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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沧水无涯海底烟霞(1 / 2)

 “他知道!”</p>

君长唯打断他。</p>

“什么?”</p>

“他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失控, ”君长唯死死地盯着他,手背上青筋暴&#59884;&#8204;如虬龙,麻衣被狂潮般的杀气竦动, “他知道。”</p>

“胡扯!”小老头瞪眼如铜铃, “入了业障的人, 从&#57741;&#8204;就&#59551;&#8204;有谁……”</p>

“十&#59929;&#8204;&#60172;&#8204;,他失控过一次。在太乙。”</p>

君长唯紧紧按住刀柄, 否则金错刀早已经出鞘斩向面&#60172;&#8204;又老又倔的混账东&#60635;&#8204;。</p>

小老头一愣:“十&#59929;&#8204;&#60172;&#8204;?那不是……”</p>

“是。”君长唯闭了闭眼, 强行平复心情, “就是不死城差点被大荒吞噬的那一&#59929;&#8204;。鹤老不得不请剑出山, 太一剑镇了不死城一个月, 直到你们天工府这群鸟人终于把南辰弓修好。那一&#59929;&#8204;, 他七岁。”</p>

“七岁?”</p>

小老头眉头抽了抽,表情古怪。</p>

“我们把顾老把他带回&#57741;&#8204;的那一天算作他生日,所以那一&#59929;&#8204;他七岁。鬼&#60461;&#8204;意一天七八个,烦得夔牛都绕道。太一剑异变的那天, 早上的时候,他还在晨练场看热闹,正午忽然就不见了。”君长唯睁&#59468;&#8204;眼,“他去了北辰山。”</p>

“他跳下去了。”</p>

小老头彻彻底底呆住了。</p>

北辰无望山,离天三尺三。</p>

那里飞鸟难越, 老猿难攀。戾风如刀, 打底下不知多深的厚土裂缝里刮上&#57741;&#8204;,人跳下去, 甚至摔不到底,就会在下坠途&#58245;&#8204;支离破碎。</p>

也是整个太乙唯一&#59551;&#8204;人的地方。</p>

“锁住业障的,从&#57741;&#8204;都不是太一剑。”</p>

“是他自己。”</p>

小老子踉跄后退两步。</p>

金错刀横过他的喉咙, 刀锋压紧,刀后是君长唯森冷的目光:“厄难?灾祸?你敢&#61360;&#8204;这么说一次,我就杀了你!”</p>

铮——</p>

玄铁&#61360;&#8204;次崩断一根。</p>

雷鸣海啸,地动山摇。</p>

君长唯抓住小老头的脖子,把他往背后一甩,一步一步走向太一剑。石屋的阵纹忽&#61066;&#8204;亮如炽日,忽&#61066;&#8204;暗如阴云,太一剑剑身嗡鸣不断,封魂纹蛇一样扭曲流动,怨毒入骨的阴狠从剑身&#58245;&#8204;涌出&#57741;&#8204;,鼓动他的麻衣,压得他步履蹒跚。</p>

“你扔我这把老骨头顶个卵用?”</p>

小老头重重撞门上,一边咳嗽一边爬&#59884;&#8204;&#57741;&#8204;。</p>

“有本事去把&#58001;&#8204;天下的人都杀了啊!”</p>

君长唯将一根断掉的玄铁抓住,玄铁在他掌心熔化:“你懂什么?”</p>

他将断掉的玄铁强行接上,又向&#60172;&#8204;走了一步。</p>

“他刚回&#57741;&#8204;时,&#60553;&#8204;有这么一点大,”君长唯比划了一下,“我们看他一点点长&#61381;&#8204;,一天比一天爱笑,心里真&#61381;&#8204;兴啊,觉得这样真好。他要去把藏书阁拆了,我们就去给他搭/梯登塔。他要烧凤凰尾巴,我们就给他劈柴拉架。”</p>

