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角呜鸣,战鼓急响,隆隆之声响遍端礼门前。
仪华身穿护甲,肩批猩红大氅,手握一把轻剑,立在端礼门前的石阶上。她目光逐一掠过石阶下每一张熟悉或不熟悉的女子面庞,然后缓缓地闭上眼睛,思绪陡然飘回到那一日,那一刻,那一瞬——朱棣在端礼门前誓师的威严一幕。
一瞬而已,回忆却鲜明的跃入脑海。
仪华纤密的眼睫微微颤动,继而睁开双目,目光坚毅而威严地俯瞰阶下。
这时,残卷大雪的北风化作一股猛袭而来,刺骨削面得冷风一下下地刮过面颊。
仪华紧咬牙关,一动不动地屹立在石阶上,一根红绸绑起的万千青丝随风乱拂,猩红的大氅迎风翻卷。
她轻启微有皲裂的双层,一字一句缓慢又坚定的说:“三个月前,我的丈夫在这里起兵‘靖难’,向他的追随者,誓死捍卫燕王府,坚守北平城的将士们誓师。今天,他带着这批铁血男儿远征,不得不只留下我们一群老人、女人还有孩子,从而引来了南兵十万大军!可是我们不能因为我们是世人认为的弱者——女人,就将北平拱手让人!”
说到这里,仪华忽然抬起头,然望着灰蒙蒙地天空一笑,随即含笑地看着阶下众将士的妻子,语气很轻地说,又似很重地说,她道:“因为,我们是军人的妻子,我们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作为军人的妻子,就要让他们在外打仗的时候无后顾之忧,在他们凯旋而归的时候有一个安稳的家。现在南军要占去这个地方,要在他们回来的时候,杀他们而一个措手不及,让我们成为孤儿寡母!”
一句“孤儿寡母”在阶下千余妇人,起了不小的骚动。
仪华视若未见,只是叙叙地说道:“此时此刻,我不是燕王妃,只是一个军人的妻子,一个要在丈夫不在的时候,为他守住家的一个女人。大约还有半个时辰,南军就要从丽正门攻进来了,我要上亲上战场守住城门,若你们中有愿意和我同去守城的,就捡起脚下的兵器护甲随我去,不愿意的,我也绝不勉强!”
一语说完,仪华拾阶而下。
勒着缰绳而立的李进忠,立时躬身道:“王妃。”
仪华不语,猩红大氅一挥,利落地翻身上马。
与此之时,沉寂了片刻的阶下忽然爆发出一声声女子的呼声。
“王妃,妾身丈夫是一个百户,跟着燕王十几年了,这次也随军去了大宁,我……总之,我要和王妃一起去守城”
“我丈夫虽然这是个小军头,可那也是军人,我是他妻子,当然也要去守城。”
“我丈夫什么也不是,就一小兵,可去年我孩子得了暑疾,朝廷没人管,是王妃救了我的孩子……我也要跟你去!”
一时间,冰天雪地的露天场子里,此起彼伏地响起了“我也去”地呼声。
仪华心中涌起一阵暖意,眼眶不禁一湿,她强忍住那抹酸涩,低头对李进忠说了一句“立刻让府中侍人运石块到城墙这来。”即转头看向穿着护甲的众将士妻子,扬声道:“我三个孩子正在九门各处,我先走一步。”
语毕,仪华反手扬鞭,马惊痛长嘶一声,扬踢跃出。
北风呼啸,大雪纷飞,仪华纵马驰骋。
长发逆风飞扬,红氅猎猎于风,雪花迷蒙人眼,双手冻得生疼。
仪华却丝毫感受不到这一切,她只是不停的扬鞭催马,不顾阻力她的是风是雪,也不顾双眼睁得一阵涩疼,前行!
远远地,激战正烈的丽正门出现在前方,喊着“杀”、喊着“冲”、喊着“砍”……各种声音源源不断地传来。
仪华闭着眼摇了摇头,挥去眼前大片大片的鲜红,甩去耳畔一声一声惨叫,继而她猝然睁眼,猛勒缰绳,马双腿刹住,瞬间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