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的话里、眼里皆含有耻笑之意,仪华当做没听懂,也没看见,只微一侧目,错开他直逼入心似能洞察一切的目光,心里暗汗一把,苦中作乐的想道:不过是一个二十三岁的愣头青,她两世加在一起也长他五岁,怎么能在气势输了一大截!
玩笑话一过,仪华心下当即一凛,脑海中飞速地转动着。
她曾听闻朱棣与“她”对这个从小就残疾的儿子不甚喜欢,却不知竟到了如斯之地。但尽管如此,朱高炽也是朱棣的嫡长子,在王府地位非同一般。毕竟朱元璋是严格规定了嫡长继承制一律,下令亲王之嫡子或长子年至十周岁,必上奏朝廷立为世子。
这般,要保有她在燕王府的地位、她的优势,就得护好这个“儿子”。而如今有这么一个好的机会送到眼前,既可以在众人面前立威,又可获得朱高炽的好感,她若是不把握住,就是对不起自己!
仪华眸光流转,划过神色不一的众人,一掀眼定定的凝于朱棣刚硬的面庞上,又低头福了一福,态度恭顺道:“王爷,您、我离府时日不少,炽儿他不过四岁稚童,一时枉顾礼仪,情急拜见父母也是情有可原。”说着话一停,移目瞥了眼瑟瑟发抖的青衣妇人,略一思量,又道:“薛妈妈她一直代臣妾照顾炽儿,这些年极是尽心,还望王爷能念在薛妈妈多年来的尽心竭力,饶她一次。”
朱棣没想过仪华居然大着胆子请求于他,更没想过她已经将府里的情况了解的一清二楚,连朱高炽身边的嬷嬷也能凭一眼即猜出,看来以前不是自己小看了她,就是她太会隐藏了?可无论哪一种都说明这个女子不简单!
忽地,朱棣眼中放出一丝诡异的光芒,若是他没猜错,眼前的徐仪华就是当年那个在廊道里敢与徐达叫板的小女孩。如此一来,凭她小小年纪就能逃过谢氏的毒手,好好地活至今日,那她好几次在自己面前藏拙也算说得过去。再说一个唯唯诺诺的庶出女也不配当他燕王府的女主人!这次就当给她一次颜面,且饶了这下人。
心里计较一定,朱棣朗声一笑,仿佛刚才的冷意只是一瞬间的错觉,就见他一转身扶仪华起来,温言道:“府中的内务一向是由王妃做主,既然你说她差当得好,本王自然不罚她。”
听朱棣这样一说,仪华紧紧攥着的拳头此时才松了开来,任凭冰冷的北风吹走手心里的汗湿,笑容不变道:“谢王爷开恩。薛妈妈你还不快谢过王爷,还有炽儿以后可不许这般鲁莽了。”
薛妈妈死里逃生,感激涕零的连连磕头道:“谢王妃请求,谢王爷开恩不怪……”
众人见这场小变故已游刃而解,皆如梦初醒回过神来。其中一个伫立在诸人中间的女子,巧笑嫣然的盈盈上前,动作缓慢的弯下腰,有些吃力的要抱朱高炽起来,就有另一名女子掩袖低叫一声,连忙阻止道:“知道王妹妹你心疼小王爷,可你身子重,万不能有个闪失。”
“身子重?蓉儿你有喜了?”朱棣一听这话,立马惊喜的问道。
叫王蓉儿的女子脸上一红,手足无措的站起来,搅着手里的白色绢帕,低头羞怯的答道:“恩,就在王爷、王妃离开没多久就发现的。”
朱棣闻言大喜,几步上前握上王蓉儿的双手,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的隐在宽大素服下的肚子,不确定地自语道:“唔,看着身子不显,是三个月了?不对,应该是……”王蓉儿侧一侧头,笑着接口道:“四个多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