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华陡失言语之能,目光怔怔地看着屋子正中。
只见朱棣身裹一件黑色大氅,围着一个鎏金大火盆席地而坐,口中不时发出吸气的呼冷声。
这样如过三九寒冬的一幕,发生在炎炎夏日的六月,令所有人看得目瞪口呆。
须臾之后,多年的夫妻默契使仪华迅速反应过来,连忙走到朱棣跟前温声说道:“王爷,臣妾一会就加衣服,你先让马三宝扶着去内侍,臣妾马上过来。”说着朝马三宝打了个眼色,示意他搀扶朱棣进内间。
马三宝应声喏,正要搀扶朱棣起身,却听谢贵阻止道:“且慢!”
仪华心神一凛,提着几分惴惴不安向谢贵看去,竭力维持面上泰然。
谢贵却对仪华视若无睹,只是盯着朱棣半晌,突然掉头大步冲出门外,一把拽起陈、王二人中的一个,拉扯进室内一脚踹至地上。不待被踹的王某狼狈爬起身,立马又上前两名兵士压住他,面向朱棣而跪。
谢贵满意地挑了挑眉,蓦然抽出腰间佩剑,一下直指王某被迫挺起的胸膛。
“王爷,他犯了谋逆大罪,末将奉皇上圣命前来捉人。皇上圣旨中说,只要证明他们确实谋反,是处决是流放,一切都全权交予末将。属下认为,他即是王爷的亲兵,只要王爷开口,末将一定饶过他性命。”说这话时,谢贵一双厉眸死死盯着朱棣。
仪华大惊,一眼看出谢贵的意图,她立时上前挡开谢贵的目光,怒喝:“谢贵!你这是要做什么!?难道你眼中真没国法,竟敢逼迫!”
谢贵不理,转身一下扯掉王某口中白布,与此之时,锋利的剑尖没入王某胸膛。
“啊——”同一瞬,王某凄厉的惨叫划破这个群鸟啼鸣的清晨。
而随着王某惨叫的凄厉加深,是冰冷的剑身一点点的没入。
“谢贵,你别欺人太盛!”看着王某疼得扭曲发白的面孔,仪华绷得死紧得身子瑟瑟发抖。
谢贵依然不理,只对着朱棣道:“素闻燕王体恤下士,今日才知闻名不如一见。燕王您如此放任下士受此折磨,就可以无动于衷?”顿了顿话锋一转,低头看向王某:“你,就甘心成了弃子?”
“呸!”王某愤恨地朝谢贵一口血水吞去,胸膛猛一用力向前凶狠一挺,长剑顿时穿膛而出,一剑毙命。
谢贵看着的目光一愕,随即怒色窜起,他手中剑柄紧握就要一剑拔出,却听沉默多时的朱棣带着一脸睡意,不悦道:“哪来的这么吵闹,竟扰了本王的清净。王妃让人将他们一并拿下杖毙!”一边不甚在意地的说,一边头也不回地往内间走去。
谢贵一脸诧异,望着朱棣离开竹帘,怔了半晌才抽出长剑。
仪华一旁看着谢贵,见他正怔怔发愣,她当机立断上前,指着他怒不可遏道::“谢贵,您究竟还想试探什么?现在王爷是什么情况你也知道了!我一心要阻止的隐秘,也让你当众揭开!说,你还要杀谁?还要做什么?才肯带着你的人给我从这里滚出去!”
谢贵似让仪华的怒声震醒,他神色不定地盯着倒在血泊里的王某,又抬头看了看一身恨意森森的仪华。
看着,谢贵不由凝神思了片刻,目光随之望向同来的兵士,见他们面色间皆平添几分讪然,终是历经一番挣扎过后,忽然动作强硬抱拳道:“今日末将莽撞,但一切都是为了皇上着想。不过对王爷王妃的不敬,末将他人定当做出解释。”说着也不等仪华回应,丢下一句“末将告辞”,即刻带着陈某及一干人马尽数离开。
他们走后,久久地,仪华盯着地上王某的尸首一动不动,直到眼前的血地被清水冲洗,她凝眸抬头,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屋子里只有她与朱棣。
看着立在身后一脸莫测的朱棣,仪华淡淡的唤了声“王爷”,以一种极其平静的声音娓娓叙道:“这次能侥幸过关,下次谢贵来做解释的时候,就是入兵王府的时候了。”
朱棣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听到仪华的话,点头“恩”了一声,道:“那就动手吧。”
动手!可敌众我寡如何动手?
仪华几欲三番张口,却话到嘴边又不知如何开口。
朱棣却像知她所想,伸手拦过仪华入怀,拥着她长长一叹道:“不用担心,虽然他们人多势重,可我毕竟掌握北平二十来年,若要出奇制胜也不难。”
出奇制胜,如何出奇才能制胜?仪华无声苦笑一下,伸手回抱住朱棣,伏在他宽厚的胸膛上,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良久她回应道:“恩,臣妾相信王爷。”
然而仪华相信的话语,并不能使敌我形势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