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刘国骁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赶紧叫住那要出了大堂的师爷。
那师爷嘴一咧,只得再次回身,回到刘国骁面前:“东主,还有什么吩咐?”
刘国骁几步走回大堂公案后面,拿起笔刷刷一阵,写就一张告示,然后也不细看错漏,直接拿起大印盖上,递给下面等着的师爷,急匆匆的道:“拿着这个,赶紧寻些书办,誊抄多份,命人四处张贴,并要求三班衙役与帮闲里正严格执行。”
师爷接过布告,只匆匆一眼,便倒吸了一口冷气,布告上再次规定:“市井平民,三人以上行走聚集,便按照聚众谋叛罪论处,格杀勿论。”
这已经不知道是多少道针对平民百姓的昭告了,一道比一道严苛,一道比一道变得杀气腾腾。如此高压,难道真的能压服住那些贱民吗?
“难道这有什么不妥吗?”刘国骁阴狠的盯住师爷,有些神经质的厉声问道。
“没有,没有,县尊大人处断果敢,学生拜服的五体投地。”师爷诚惶诚恐的拜服下去。
“那还不去执行?”刘国骁咆哮着,双手胡乱的挥舞,神情已经是越来越狰狞。
那师爷见状,立刻转身往外就跑,走过大门,一不小心被高高的门槛绊倒,就像个滚地葫芦一样滚下高大的台阶,到了底下也不敢呼痛,就那么浑身是土,一瘸一拐的跑的个没影了。
看着狼狈万分的师爷消失在大堂之外,刘国骁好像浑身被抽去了筋骨,无力的一屁股做到了大堂地中间。
这一屁股坐下去,才感觉到那青砖地面,阴凉阴凉的,一股股阴寒之气,凉透了全身,直透到了头顶。
经过几派不间断的争吵,最终,在少壮派的争取还有巡抚大人的重压下,保守的县令刘国骁还是选择了妥协,同意在与贺人龙联合后,里外夹击,对嚣张的闯贼展开一战。
但是,这一战,只是定在展示下军威,振奋下士气,而绝不是一场决战,这是刘国骁千叮咛万嘱咐的底线,跟闯贼决战,以自己五千招安的杆子,一千卫所,一千张家亲兵乡勇,还有就是一些士绅家的家丁护院,林林总总拼凑起来,也不过一万,与四万兵强马壮闯贼决战?任是用脚后跟想都知道结果,如果出城一战损失惨重,那么守城的力量就会被削弱,这是绝对不能允许发生的。
蒲城的得失,已经与自己的身家性命紧紧的联系在了一起,蒲城失不得。
但蒲城不失,真正守城的力量,还得靠五千招安军一千卫所军,至于签丁,说实在的,刘国骁县尊还真不敢放心使用。
如果是其他杆子来攻,那些签丁也知道,流寇入城,遭殃的当然是富户士绅,但他们这些小民也一定不会幸免。
于是,再一鼓动,便会生出同仇敌忾之心,两万精壮,配上千户所军户,以及富户乡勇家丁,自己完全有信心抵挡住十万流寇进攻,且还可打他一个反击。
可惜,现在围城的可是闯贼,闯贼是什么?在北面七县的所作所为,已经是尽人皆知,现在,他不但不敢指望签丁帮助守城,还要时刻派出衙役,拿着刀枪巡视城内,说不定,现在城内的贱民有多少人已经动了盗卖蒲城的心思?
没听街坊小儿歌谣:“盼天王,拜天王,天王下界过天堂。”
天王是什么?口口相传,那是转世的闯贼吕世,他刘国骁不是不明白,民谣便是民心,现在,蒲城,包括整个渭南,已经民心浮动,躁动的百姓就只要闯贼到来,那就是一个爆发。
“唉——”刘国骁一声长叹,这声无力的叹息在空空如也的大堂里四处回荡,“什么时候,世受皇恩的大明天朝子民,已经开始心向贼寇了呢?既然是这样,那这三百年国朝,还有希望吗?”
想到这里,刘国骁变得无限的无力,“得民心者得天下,得民心者——”低声喃喃,突然,双眼血红的一拳砸在地上,“狗屁民心。”一翻身爬起来,在大堂上疯狂奔走:“这煌煌大明,不是那些低贱的小民掌控支撑的,是无数士大夫,无数士绅,是王爷,是皇上,大明不会亡,大明还有百万军队,还有全天下心向朝廷的士绅,小小吕世,不过是一只蚂蚁,趁着现在鞑子侵扰京畿,大军无力围剿的机会兴风作浪。等着吧。”刘国骁咬牙切齿的道:“等勤王大军凯旋回师,掐死你,便是掐死只蚂蚁。”想到即将回师的大军,刘国骁满面红光,兴奋的在大堂上奔走:“坚持住,只要我坚持住,完成了巡抚与洪大人的计划嘱托,那么,救国危难,飞黄腾达便指日可待。”
站定身形,双手背负,面对北方,嘿嘿笑着:“闯贼,闹腾吧,任你如何闹腾,不过是我升官发财的垫脚石,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