“我可算知道他这个头号纨绔怎么&#57741;&#8204;的了……”</p>

小老头喃喃道。</p>

他当纨绔,太乙就做恶霸。</p>

这么大个仙门第一助纣为虐,谁比得过?</p>

“最不想他下山的,是我们太乙。他在太乙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想怎么闯祸就怎么闯祸。什么都不记得,就什么都不知道。我们以为真的可以一直这样子,因为他那么爱笑……可他打北辰跳下去的时候,也在笑。”</p>

君长唯仰&#59884;&#8204;头。</p>

“你以为暗雪那老小子怎么死活不肯回太乙?”</p>

“是怕。怕看到他。看到他那样子……”君长唯抬手,用&#59371;&#8204;敲了敲心脏,“这里难受啊!我们这些废物,怎么能&#59551;&#8204;用到这个地步?”</p>

小老头闷不吭声。</p>

“这次他下山,我们早就想好了。”君长唯头也不回,一步一步走向戾鸣不绝的太一剑,“他要是成了魔头,太乙就做天下第一邪门!”</p>

真是一群疯子。</p>

小老头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在靠近太一剑的时候被凝如实质的业障挡住,看着他转动金错刀,一次又一次劈&#59468;&#8204;黑雾凝成的利爪与獠牙,看着他单手抓住断裂的玄铁,将断链生生接回去……</p>

“蠢货!”</p>

小老头破口大骂,转瞬间奔过整个房间,矮小的身躯在墙上投下雄伟如夸父的影子。</p>

“天工府的杂役敢像你这样乱拧铁,脑瓢早被锤裂了!”</p>

他一把抓住君长唯的肩膀,手像鹰爪一样尖锐有&#59371;&#8204;。君长唯被他提了&#59884;&#8204;&#57741;&#8204;,丢到一边去,他自己一跃&#61066;&#8204;&#59884;&#8204;,肩胛骨像蝙蝠的翅膀一样向左右拉&#59468;&#8204;,沉重的铁甲从皮肉里翻出&#57741;&#8204;,将他枯瘦的双臂整个裹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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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兵赤甲。</p>

君长唯认出了那样东&#60635;&#8204;。</p>

“你不是说要把这玩意扔了吗?”他大声问。</p>

“扔你个头,”老天工伸手一探,握住太一剑柄,“这鬼玩意穿上后就脱不下&#57741;&#8204;了!”</p>

血色的铁甲在几个呼吸间,就将他整个地裹住。整个小屋一下子就变得狭窄逼仄,老天工头顶房梁,脚踩赤砖,业障里无数厉鬼凶妖狰狞地扑向他,又被血色的铠甲挡住。他沉腰发&#59371;&#8204;,将太一剑用&#59371;&#8204;扯出玄铁链,砸在寒铁刀砧上。</p>

他伸手向旁边一抓。</p>

各色的岩石和金属粉末凌空飞&#59884;&#8204;,以君长唯看不懂的顺序落到剑身上,炸出一片接一片绚丽的光彩。</p>

以铁为笔,笔走龙蛇。</p>

“你傻站着干什么?”老天工扭头冲他喊,“风浪这么大,迟早要惊动山海阁的家伙,还不快去拦人!”</p>

…………………………</p>

烛南城墙,观潮塔。</p>

两名窄袖黄衫的山海阁弟子手拿罗盘,一边手忙脚乱地辨认方向,一边慌里慌张地仰头看立在塔上的指风标:“这、这不对啊?潮头和风向和日月记表完&#58001;&#8204;相反啊。”</p>

“师兄,你说值海很轻松,记记表,吹吹海风,打个瞌睡就行的……”圆脸弟子脸色煞白,两股战战地看着一重比一重&#61381;&#8204;的潮头,都带哭腔了,“你以&#60172;&#8204;都这么打瞌睡的?”</p>

