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点的钟声敲响。</p>
“你怎么约在这个点来？”</p>
“有些工作的检查不方便在学生都在的时候进行。”</p>
“您应该也知道夜晚的罗生堂并不安全。”</p>
“现在没有哪里称得上‘安全’。”</p>
“我带您去见校长。”</p>
“好。”</p>
蒋文昌摸了摸巡逻合成生物的头，这个小家伙大约有成年的萨摩耶犬那么大，身高更高，其模样像是早白垩纪时期的伶盗龙。蜥蜴样的脑袋，牙齿偏侧，前后缘上有小锯齿。尾巴长而直，浑身的硬皮表面布满一层保暖的绒毛。</p>
它两只脚踏在地上直立行走，和后肢相比瘦弱的前肢弯曲的放在胸口，前肢上一边各十四根偏亮闪亮的灰褐色相间的羽毛，服帖的收缩在前只侧面，几乎与它的皮贴合。</p>
“真漂亮的羽毛，拿来当书签一定很合适。”</p>
下属跟在蒋文昌身后说道。</p>
“这可不行。”巡逻老师慌忙说道，“失去羽毛会影响‘闻龙’的平衡能力。”</p>
巡逻老师手里牵着铁链，连接着闻龙脖子上套着的三层相连的铁环项圈。</p>
“哦不是，我就说说，并没有真的要取用。”下属抱有歉意的否认。</p>
“你们还真给这种合成生物取名叫‘龙’啊。”</p>
蒋文昌从夜晚发出淡蓝色亮光的楼梯台阶上走下来，进入土楼一样的内部区域。</p>
夜间的罗生堂十分安静，但这安静一次仅限于没有人的喧闹，却在罗生堂这个蜂巢形的建筑的幽暗处里充斥着其他生物的低鸣，混杂着永不停歇的机械转动，生命与非生命融合，蕴杂着诡异的安详。</p>
每层房檐上的挂灯都关了，连接寝室的天花板吗那片繁星发出柔和的光芒，星河流转。</p>
淡蓝色的光芒，置身于底下，仿佛让人身处深海之中，能看见满天的游鱼。</p>
“其实‘闻龙’的骨骼更贴近始祖鸟，但是它的外貌仍然会让大部分人觉得偏向古老的恐龙。”</p>
巡逻老师解释道。</p>
蒋文昌注意到这个大约三十来岁的男老师将闻龙的铁锁攥得很紧，锁链绷直，闻龙不满的摇晃脑袋，企图睁开束缚。</p>
“为什么那么紧张？”</p>
蒋文昌跟在他身后询问。</p>
巡逻老师说：“闻龙是我们在夜晚罗生堂的通行证，夜间合成生物出来后，它们只认闻龙。长官，您要跟紧了。”</p>
巡逻老师脚步停下，事实上三个人的脚步几乎是同时停下。</p>
这如同沉浸在透进微光的深海中的土楼，在他们这一层的暗处走出许多白色的生物。又或者它们在飘，它们八根柔软的触须似乎并不能支撑它们的上半身，像是水母一样。</p>
这些白色的生物迎面过来，水母似的摇摆，头部下面飘浮着绸缎一样的半透明环带。</p>
巡逻老师牵扯着闻龙，那群白色的生物靠近他们。</p>
从为首的一只开始，它水母脑袋的正中间裂开一条缝，露出整片尖刺状的牙齿，发出类似气泡翻滚的声音。巡逻老师手里牵着的闻龙垂下他长得像蜥蜴的脑袋，嗓子里发出一声呼噜。</p>
双方进行完这一举动后，白色的生物分开，从三个人周围穿梭过去。</p>
蒋文昌回头看向走过去的白色生物，它们感受到蒋文昌的视线，脑袋竖直翻转了九十度，满是尖齿的嘴对准他。</p>
蒋文昌收回视线。</p>
二人在巡逻老师的带领下继续向前走，窸窣声从他们头顶响起，听起来就像无数多足虫爬过。</p>
蒋文昌抬头望去，声音在头上渐行渐远，透过他们所在的这层走廊，声音的持有者行至他们的斜对面。</p>
巨大的蓝紫色蜘蛛在墙壁上横向穿行，身后跟着数不清的小蜘蛛。八条蓝紫色的蜘蛛腿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荧光，它们成群结队的在夜晚向着只有自己才知道的目的地前进。</p>
三人顺着楼梯下行。</p>
楼梯的扶手上亮起荧绿色的眼睛，像圆润的玻璃珠，眼白部分很少，眼眶略微凸起，就好像它们长在扶手上。大大小小位置并无固定规律的荧绿色眼睛睁开，眼珠紧跟三个人的步伐，直至三个人从它们的视线里消失。</p>
墙壁上的爬藤类植物的花朵一张一合，好像在呼吸，又或者在捕食空气中的微生物。</p>
蒋文昌四处张望。</p>
鸟雀站在长廊的梁上，它们头上的金色头冠羽毛立起，直嘴，嘴里有像鸟儿乳齿一样的牙，翅膀有爪，可用来攀爬，除了头上的金毛，它们尾巴毛色鲜艳，有两根长羽，其余身体部分毛色黯淡，褐色上有白色斑点。</p>
还有一群弯嘴鸟，形似鹰，身躯白羽，翅膀和尾部的羽毛呈现一种粉色的珍珠般的光泽，体型硕大，三两只结伴而飞。</p>
巡逻老师牵着闻龙这个“通行证”，宛如闯入了原始森林。</p>
越来越多难以言喻的生物出现，他们误入了一场非人类的狂欢。夜间的罗生堂，好比百鬼夜行，闲人避让。</p>
“在这里等等吧。”</p>
离开土楼前往下一个地方的门前，蒋文昌让巡逻老师停下。</p>
巡逻老师拽住闻龙停下，表情疑惑。</p>
“让我看看‘武器’。”</p>
蒋文昌靠近围栏，探出半个身子，抬头仰望着天花板上的星空。</p>
沉闷，压抑。</p>
周围的喧杂声黯淡下去，土楼里的每种生物都尽可能的降低自己的存在，小心翼翼的不发出声音，安静惶恐，又有一丝期待，就好像等待君王降临的臣子。</p>
那若有若无缥缈的声音像是海上邮轮的笛鸣，又好像无数的渔民在用桨拍打海浪，长鲸唱着人类听不见的哀歌。</p>
烛九阴穿墙而过，它眼睛闭合，似乎置身于另一个维度，物质在它眼前并不存在。</p>
它像一个美轮美奂的幽灵，自由穿行于任何一个场地。</p>
蒋文昌的角度只能看到烛九阴的腹部，前端铜黄色，颜色渐变至尾部变为暗调的赤红，背部在天花板星光线下映出微弱的蓝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