门同门讨一个说法啊。”
铁柱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一时也纠结不已,对于淮南门,他或许并不熟悉,但是,金无伤与师父情同手足,元山现在更是在自己小院后的破柴房里……只是,说要帮他们,自己一时也是一点主意没有的。当下只得微微尴尬的抬眼看过去,“是啊,不过,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办,只能说一声……”
铁柱话还未说完,谢如玉暴喝的声音已经冲了过来,“小二,你个笨蛋,昨晚又给我吃了什么啊?”话音未落,一道旋风似地蓝色身影已经飚了过来。
铁柱再也来不及说别的,一溜烟向门外蹿了出去!金香儿两人愣在那里,谢如玉一时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见到有客人,连忙顿住身形,心里暗骂,暂时放那小子一马。面对两位少女,露出微笑来,“两位姑娘,我是这里的东家,请问你们需要用些什么吗?”
“啊,不用了。”金香儿脸顿时红了起来。“我们,已经用过了。”
谢如玉目光上下一溜,已然明白她们为什么站在这里了,只见她们两人狼狈不堪,像逃难而来的一样,身后桌子上更是杯盘狼藉……“啊,两位可是无钱付账吗?”
香儿的脸更火烫火燎一般,脸上的灰尘都盖不住那种红艳,小燕则更是缩在金香儿身后,脸都不敢露出来。谢如玉没有多问,微微笑了笑,和蔼的问:“那,你们又是从哪里来啊?是不是被人欺负了?怎么弄得这么狼狈啊?”
“谢谢先生关心,我们刚从西华山上下来的。”金香儿有些迟疑,但,已经对店小二说了那么多了,对店东家说应该也没有关系了吧?“我们师父现在下落不明,我们也只好先安顿下来再做打算了。”
“哦?”谢如玉微微一想,已然明白来的是谁的门下了,半个月之前淮南刀率门下白衣仙女大闹西华山的事情可是沸沸扬扬传遍了天下的。“那两位可有什么打算吗?”
“我本希望到淮南去,重新组建我们淮南门。可是,来到这里后,我才发现自己太过天真了。我们身无长物,又从没有涉足江湖。甚至连在贵店吃了东西后付账的钱都没有,还有什么脸面来谈对未来的打算啊。”
“话虽如此,但事在人为啊。”谢如玉有些冷淡下来,盯着金香儿看了一眼,淡淡的说了一句,“如果遇到一点挫折就退缩,才真正没有希望呢。”
金香儿一震,竟未这初次见面的老者慑服,“是,前辈教训的是。晚辈说什么也不能放弃为淮南门讨个公道,自然应该遇到任何挫折都不放弃的。”
“嗯,这才有一点金无伤的风采嘛。”谢如玉一时得意忘形。
“啊?”金小燕惊叫,“你怎么知道我们是金无伤的徒弟?难道你也是武林人物吗?”
“淮南刀当年名扬天下,有几人不知几人不晓?虽然他为江湖第一美人退隐江湖,但,说出他的名号来,也还能换三万两黄金!”
金香儿一时听得竟呆了,自己的师父,在这人口中,竟是那么的飞扬跳脱,几乎神仙人物一般。“前辈可以跟我们说说他的事情吗?可怜我们竟知道不多。”
“两位姑娘肩负重任,还是自己多加小心为上。老夫一介俗人,不便多说。但,冲着两位姑娘是金无伤门下,我替两位写一封信,你们到淮南,直接到柳田巷口打听城东金家大院,自然有金无伤家的人照顾你们。”
“金家大院?师父家吗?”
“怎么?他从来都没说起过吗?当年,他为了江湖第一美女,与父母闹得不可开交,最后一怒之下离家出走,并隐迹江湖。到关外隐居,还收了你们几个弟子……唉,谁曾想,他还是为那个人葬身这西华山头了!”
完,悠悠转到了后面去,应是写信去了吧,金香儿两人却还未回过神,甚至没有问一问这老丈又是何人?为什么能取信金家大院?还在想着,门边上,店小二铁柱扒着门探出头来,向里望了两眼,才斜过了身,挨着门擦了进来。
“恩,两位姑娘,”铁柱毕竟有些不好意思,“那个,请,请,我去给你们打些水来洗洗脸吧。”说完,又一溜烟跑向后院去了,不过这次总算并没有施展轻功,跑的也没有那么迅疾了!
两人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狼狈,不由对看一眼,哑然失笑。“我们这个样子,就算到了师父家,怕也进不去呢。”金小燕叽叽咕咕的说着笑了起来。
笑期间,小二已经打了水进来,还细心的摆了一条雪白的帕子在盆沿上。小燕赞叹一声,率先捧了水泼到自己脸上,金香儿也柔柔的掬起了水,洗了洗脸。微微清理了一下,又扭扭捏捏的揉搓了几下衣服上的脏污,两人才停了下来。彼此整理了一下发髻,这才用帕子揩干了水不提。且说,店小二铁柱在一边侍立着,看着两个脏女孩,渐渐的清爽了起来,小燕红艳艳的笑脸上微微显出两个酒窝,香儿略显苍白的脸蛋,衬得头发越发的乌黑,温润的眼眸竟直像要对自己说话一般……转眼间,都变作了天仙一般的美人。竟有些目瞪口呆,世界上最伟大的魔术就是这一刻这两位姑娘所变的,竟在短短的时间内,将两个落难逃荒的人变了两个长相气质都无可比拟的美人出来……
谢如玉写好了信,走出来时,便看到自己的呆徒弟傻了一般看着两位姑娘,细细一看,微微点头,“金无伤这小子眼光硬是要得的,竟能收养了这么漂亮的小弟子。人都说他带了天仙军团来,果然没说错。”
“小二!”又是一声暴喝,谢如玉气势惊人的走了过去,大袖飘飘。铁柱浑身一个激灵,已然脚下抹油,溜了出去……
这才是:逢劫难,是非难辨;留生机,日薄西山。心知是人命天注定,却总将亲情挂心间。恩怨,落恩怨。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