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君扬抿紧了唇角,立在那里默默看辰年半晌,这才一字一句地说道:“谢辰年,我不会放你走,我不放,死也不放。”
辰年只扯了扯嘴角,算作是对他的回答,然后便在他的注视中去合房门。封君扬猛地伸出手去拦在门中央,却只是冷声说道:“时辰到了,出来运功逼毒。”
辰年竟轻轻地“哦”了一声,并不在此事上与他赌气,迈步出了房门走到院中坐好,迎着太阳打坐运功。她这里刚刚坐好,就听见朝阳子略有些尖细的声音在院门外传来,“乔羽,你拦我做什么?你就是拦着我,那丫头也不能偷懒。”
封君扬面色重又恢复了冷静从容,淡淡吩咐道:“顺平,请道长进来。”
片刻后,顺平弯腰引着朝阳子入内。朝阳子先翻了一眼辰年,这才敷衍地向着封君扬拱了拱手,道:“世子爷。”
封君扬浅浅一笑,吩咐顺平给朝阳子搬了椅子放于树荫之下,又站在原处静静地看了正在运功的辰年片刻,这才转身慢慢走了。他前脚一走,朝阳子便迫不及待地从树荫下窜了出来,半蹲到辰年面前,眨着一双精光小眼细细打量她。
辰年本合着眼,听见动静睁目看去,正好对上了朝阳子那张又干又瘦的黑脸,下意识地往后避了避,皱眉问道:“道长这是做什么?”
朝阳子问道:“你和那世子爷因着什么闹翻了?”
这问话与他这身份着实不符,辰年深吸了口气才将都到了嘴边的刻薄压了下去,只又重新合上了眼,面无表情地说道:“道长请闪一闪,您当着我的光了。”
朝阳子昨夜里就听到了些动静,刚在外面看到乔老,却只探听到三两言语,对封君扬与辰年之事正是好奇,闻言便极不在意地说道:“没事,没事,晒不晒的都不打紧。”
他是说着无心,辰年却是倏地睁开了眼,探究的目光飞快地在他脸上打了个转。然后便似若无其事地垂下了目光,半真半假地答道:“其实也没什么事,他昨夜里和别的女子多说了两句话,我一时生气就和他动了手。”
朝阳子却不大信,他是良医,只扫封君扬一眼便知他身上受了两处伤,一处在左肩,一处却在右腿,虽都不是什么要害之处,可从封君扬行动间就可以看出那两处伤得俱都不轻,能叫谢辰年下这样的狠手,必然不会是只和别的女子多说了几句话那样简单。
朝阳子低低地哼了一声,直起身来看了辰年片刻,说道:“你扎的那两处的地方都不好,以后要是扎人却又不想要他性命,你就用刀刺此处,”他说着伸出手指在自己腰腹处比划了一下,补充道:“就在这,认准了地方,一刀扎下去,既看着吓人,又不会要人性命。”
辰年一腔情思所付非人,心中本是极难受的,全靠着一股子不肯示弱人前的硬气才能撑着自己坐在这里,偏朝阳子还与她说这些闲话,她抬头呆呆看他片刻,想要挤出个淡定从容的笑容来,可嘴角勾了几勾都没能弯上去,眼泪却是下来了。
朝阳子不觉愣一愣,又凑近了弯腰细看她,奇道:“你这到底是要哭还是要笑?”
他这样一问,却叫辰年心中更觉凄苦。她性子虽刚强,可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就在昨夜之前她还满心欢喜着,想着能与封君扬像书中写的那般,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谁知到头来却全是欺瞒哄骗。封君扬从一开始就知道不能娶她,他要娶的是芸生,是泰兴贺阀的千金大小姐,而不是她这个清风寨里出来的野丫头。
芸生上有父母疼爱,旁有兄长护持,她却是无父无母的孤女,甚至现在连相依为命的义父也没了踪影,只有她一个人,天地之间这样大,却只有她一个人。
可她偏又那样的蠢,封君扬几次三番地给她讲天下大势,讲各个门阀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讲他们的联姻,她虽一直听着记着,却总认为那些东西离自己太远,竟忘记了封君扬那是那些人当中的一个,他,也是要联姻的!
辰年极恨自己在人前哭泣,她在房内枯坐一夜,这才能忍下不在封君扬面前哭泣,可此刻眼泪却怎么也控制不住,像是流不尽般地往外涌着。她既觉难堪又觉委屈,更恼恨朝阳子这样不识趣地过来揭人疮疤,一时再忍耐不住,索性破罐子破摔,低下头用双手揪住朝阳子的袍角,放声大哭起来。
朝阳子被她这孩子般的大哭吓了一跳,第一个反应就是想要逃开,衣袍却被她抓住了,偏还抓得极紧,叫人拽也拽不出来。
这突如其来的哭声立时就惊动了守在院外的郑纶,他快步走到院门处往内扫了一眼,不觉皱紧了眉头,略略迟疑了一下,便吩咐身边的侍卫去把此事报与封君扬知晓。
朝阳子正好回头瞧到了,不由大急,封君扬可是带着人刚走,便是腿脚不利索,用不得片刻功夫也就能回转了。朝阳子忙一边往外拽着自己袍角,口中慌乱叫道:“你别哭了,别哭了。”
他这样一叫,不想辰年反而哭得更凶了,还扯着他的袍角当起了手帕,报复性地把眼泪鼻涕一起糊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