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纶先反应过来,向着封君扬拱手一礼,沉声问道:“云西王可是来观礼的?”
封君扬不答,只安静地看着辰年,轻声问她道:“你真的要嫁给别人?”
辰年默了片刻,隔着盖头淡淡答道:“云西王远来贺喜,谢辰年不胜荣幸,只是还请您移步观礼,莫耽误了我的吉时。”
封君扬却是弯唇微笑,只轻声问她:“辰年,你真的要嫁给别人?你不嫁阿策了吗?”
辰年良久没有回答,郑纶不觉转头去看她,手上轻轻地扯了扯两人同牵的绸带,却见她手执的一端有小小两片润湿,他心中倏地一紧,说不出是痛还是酸,只得别过了视线,转头去看封君扬,道:“请云西王让开。”
说完又吩咐身边心腹,已有所指地说道:“云西王远来辛苦,请下去好好安顿。”
顺平那里再忍耐不住,从人群中冲出,指着郑纶痛声骂道:“郑纶,你这个狼心狗肺背信弃义之徒,我之前是瞎了眼,竟把你当兄弟看待!”
郑纶的护卫涌上欲来擒封君扬与顺平两个,人群中却又忽地跃出几人,挡在封君扬与顺平之外,手执劲弩,指向众人。
郑纶冷笑,道:“原来云西王是有备而来,这是想要抢亲吗?只是你也太小瞧我郑纶了!”他扔了手中绸带,正欲上前,身旁辰年却伸手拉住了他,“大喜之日,不易见血光。”
她又转身,朝向封君扬的方向,淡淡说道:“封君扬,瞧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还请你不要搅了我的婚礼。你若想要观礼,就请站至一旁,若是不想,还请离去,莫要惹得我夫君发怒,伤你性命。”
封君扬静静看她半晌,忽地浅浅一笑,应道:“好,我观礼,我看着你与他拜堂成亲。”
郑纶心中愧疚,又怕被人瞧出破绽,一时竟不敢去看封君扬,只弯腰重又将那绸带拾起,冷声与那傧相说道:“还愣着做什么?”
那傧相这才反应过来,忙又朗声喝道:“一拜天地,夫妻携手,天长地久??”
他声音洪亮依旧,只是人群再没了刚才的热闹。
封君扬就立在那里,看着辰年随着郑纶慢慢跪拜下去,在她的膝盖触地的那一刻,他的胸口像是忽地被利剑刺中,那剑尖精准无比地穿心而过,然后慢慢一搅,又缓缓地抽回。疼,很疼,可即便这样疼,他却连眼都不敢眨一下,生怕眼睛眨了,就会蒙上泪,会看不清她,看不清她这一身火红的嫁衣,与那绣了龙凤呈祥的盖头。
这场婚礼,原本该是他的,原本该是阿策与辰年的。
她曾缩在他的怀中,羞怯地问他:“阿策,等我义父回来,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他是怎样答她的?
他说:“好。”
她也曾睁大泪眼,一字一句地问他:“你以后可会与芸生拜堂成亲?”
他又是怎样答的?
他说:“会。”
她还曾问他:“你要我顶着芸生的名嫁给你,是么?”
他回答:“只要我们能在一起,何须再计较你是什么身份嫁我。”
谢辰年这个名字没用,封君扬永远也不能娶一个出身匪窝的女子,这是他早就明晓的事情,直到这一刻,她用这个名字嫁给了另外一个男子。她用这场婚礼,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从此以后,谢辰年再不是阿策的辰年。
飞龙陉中那个有着圆圆脸蛋,鼓着腮帮瞪他的小山匪,那个肯挡在他身前和野狼拼命,拖着他翻山越岭的倔强姑娘,那个亲吻时连闭眼都不知道的傻丫头,那个大胆地俯下身来吻他的辰年,那个羞涩地说着“阿策我好喜欢你”的辰年,那个被他哄骗失身,却说“你又打不过我”的辰年,那个肯拿性命为他疗伤,明明痛得难忍却仍咧着嘴向他笑的谢辰年??
从此以后,她再不是阿策的辰年了。谢辰年没能嫁给阿策,她将是别人的妻。封君扬忽觉得喉间发甜,那声闷咳再也忍耐不住。
新武元年八月初九,青州之主郑纶于宜平城内迎娶聚义寨寨主谢辰年,婚礼当日,大将军云西王封君扬出人意料地亲至喜堂,立于厅前看着一对新人拜了天地,这才咳出一口血来。
郑纶欲擒杀封君扬,不想封君扬早有防备,在绝顶高手的保护下,非但没有被郑纶擒住,还一把火烧了那城守府内的新房,倒叫他失了洞房之夜。
贺泽在得到消息,不禁捧腹大笑,道:“这个封君扬实在可笑,难不成把新房烧了,郑纶就上不得他的女人了?再者说了,郑纶与那谢辰年都厮混了半年之久了,怕是早就把生米煮成熟饭了!”
身旁心腹也跟着笑了两声,道:“可能也是为了出口恶气吧。”
贺泽慢慢止住了笑,停了一会儿,却是又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那谢辰年有何本事,竟真的叫封君扬与郑纶翻脸了?”
这心腹曾亲去宜平,闻言想了一想,道:“公子,您是没见到,那谢辰年真是绝色倾城,美艳无双,我瞧着郑纶那样,是真喜欢上了。”
贺泽微笑,道:“那正好,我倒要看看,这红颜祸水能叫他们主仆能斗成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