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儿这样一嚷,不但嚷得整个院子都是他的声音,也让屋子里的旖旎气氛瞬间烟消云散。
仪华红着脸推开朱棣胸膛,扫了眼光线已暗的屋室,不经意看入朱棣湛亮的双眼,只觉那双眼睛里有两簇火苗燃烧,透出明亮灼人的光来。这灼然的光亮,仿佛真能灼烧她一样,陡然之间脸似沁血般潮红,再不敢多看一眼,飞快地低下头,捋了一缕发丝于耳后,镇静道:“天都黑了,我让人进来掌灯。”
朱棣没看见仪华少有的娇羞,正犹自处于心猿意马之时被打扰的不悦中,遂沉了脸,皱眉道:“他蒙学也有两年了,全无一点礼教可言!慈母多败儿,你太娇惯他了。”
说时,他往仪华看去,却见一副灯下美人图,不觉心神一震。
原是八月十五中秋,府中以红灯笼替换了宫灯,此时不知何时燃起了,晕红的一点儿光从朱红窗棂透进来,在她身上笼了一层淡淡的光晕,让那酡腮粉颊更添丝丝娇羞之韵;也有徐徐的凉风吹进来,她那未有簪固的一束发丝随风拂起,浮动的幽幽香气袭上鼻端,也不知是什么香,只感那香气随发丝飘扬到了他的脸上,侵入了他的心脾,然后化为一只蚂蚁在那里爬着,带出一种挥之不去的酥麻痒意。
朱棣从不是委屈自己的人,当下心随意动,拂开半遮娇容的发丝,抬起仪华尖尖的下颌,一面细细的摩挲着,一面声音低哑而轻声说:“原来你害羞是这般摸样……也这般好看。”
身为皇子,朱棣虽不是那游戏花丛之人,却也是经过风月的人,少年时也曾有度享受美人恩,自有些与佳人相处的手段。而仪华除了与朱棣暧昧不清的一段情,她的感情就是一片空白,又如何在他刻意制造的旖旎下坦然处之,只能无措而迷茫,忘了要反驳他的话——皇家疼长子,百姓宠幺儿,偏是他最疼爱二儿子,才惯得熙儿越发的无法无天,渐成火爆性子。
恰在这时,外间此起彼伏的响着声音低叫道:“二王子,没有吩咐是不能进去的。”
随即,就听熙儿的声音,伴着门帘撩起而响起。只听他兴奋地高嚷道:“母妃,我下午和三舅父打猎了,您看!这是我一箭射中的兔子,我们晚上烤了吃!”话音未落,身后又是燧儿委屈的叫道:“母妃,不要吃兔子。二哥,不要把兔子吃了,燧儿要养它。”
仪华听到二个儿子的声音,立马一把推朱棣,火急火燎地连忙站起,深呼吸了一下,方勉强不慌不忙的道:“熙儿,下午怎么又逃课了?居然还出城打猎,你才多大的人,就去拿那些弓箭武器的?”一说起来,仪华不由一阵心惊,好似真看见熙儿出意外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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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精似地熙儿,听出仪华话里有几分严厉,不由将提着装兔子的竹笼往后背去,又动着两颗黑眼珠子转溜在朱棣的身上,小声嘀咕道:“父王昨儿给了我一柄小弓箭,说让舅父带着我和三弟去城外打猎,不是……”
没等熙儿说完,朱棣顿时板脸训道:“可本王没教你逃课去!现在还不知悔改,立刻给本王去院子里,今晚不扎足连个时辰马步,不许睡觉!”
仪华自不舍熙儿去扎马步,更不喜朱棣对孩子体罚的做法,想了想心生一念,正要另开口道,冷不丁将满五岁的燧儿脆生生的抢先,道:“母妃,屋子里黑乎乎的,你和父王在这做什么?还不让我们进来。”
轰隆——
仪华脑海一下炸开了,面红耳热的看着一脸稚气的小儿子,呢喃了半晌也说不出一个字。不过好在屋内还没有燃灯,倒看不清她脸上的红晕,于是也能从容面对两个儿子的疑惑,却可巧朱高炽领了侍人提灯而入,她一脸绯色无措遁形的显于辉煌的烛火下。
羞赧之下,仪华急中生智,寻了去看明儿的由头,搭了盼夏的手匆匆离开,只留下面面相觑的兄弟三人以及朗朗大笑的朱棣继续在屋子里。
那天晚上,也许真应了一句话为好事多磨,仪华与朱棣难有两人静静相处之时。
晚间用罢饭,朱棣就因传至王府的加急信函,而不得不暂时离开。
这次同时传来的消息有两条,一条是太子朱标由徐辉祖护送至陕西巡抚,并留徐辉祖备边陕西一事尚不算重要;另一条朝中有人在今上朱元璋耳边编排朱棣,欲说动今上重新分派此次归附燕军的军马物资,其中今上虽偏心于朱棣,以逮捕上书官员全家以示对朱棣的信任,却已打算调回以傅友德为首的几员大将。
黑衣铁骑重兵把守的书房内,朱棣同幕僚亲信商谈完,带他们走了后,又与朱能询问了张玉在府中任职行事的情况,就让朱能也离开,仅留下每年八月都在府中为大行皇后马氏念诵经文的道衍。
一时二人详谈到深夜,因谈出将计就计,以图以后每一战皆让败军物资归附的计谋,朱棣心情大为好,笑着对道衍道:“颍国公的确堪为一名大将,在军中声望也是数一数二之人,不过他下月若真调回京师,再有此计得成,他明年又将回北平的话,确于本王有力。只是调走几员老将,营中身份能力能用得上将领不多,可六月才归附我燕军的蒙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