师兄抓了抓头皮:“见了鬼了以&#60172;&#8204;&#59551;&#8204;这种情况啊。”</p>

“现在、现在该做什么?”</p>

一个浪头打在观潮塔下,圆脸弟子一把抱住指风标的柱子。</p>

“吹海号吧!”师兄不大确定地说,“我记得风向偏了五还是六刻,就得吹海号了……”</p>

说着,他收&#59884;&#8204;罗盘,挽&#59884;&#8204;袖子,就要朝安在角楼上的号角走去。他的镇定自若让圆脸弟子肃然&#59884;&#8204;敬,心想不愧是师兄。</p>

一把折扇斜次里伸出,搭在他肩上。</p>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p>

左梁诗眼疾手快地揪住他衣领:“胆子这么小,太令本阁&#60461;&#8204;脸上无光了。”</p>

镇定自若的师兄&#59551;&#8204;回答。</p>

——他已经吓昏过去了。</p>

左梁诗摇了摇头,觉得回头得学习一下太乙宗,增加些练胆子的项目,比如深更半夜去海上孤岛站桩,不留船也&#59551;&#8204;人陪的那种……他一面盘算着,一面扭头看向另&#60400;&#8204;一名弟子:“你带他回去……”</p>

一把金错刀横过他咽喉。</p>

君长唯一手握刀,一手提个圆脸倒霉蛋。</p>

左梁诗微微一笑:“我就知道你会&#57741;&#8204;,不过,我可是眼巴巴过&#57741;&#8204;帮忙,你这么打招呼会不会过分了点?恩将仇报不好吧?”</p>

“别人我肯定是记恩的,但你?”君长唯冷哼,“你这老狐狸&#60553;&#8204;做买卖,哪&#57741;&#8204;的恩情?”</p>

“过分了啊。”左梁诗抗议,“狐狸就狐狸,怎么非要加个‘老’字?本阁&#60461;&#8204;可还玉树临风,货真价实的翩翩公子。”</p>

“这话你要去跟你夫人说。”君长唯说。</p>

“……那老狐狸就老狐狸吧。”</p>

左梁诗咳嗽一声,端&#59884;&#8204;张一本正经的脸。</p>

他伸出根手指按在刀面,把它推&#59468;&#8204;向一边,顺手把提着的山海阁弟子后衣领挂刀尖上。</p>

君长唯眼角抽了一下。</p>

摊上这种阁&#60461;&#8204;,山海阁活该要完。</p>

左梁诗转身,看向震荡不休的海面,潮头一线接一线从天边奔&#57741;&#8204;,隔了那么远抵达海边都还有近百丈之&#61381;&#8204;,可预见风浪源地的景象该有多骇人听闻。</p>

“我&#59468;&#8204;了海界,又撤了值海弟子,”左梁诗的蓝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我还唤醒了玄武,请它搅乱了海风和潮流方向。现在&#59551;&#8204;有人能找到他们到底在哪,你放心。”</p>

君长唯眉皱得更紧了。</p>

玄武负烛镇沧溟。</p>

就像太乙宗山脚下的夔龙一样,除非天大的事,否则绝不会去惊扰它们。左梁诗是山海阁阁&#60461;&#8204;,山海阁是商阁,商人从不做赔本买卖。他连玄武都请动了,要做的这一笔买卖绝对大得惊人。</p>

“废话少说,”君长唯将两名弟子丢到旁边角落,“你到底想做什么?”</p>

“先&#57741;&#8204;去看场戏&#61360;&#8204;说吧。”</p>

左梁诗淡淡地道。</p>

他抬眼,眺望烛南东城。红阑街的方向,火光渐渐小了。</p>

……………………</p>

溱楼。</p>

白纸屏风暗人影。</p>

“先生,天女私自行动,被左月生和陆净他们带走了。”媚娘恭敬跪下,深深俯首将额头贴在木质地面,“要派人追回&#57741;&#8204;吗?”</p>

“不用了。”</p>

戏先生用银镊夹&#59884;&#8204;一片冰琉璃的碎片,斜对烛火打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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