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生(2 / 2)

直到男人离我如此之近,我才真正看清他的小腿,从膝盖往下,是用竹子编织的假肢,每走一步,竹子编织的假肢就吱呀吱呀两声,男人的躯体也向右边陷下去。

“哦。”男人低头一声继续向前面走。

我看着他从我身边一深一浅的走过,心神低落,贫穷是如此让人不堪。

他买不起假肢,只能用竹子编织。

“早餐店老板说还有半个小时就熟了。”

“哦。”他转身对我说到。

“我们一起去他的店里等着吧,天冷。”

“哦。”男人又回答了我一声。

我看着男人,他的脸庞上满是皱纹,皱纹间隙里满是泥垢,一身黑色的粗麻衣被磨的发亮。

他是渝城清晨的孤独的幽魂,游荡在寂缪无人的巷。

我跟在他的身后,也像一只蹑手蹑脚的鬼。

“老板,三个青菜包子,一碗豆浆,豆浆还是免费吗?”男人还走在半路却已经冲着包子铺吆喝了。

“晓得了,声音那么大干啥子,你在赶鬼不是!”老板从火炉背后探出头来不耐烦的冲着男人吼到。

男人没有继续吆喝,摇了摇头,发出拖拉机一般的呼吸,从胸腔一直颤抖震动到他的喉腔。

男人接过包子和豆浆,从包里翻出一张崭新的一元纸币扔到早餐店的桌上。

“走了!”男人又一瘸一拐的向巷子门口走去,天微微亮,正好亮在巷子口。

我站在原地,看他远去。

“他是个可怜人吧!”老板幽幽在我身后说到。

“老板,你知道他的过去?”

“嗯嗯。”

店里除了来了我和男人两位顾客,依旧是冷淡,索性老板向我讲起男人的故事。

“他叫皮老幺,现在有五十多岁了。”老板又把手在围裙上揩了两下。

“三十年前,渝城远远没有现在这么发达,只是一个江边小城,那时候房子到处乱建,高高低低的,从这个房子可以爬到那个房子。”

“那时候有一个小偷,就在现在两公里开外的那个时候,不过现在那里已经建造成了一个商场了,以前那里啊,就是一个棚户区,很多贫苦的人都住在那里。”

“现在那个地方叫什么名字?”我被老板说的云里雾里,实在想不起老板说的方位。

“好像是叫什么时代新城。我记不得了,我已经几十年没有去过那个地方了!”老板扬起头,好像在回忆,随即又摇摇头,不再回忆。

“那个小偷呢,因为父母常年跑船,那个小偷从小就不学无术,于是就学会了盗窃,别人家里的废铁废铜他偷,别人家里的锅碗瓢盆也偷,衣服鞋子也偷,小偷很聪明他专门找那种白天跑船晚上回来的人家户,所以即使被偷的人家知道了家里落了盗贼也查不出个头绪,最后基本上就是跑到外面大骂几声不了了之,这样就助长了小偷的盗窃火焰,让小偷偷东西越来越得寸进尺。”说着说着老板又往火炉里添了半桶煤。

“后来有一天,小偷进入了一家跑船的人家户里,却没想到,原本应该去跑船的那户人家,因为妻子生病在家修养,小偷刚进入家里就惊醒了生病的女人,女人就扯着喉咙大喊,这一喊,二十多岁在码头修船的皮老幺听到了,小偷就跑啊,皮老幺跟着修改,两个人一追一跑,就跑到了山上,皮老幺越追越近,小偷慌不择路直接就跳下一个五米多高的悬崖,跟在后面的皮老幺也跟着跳,却没想到,这一跳,正好落地在一块突出的石头上,皮老幺当时脚就断了,骨头从肉里面戳出来,碎成一截一截的,血流了一地,皮老幺撕心裂肺的叫啊,小偷也不敢跑了和后面追来的人把皮老幺送去了卫生所,反正到最后脚也没能保住,皮老幺因为成了废人,没能娶上媳妇,就只能孤孤独独活到现在。”

“你说皮老幺是不是傻?为了一个邻居女人不要命的追小偷把自己搞成了废人?”老板突然愤愤不平的问我。

“嗯嗯,他…………可怜人!”

“那小偷呢?最后小偷有没有被送进警局?三番五次做偷鸡摸狗的事情,这种人就应该被关一辈子!”

“小偷?小偷没事,平时大家本来都是邻居,偷的东西也值不了几个钱,又何况邻居们都觉得小偷是个孩子,最后小偷被父母狠狠打了一顿也就没事了。”老板神情落寞随后又转瞬即逝。

“唉,这小偷就该死,他还只是个孩子?这样的借口真是无稽之谈!害人害己,老板,你怎么知道的这段历史?”听完老板的讲诉,我也愤愤不平问到。

“我是曾经的小偷!”老板落下一句话后起身迎接几位下夜班的青年:“来,你的五个肉包,这是你的菜包,豆浆免费,钱放在这里就行!”

我愕然吃完早餐,又提起给芷宇儿打包的一份儿早餐急忙向巷子外面走去。

天已经彻底亮了,渝城又像机械一样开始运作。

远远的我看到皮老幺的身影,半个身子趴进垃圾桶里在寻找着什么。

竹条生在他的脚上,走了万里的土路。

我觉得他依旧是个可怜人,曾经是,现在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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