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长仆通禀,跪地伏在棺上哭咽的谢氏身上一颤,颈脖僵硬的扭转过去,瞬即,哭肿的双眼瞳孔急剧一缩,狠狠地瞪着厅门口的几人。
而彼时,身为长子的徐辉祖已放下手中的冥纸,上前拱手相迎道:“已累了王爷、王妃折腾了一夜,现在又有劳烦,实在是——”没等徐辉祖弯腰行下礼,朱棣一步跨前抓住他的双肘止了礼,嗓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道:“国公是本王敬重之人,又是本王的泰山大人,能在他灵前尽孝,是本王当做的,却当不得劳烦二字。”
仪华眼角稍稍一斜,余光浅浅地扫过朱棣,方停眸注视着面含悲怆的徐辉祖,开口道:“王爷对父亲一片敬仰之心,大哥你不必因王爷的身份有所介怀。”朱棣点头附和。
徐辉祖见他们两人一唱一喝倒似默契,又猛然想起先时仪华有喜的事,目光深了深,复杂地瞥了一眼仪华,道:“说来还是微臣太拘礼了,这便请!”说罢,后退一步,躬身迎了他们进入正厅。
未察觉徐辉祖看来的视线,仪华牵着朱高炽随在朱棣的身侧走进了正厅。
厅堂内,正上首摆着的供桌上已放了遮有黑绸带的牌位,上书“魏国公徐达”的金漆字样;供桌上香炉、蜡烛、三牲及时鲜水果、糕点样样齐全,书写着徐达一生丰功伟绩的挽联从两边横梁垂挂而下。
掩藏着几许崇敬的眸光划过两侧的挽联,朱棣转首接过徐辉祖亲自递来的三柱香烛,神情肃穆的对徐达的牌位深深地躬身一礼,又将香烛插入了香炉内,这才回首低唤了一声“王妃”,退至徐辉祖下首伫立。
仪华明白他的意思,蹲身向朱高炽附耳几句,便与他一起跪在供桌下的蒲团上,着实地做足了三跪三叩首之礼。
徐辉祖一旁看着两人的行礼,敏锐地感觉到朱高炽对仪华的信赖,他眉心一动,再一次看了看她与“她”如出一辙的容貌,释然道:“王妃身怀皇家血脉,不可掉以轻心。来人,去换个厚实的软褥子与王妃哭灵跪。”厅内伺候的管事忙领话下去。
话虽平常,却听得仪华一愣,她不待从蒲团上起身,已转脸诧异的看向徐辉祖。
徐辉祖坦然回视仪华,目光深沉威慑,语气却一派自然道:“王妃照顾炽王子辛苦,又孕皇室血脉有功,微臣作为您的至亲,在您身体微恙时自当多予照顾。”
仪华让他目光唬得轻抖了一下,又转念一想,明白了过来,徐辉祖是要让她善待朱高炽,做好一个徐家人当做地,才会有徐家予她的相助。这一点对她来说只有利处,她岂会不答应?
于是,仪华向他福了福身,婉言道:“多谢大哥念着仪华。这父亲走后,以后我兄妹几人都要大哥多多照应了。”
这一言蓦地勾起徐辉祖的心事,他抬起眸一一看过一大家子人,顿觉一股无形的压力重重压上了他的肩,不由深吁口气,情不自禁地欲感叹一句,却忽听“咚”地一声落地轻响,即刻就见摆在桌角的长明灯掉在地上熄灭了,当下他脸上乍然变色。
但不待发作,只见谢氏一把撩开挽联,自联后的棺柩冲了出来,不偏不倚刚好撞上仪华,惊得仪华高呼一声,脚下几个倒退直倒坐在地;谢氏却犹似不知,也不管撞没撞上人,直跑到长明灯前一跪就是放声大哭道:“老爷!这没天理呀,让您走也走不好……呜呜,竟灭了长明灯……”
谁也没料到这一变故猝然而生,在场众人惊骇了一瞬,尖叫声陡然迭起。
“啊!不好了,老爷的长明灯灭了!它灭了!”
“怎么办?王妃摔倒了!快请太医呀!”
……
一道道惊慌失措的声音纷然交错,庄严肃静地灵堂顿时一片混乱不堪。
慌乱中,谢氏边哭边往仪华处看,却恍然间对上朱棣狠厉的眸子,她心中一怵,急忙收回视线,惶惶地踉跄起身,抓住供桌旁一个一两岁大的小女孩,“啪!啪!”便是两个耳光狠狠地煽去,恨声道:“死丫头,果真是个扫把星!从你出生那日,老爷就病情加重,现在你又弄灭了长明灯!当初真该一把掐死你,省地你克死老爷。”说着气焰犹甚,对着小女孩一阵掐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