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如此,上官太后只伤了我两个地方,我却一口气伤了她的心肝脾胃肾,这么说起来,这笔买卖我不蚀本。
看见有宫人在悄悄地伸舌头缩脑袋,是在佩服我的胆量?明目张胆跟掌握天下最高权力的人唱对台戏。在他们心里,我不仅胆大妄为,而且不识好歹。
宣帝的额际,青筋在根根暴出,可他却接过我的话道:“如果是子服冲撞了太皇太后,朕替她向太后请罪,求太后宽恕。”
我愣住了,所有的人都愣住了,愕然中升腾出气恼的情绪,他根本没有必要这么做,低声下气、委屈求全,为了一个不爱他的人,却伤了一个死心塌地爱他的人。
上官太后终于被我和汉宣帝彻底刺激疯了,她笑了起来,长笑,大笑,那种笑,好像一个做了很久荒唐美梦的人,到了此刻才发觉自己有多么荒唐可笑。
在她笑的同时,汉宣帝放在身侧的左手,屈起五指,无意识地揉着自己的外袍,在那崭新挺括的衣料上揉出了无数的皱痕。
或者,他揉着的,是他自己的心吧。
那这厢,上官太后止住了笑,冷冷地下逐客令,“孤累了,要歇息了,陛下请回吧。”
“是,太后早些就寝,朕告退。”汉宣帝仍旧没有抬头,他应该抬头的,给上官太后一个抱歉的眼神也好。或许上官太后的心里会好过些。
“把那个女人也带走,再也不要让孤看见她!”
“是,请太后保重身体。”
汉宣帝松开了那皱巴巴的袍子,转而来牵我的手,我想避开,却只避过手掌,却叫他握住了我的腕子,强拽着我站起,又强拽着我往外。
他走得很快,快得近似狼狈,我跌跌撞撞,被动地跟在后面,调过头,上官太后,一直盯着我们,倘若眼中的温度能随空气流传,我想我的后脑,一定会叫那目光灼出两个洞。
一直走出了长信宫,宣帝才停住脚,抬起头,回望身后,黯然神伤。
又继续着这种黯然来望我,“子服,你刚才令朕难堪了。”并非责备,而是陈述,“以后,别再如此任性了,朕不是每一次都能保得住你。”
可是,他的黯然神伤,总让我不自觉地想起许平君。想到许平君,便像吃了,我管不住我自己。
“陛下刚才也令太后难堪了,只怕还不是难堪那样简单。太后一心为陛下着想,陛下却伤了她的心。”
腕处有疼痛感传来,却是汉宣帝加重了手上力道,他的眸子蓦地阴骛压抑,“廉子服,朕都是为了你,朕伤了太后的心,都是为了你!”
软弱的汉宣帝尚动摇不了我,更何况阴骛的他。“是么?可是陛下不需要为了子服,子服也不会感激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