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臻听了这话,望着辰年苦涩笑笑,道:“辰年,不是爹爹不想养你,而是不知你身在何处。当年你母亲死后,穆展越将你母亲的遗体焚化,骨灰尽数撒入宛江,没有给我留下半点。我从盛都赶回,带人追了大半个江北,才在靖阳关外堵到了他。他眼看无处可逃,便就点燃了所住的草屋,最后关头,才将一个孩子从窗中掷出。我便就真信了那孩子是你,哪里想到里面死的另有其人,而他早已带着你逃离,却没回关外,反而在清风寨隐姓埋名十几年。”
这是贺臻第一次向辰年解释当年之事,辰年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态度的变化,在冷酷强硬之后,开始试图以温情来软化她。她低头沉默半晌,心思转了几转,终于决定寻找贺臻弱处下手,便就轻声问他道:“我母亲当年是如何死的?”
贺臻似是料到了她要询问此事,闻言答道:“当年你大伯壮年猝死,泽儿太小,我只得担起贺家家主之责。那时泰兴四周强敌环伺,家中又出了叛逆,危在旦夕,为求盟友,家中决定要与云西联姻。”
分明是已过去许久的往事,可现在提起来还是牵扯的胸口生生作痛。贺臻不觉闭目,将身体缓缓靠向椅背,好一会儿才能继续说道:“一族上下性命皆都系于我一身,我无法为着个人私情,弃家族于不顾。我求你母亲为了我忍耐几年,她却不愿。一场争执过后,我一气之下去了盛都,再回来时,你母亲已是不在??”
屋中一片静寂,良久无声。
过得片刻,贺臻才自嘲地笑了笑,疲惫说道:“辰年,谁都想着坦坦荡荡,肆意快活。想当初,我也曾一心想着带你母亲游历天下,不问世事。可我们这样的人,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辰年暗道好一个“身不由己”,这世间薄情男子皆都有一个身不由己,理直气壮地要着女子为之委曲求全,若是那女子不肯,便是不通情理,死有余辜。她心中百般不屑,面上却是做出迷茫之色,只坐在那里低头不语。
贺臻看她一眼,只当她是想到了封君扬身上,不觉叹息一声,道:“你先回去吧。叶小七那里,你先不能过去看他,须得熬他几日才可。放心,我不会拿他怎样。”
辰年闻言站起身来,默默看贺臻片刻,却是一句话未说,转身出了屋门。刚到院中,正好遇到贺泽匆匆过来,辰年瞧他身上还穿着军袍,显然是刚从军中回来,忙闪身拦住了他,问道:“叶小七现在怎样了?”
贺泽看向辰年,问道:“你是问那叶轻舟?”
叶轻舟这名字还是当初寨子里的夫子给叶小七起的大名,只是从没有人叫起,莫说寨子里的人都不知道,便是辰年也快忘记了他这名字。她初一听见,不觉愣了愣,这才点头道:“是。”
贺泽事前得过贺臻的交代,不许害叶小七性命,现听辰年问起,便就笑了笑,答道:“没事,只被打了一顿,昏死过去了,不过胳膊腿都还齐全着。”
辰年虽早知叶小七免不了要受些折磨,可听到这话还是忍不住心中惊怒。她有心刺贺泽几句,可转念一想只这般做口舌之争毫无用处,便也就强行忍下了,反而曲膝向着贺泽福了一福,与他低声说道:“十二哥,叶小七与我一同长大,情同手足,又是为我才受此难,求你别为难他。”
贺泽见状面露惊讶之色,奇道:“辰年,你这是在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