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华往门处望过去,见他二人凑到一起来,略微诧异了一下,却正好就此暂避了朱高炽的话,问道:“何事?如此急躁。”说着顿住话,又转头撇着李进忠微白的脸孔,皱眉斥道:“你大病初愈没多久,别仗着自个儿年轻不当回事,就穿着夹衣一个薄袄出门!”
这话听着语气虽不大好,话里却透着股儿关心,再一想起他这次差一点就见了阎王,在病榻上竟躺了整整八个来月,一时心里五味纷杂,酸甜苦辣咸尝了个遍。眼看止不住要冒了泪花,李进忠赶紧咽了口里的涩味,道了句回去就加衣的话,另禀道:“王妃,大雪落了半个月没见停,这积压得厉害了些,回京师的路也被毁了!”
崔妈妈心急,走到仪华面前就插口道:“这可这么办?夫人交代过,让婆子早去早回!好带了消息回去,给老爷安个心,也好多拖——”一把捂住嘴,瞄着眼睛扫了遍一室的侍人,见他们都低头不闻,心下暗自了一声“不愧是王府”的话,又一脸着急的看向仪华,道:“王妃,婆子真是赶着回去复命!这中可等不得!”
崔妈妈的话听得仪华一阵心惊,难道是徐达真过……?
不感再想下去,又念着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便扬了扬手道:“路被封了着急也是无法,崔妈妈你先下去,等过会儿我在找你。”崔妈妈也知仪华说得在理,可来前谢氏吩咐的话她哪敢不从,自然再顾及不得其他,便驳了仪华的话,嚷道:“这可是等不得!婆子无论如何也得明日之前走!王妃可得想想法子!”
“崔妈妈你昨日才来,想必是还未休息好!陈妈妈你送她下去先休息。”没想到合卺事一毕,崔妈妈就当着众多侍人的面闹欢,也不想想这一传出去,她哪还有脸!仪华一时被她添了堵,笑容一敛,即冷声吩咐道。
陈妈妈也是个厉害的人,叫了一个身得结实的婢女,一左一右的挽上了崔妈妈的胳膊,边拿劲架着崔妈妈往外走,边脸上带笑的说着应酬的话,让不知就里的人看去,还真当陈、催两位妈妈是极好的老姐妹。
可被崔妈妈这一打岔,室内先会儿的欢笑气氛是没了,犹是仪华这后变了脸色,众人都大气也不敢出的警醒着侍候,就连朱高炽小小年纪也察觉一二,老实的待在一旁。
待一时半会儿过去,仪华这才注意到他们个个都凛容噤声,便稍缓了容色,伸手捋了捋发髻,语气淡淡的道:“这一打断,髻也没梳好。炽儿你在等下,母妃一会儿与你一起用早饭。”朱高炽咧嘴一笑,自然应好。
这时,立在一旁的盼夏最是心思活络的,忙将梳妆台上的两支簪子拾起,用了一个荷叶式样的捧盘奉了过去,笑道:“这两支簪都是新的,王妃您喜哪一支?”仪华瞥了一眼捧盘,上面盛着两只让她方才微微犹豫过的簪子:一支为徐达送得累丝嵌宝衔珠金凤簪,一支为朱棣送得白玉凤首笄。
“咦?”未待仪华出声,李进忠忽然惊诧一声,随即眼前一亮,大喜道:“今早王爷走时头戴的白玉龙纹簪,可不是和这个一对!”仪华心中一动,拈起那只凤首笄对着妆镜往髻中一插,起身笑语了一句“就它吧”,便低头牵着朱高炽走到南窗炕上坐下,让人摆桌用早饭。
时近新年,王府上下都透着喜庆的气氛。尤是腊月初一,年赏、新衣发下来了,府中该油的漆,年物摆件也都换上了,众人脸上也不由多了几分笑意。当仪华和朱高炽一起用了早饭,只身来到正殿之时,一掀开殿帘子,不仅一股馥郁芬芳的暖和气儿迎面扑来,还有一殿华彩下花团锦簇的一群人儿语笑嫣然,处处彰显着融融欢悦的氛围。
见此,仪华脚下明显一滞,就听身后的迎春对一旁的喜冬嘀咕,道:“前日请安那会,都是懒洋洋的怪没个精神,今儿这一看,哪一个不是神采奕奕,顾眸生姿!准是听说王爷回府了。”这话音没落,喜冬一把狠掐上了迎春,当下迎春幡然一悟,忆起喜冬常提醒她的话,让她管住嘴不能议论长短,忙神色不安的频频望着仪华。
仪华察觉到身后两人的小动作,却只做充耳未闻,下意识的抚了抚头上的凤首笄,深呼口气,抬首迎着一束束刺来的眸光,笑容满面的走人了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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