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本就问的顺口听的随意,便也只“哦”了一声,绕过仪华母子两,走回炕上重又坐下,自己动手添了茶水,一边饮茶一边看仪华哄曦儿。
一时只闻仪华轻轻的诓哄声音。
过了一会儿,见仪华哄睡了曦儿,朱棣放下已凉的茶水,压低了声音道:“让乳母抱他下去,莫吵醒了他。”
听这话,仪华知他有事要说,依言将曦儿交与了乳母、阿秋看着,平心静气地问道:“王爷,您有事要吩咐臣妾?”
朱棣看着从屋外回来的仪华,伸手拿了一杯冷却已久的茶水,举向仪华,道:“不急,你先坐下吧。”
她也有喝朱棣倒茶的时候?仪华觉得不可思议,脸上倒没露些什么,一直保持着恭顺的表情,有几分弥补先前冲动的意味。遂,她只低眉顺眼的接过茶盏,坐到朱棣对面的炕上,举杯轻抿了一口。
茶水微凉,茶味带涩。
仅一口,仪华已皱着眉头放下,却听一几之隔的朱棣,不明意味的说道:“喝了,本王再说。”
闻言,仪华脑海中第一个闪过的念头就是这茶水有问题,不过想归想、怀疑归怀疑,仍是无法违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仰头一口饮尽。瞬间,一缕清凉直入心脾,心头那最后一点火星子气也“噗”的一声浇熄,这时仪华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十有八九,朱棣是察觉了她方才的怒目以对。
朱棣见仪华拿茶杯的手僵住,人却是一动不动的坐着,心里舒坦了些许,于是言归正传道:“王妃,不会真以为越是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你既然瞒天过海的救了那小婢女,最起码也该将人送出北平城,而不是将人暗中送回徐宅。”
当日,她要以身作则不能赦免那嬷嬷、小婢女,便让人将她们拖下去,避免了当场杖毙的惨剧,再让李进忠调虎离山,将还剩一口气的小婢女连夜送出福去,只可惜那嬷嬷救治不得,气急攻心又伤重,最后已是回天乏术来了。
仪华心中方平却又让一惊,不由地脱口而出:“你背后调……?”话一出口,立马又觉不对,咬咬唇硬含屈低头道:“臣妾失言。”
朱棣眉头拧成川,语气不好道:“本王没那个闲功夫!不过是让查三郡主患病一事,牵扯出来。”
有这么巧?
若是无意中牵扯出来,又为何现在要提出来?!
仪华双手笼袖,暗下紧握成拳,勉强镇定下来,牵强解释道:“王爷,您误会了,其实臣妾……”
见仪华说不出个所以然,朱棣直接打断,道:“你也不用吞吞吐吐,一个小婢女用不着你如此紧张。”
她不是紧张小婢女,而是她不得不多想,就如她暗中救小婢女的事,若是一传去别人会怎么想?难保不以为小婢女是受了她的指使,故意放出三郡主是痴傻的流言。
仪华没将这话说出口,只抬头含糊支吾了一声。
朱棣不欲在这事上多做纠缠,话题一转,另问道:“你可知道三郡主患痴傻之症的流言,明面上没人敢再传,私底下却是传得更厉害了?”
仪华蹙起娥眉,点头应道:“臣妾隐有耳闻。”沉默了片刻,犹豫着又道:“臣妾当场处置了两人,想将不利三郡主的流言压下去,可感觉下面人没敢再议论了,却又仿佛知道得人更多了……”
仪华将这事压下去,没有借此闹大对付李氏,总是顾全了王府的颜面,虽然这效用并不大。
朱棣听着不由多添了几分耐心,只轻责了一句“妇人之仁”,便细说道:“只杖责了两人,就想将流言止住,根本就是不可能,连敲山震虎的作用都达不到!要让他们真得引以为戒,明明白白的记在心里,少不得来一次彻底些的。”
来一次彻底?朱棣的意思是……
仪华猛然抬头,放大的瞳孔微微缩笼,脸上却带着笑容,掩饰着慌乱道:“臣妾认为王爷言之有理。借由整顿府务,将府里所有的人事重清查一遍,再将个别人事调动了,若是这中有刁奴的话,正好全打发出去。剩余的人见了,自然心中有戒尺,不敢行差踏错,更别说讲是非了。”
说着话,不觉语速慢了下来,脑中的思绪却越发清晰,让仪华止不住口中话,娓娓续道:“依臣妾看,这些搬弄是非的人,一般都是在府里侍人面前有几分薄面的,所以这类人,应是整顿的重点。”
反应倒是快!还条理清晰!更懂得随时抓住机会。
朱棣眼里闪过一丝欣赏,却仍不改初衷,截断仪华的话道:“王妃,你误会了本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