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策说到了关键之处,人的情绪是受温度控制的,尤其是在这炎热的时候,情绪最易失控,更别说还在四面绝境里,当得知自己已经走入绝路,难免一失控就来个破罐子破摔,大家再不受高迎祥控制,一窝蜂的四散而去。
真要放了羊,几万再无约束的杆子,散在这广袤的大地上,想象下,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场景?对于刚刚进入吕世范围的宜川百姓来说,那就是一场绝对的灾难。
“谁说不是呢,现在都两天了,他高迎祥怎么就那么笨,连一点过河的办法都想不出来?这要是再拖下去,山西一定调集了大队人马恭候了,到那时候,即便你想过河也过不了了。”吕世也心情焦躁起来,将手中春兰交给的折扇扇的哗哗山响,但扇出来的都是热风,更加让人烦躁,就将扇子收了,盯着远方看。
陈策苦笑,心道:“你以为天下人都如你一样,奇思妙想无数?他高迎祥不过是一个杆子,粗人一个,打打杀杀,玩点上不了台面的小把戏还行,对着这滚滚黄河,他能有什么办法?
“但横在高迎祥面前的天堑,的确是个难以逾越的鸿沟啊。”陈策苦笑着摇头。
“屁,什么鸿沟白沟的,就是他高迎祥无能。”过天星当时就火气大了,“这么磨磨蹭蹭的不走,真要按照闯王所说,对面官军从容一堵,他高迎祥还过个屁河?”在马上挺挺身子,似乎想看看十几里外,黄河对岸的情况。
当然,这不过就是一种下意识的动作,最后当然是什么都没看到,颓然坐回了马背,再次恨声道:“难道,他高迎祥又搞什么幺蛾子?不是要和我们耗下去,然后,让我们供吃供喝的养活着吧。”此话一出,当时吓了自己一跳,就凭借吕世那菩萨心肠,说不定还真就兴许给来个招安,那高迎祥也真就兴许顺坡下驴给你来个假投降,现在,这天下杆子与朝廷玩这个游戏都玩出经验来了,叛而降降而叛,都已经成为顺手的习惯。
斜着眼睛看着吕世,见吕世没有搭话,但面色上却又有了不忍与犹豫,于是,赶紧道:“养着这个自私自利,狂妄自大的家伙,和养一条白眼狼是没有区别的。”
陈策也赶紧上前,顺着大统领的话头开始进谏:“高迎祥,枭雄也,野心极大,又自持陕北义军盟主,更是将天下英雄看作粪土,尤其,明明知道我们已经称闯王的情况下,依旧打出大闯王的旗号,其心中对我们的轻视可见一斑,对他要吞并我们辛辛苦苦建设成果表露无疑,真要是我们心肠一软,收留了他们,他绝对不会感恩戴德,反倒生出逆反之心,怨恨我们将他们逼到今天的地步,怨恨既然生出,那一旦在我们的保护供养下,恢复了元气,不要说明目张胆的和我们对抗,就是一但官军再次围剿,他在后面捅我们一刀子,那我们辛辛苦苦建设的根据地,那几十万追随我们的百姓就将入水深火热之中啊。”
吕世转头,看看这两个一脸担心的兄弟,不由一阵苦笑。
刚刚,自己的确动了招降高迎祥的心思,第一个原因就是,吕世知道,无论高迎祥对待自己如何下作,但他毕竟是在这大明末世里,一个被历史书记录的,响当当的英雄,最后被俘不降,慷慨就义,这样的英雄还是值得尊重的。第二,就是吕世的同情心再次泛滥,不管怎么说,在高迎祥的队伍里,全都是苦难深重的百姓,活一人便是一人,怎么能就看着他们眼睁睁的死去?第三,也真的怕那些杆子一下崩溃,散落在这宜川大地,那时候,可就真的让自己头疼了。
但过天星与陈策的考虑也绝对在理,高迎祥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屈居人下的,尤其是更不能屈居在自己之下,这从他在历史的记载里,在给自己的书信里表露无疑。
尤其是,高迎祥由十几万大军,到现在进退无门凄惶境地,的确是自己一手造成,要说希望他一笑泯恩仇?那绝对是自欺欺人。
于是,只好无奈的摇头,苦笑一下作罢,自己可以无可无不可,但百姓兄弟绝对不能让任何人伤害,这是吕世的原则。
赵兴是时候站出来,一脸沉重的道:“监军士兄弟往来汇报,现在高迎祥收罗了沿河所有的渡船,但也不过二十二条,一次只能度过五百多人,但是,他高迎祥在黄河岸边摆开了阵势,弄得天下皆知,山西为防备他祸乱山西,已经开始调集各地官军开始汇集在他要渡河的渡口,据监军士观察,现在官军已经陆续聚合大约三千,刀枪辎重充足整齐,要想渡河成功,不一次度过五千精锐是不能成事的。”
吕世不由牙疼,猛吸冷气,这还真是个问题,就算自己帮一下,那也是无能为力,自己可是变不出一次能渡过五千人马的渡船来的。
但时间不等人啊,再这样耗下去,再有两天,吕世敢保证,那些乌合之众保证炸营,到那时候,对自己绝对是一个两难的问题,杀,不忍,那毕竟都是百姓,不杀,那真就如陈策所说,那就真的糜烂了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宜川。
该怎么办?这的确让吕世纠结,但事情总要相个法子解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