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波摇摇头:“坦率说,领导的秘书之间,是不适合作朋友的,这是犯忌的,不成为对手就不错了。当然牛三立也不能算是我的对手。我想,他现在没有资格作我的对手吧?”
此刻,他知道这句话不应该说,却说了,因为有种直觉:季文婷是故意将话题引向牛三立的,她很在意牛三立!
这令他很不舒服!
季文婷脸色有些难看,站起身:“叶秘书,我还有些事,先走了。”
“我送你?”
“不用。”说完,季文婷果断地拉开门,居然就这么走了。
叶波算是明白了,季文婷答应跟他见面,竟然是为了跟他谈什么牛三立!
说起来,他还比牛三立大了5岁,当初,县委书记田照东选秘书,首先试用的是叶波,半个月后却又换成了牛三立,此后牛三立就跟定了田照东。试用秘书,不合适再更换,这本来也是常有的事,但对于叶波来说,这却是一生都难以忘记的耻辱!如果牛三立也被田照东换掉了,那他跟牛三立或许还能成为朋友甚至“患难之交”,但牛三立稳稳地占据了县委书记秘书的位子,明显就把他叶波比下去了。叶波甚至觉得,自己没被田照东看上,可能就是由于牛三立或者支持牛三立的人在暗中使了坏?
还好,田照东倒台了,牛三立也跟着倒霉了,自己成为县长秘书,以后,只要跟定周大明,前途将一片光明。
这季文婷居然对牛三立有好感!
别看她嘴上说“不认识牛三立”,二人肯定认识,可能还有接触。听到他有贬低牛三立的意思,居然还很不高兴!居然说走就走了!
“有情况”啊!
看来牛三立到了宗教局以后,活得挺滋润啊,又是写文章,又是追美女,有点开创美好新生活的意思啊?
得想办法让他“消停”些了。
季文婷走出仙都茶楼,心里有些窝火。
她不了解叶波,凭着直觉,觉得此人是一个阴险得不能再阴险的人。此人对牛三立嫉妒哩,妒火中烧哩。
女人的直觉是很灵的,一个有作家潜质的女人的直觉就更灵了。
季文婷的外公叫曾昭义,是一个饱学之人,一生坎坷,却不失赤子之心,此生最高的“官衔”是县政协委员,还只当了一届就被莫名其妙的拿掉了。
不当政协委员了,老人还高兴得很:“好好好,不用去开会了。”
如今的年轻人大多是“愤青”,尤其在网上,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人都敢骂,老人看得心惊肉跳,直为这些年轻人担忧:“这要是‘文革’,那就是‘现反’,会有杀头之祸哩。”
“现反”就是“现行******”。
老人一生唯谨慎,朋友也不多,却有一个“忘年交”:牛三立。
这牛三立也是个爱读书的,尤其爱读史,常常与老人探讨一些历史问题,满腹经纶却又谦虚好学,这在当今年轻人中是很难得的,怎能不讨老人喜欢?
老人一辈子收藏了不少好书,有些书是孤本、绝本了,平时季文婷都是不能随便乱翻的,却有一个人可以借阅,这人就是牛三立。
所谓“借阅”,也是不外借的,只是允许他在外公家里阅读。
那牛三立有一个本事:读书快,一目十行,也不做笔记,许多只看过一回的书,都记在脑子里了,这点让外公很是佩服。
外公道:“这是本事,这是真本事,这人比我强!”
季文婷就笑,心道比你强的人,满世界都是哩。
在外公眼里,学问比他强的人却是没几个的。
在外公看来,人生在世,不比学问比什么?
外公一肚子学问,尤其喜好杂史野史,这在学术界是不讨喜的,如同旁门左道,厉害是厉害,地位却不高。外公写了一本书《华夏野史拾遗录》,因为出版社要求包销3000册,一算要自掏腰包10万,只得作罢,从此断了出书的念想。
认识牛三立以后,外公就常常会看着季文婷,道:“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么,却不明说。
季文婷不用问就明白:“可惜什么?无非就是此人不能成为你的孙女婿呗。”
喜欢外公,是因为血脉亲情,却并不意味着她也要嫁一个能和外公搞到一起的怪人。
在季文婷看来,那个牛三立身为县委书记秘书,终究是官场之人,读几本书,附庸风雅罢了,官场之人,最擅阿谀奉承,哄一个不谙世事的老头开心,还不是小菜一碟?
在季文婷眼里,外公此生太失败了。
外公解放前在一个国立中专就读,是埋头读书之人,却稀里糊涂被一同室之人拉着集体加入了******的“三青团”,档案中有此历史污点,一生不受重用。
儿女也受此影响,没有一个从政的。大舅是省医学院教授,舅妈也是位医生;父亲是搞建筑设计的,母亲是通南县一中数学老师。
季文婷读高中时,迷上了文学,上课时常常偷着看小说,偏了科,高考就落了榜,只考上个中专,这事让父母有点抬不起头,外公却很达观:“她喜欢文学,就让她去,她要考上美丽国的大学,我还怕她不回来了哩。”
要是没有外公撑着,季文婷怕是要被父母狠狠修理一番了。
外公不喜官场之人,老了老了,却跟一个县委书记秘书成了忘年交。<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