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撼动了那双似要恨尽世人、毁尽人间的眸子。事实上撼动他的,不是我,是宣帝心里对许平君的爱、对上官太后的爱。
那些沉睡在他心底的爱,在一瞬间苏醒、蓬勃、旺盛。当心中有一片生机盎然,冰封的土壤会因此而柔软,仇恨便相应地渺小,渺小到微如细尘,随风而去。
我双膝跪地,“如果陛下容不得子服,请赐子服死罪;如果陛下不愿杀子服,请将子服幽禁。子服听由陛下处置,只求陛下,想想许皇后,想想太皇太后。无论活在人世的,还是活在天上的,她们才是用真心爱陛下的人,陛下应当为她们而活。请陛下就此,不要再折磨自己,不要再牵怒其他。”
我说着,宣帝听着,每一字每一句,我说得真真切切,他听得真真切切。渐渐地,阴郁不再了,偏激不再了,那一刹那,我才知道,过去他那迷蒙似雾的眸光,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此时,便是这迷蒙的眼,散出了氤氲的雾气,升腾着叹息。
“世间为何要有子服?朕既有了平君体贴,既有了太后关爱,既有了无数佳丽争艳宫廷,为何上苍还要把你送到朕的身边?廉子服啊廉子服,你是朕的福,还是朕的孽?朕到底该拿你怎么办?该拿你怎么办?”
我默不作声,宣帝压根就不需要我来给他出谋划策,在他一问出口的时候,他大概已经做了决定。
“朕听闻,奭儿与子服一见如故,极其依恋。既如此,子服便自即日起搬去寿安殿,替朕、替平君照顾奭儿。未得朕允许,子服绝不可擅离寿安殿。”
我遵旨谢恩,“谢陛下对子服的信任,子服定当尽心尽力照顾好大皇子,以此来报答陛下以及故去的皇后。”
这是一种变相的幽禁吧,到了寿安殿,该有数不清的眼睛在监视我,不准我再越雷池一步。我和司马洛恐怕从此就要真正过上“宫墙内外两重天、思君念君不见君”的日子了,真正意义上的煎熬才刚刚拉开帷幕。
那就煎熬吧,只要不死,只要共望一轮明月,就还有希望,有希望出现柳暗花明的转机。
我起身告退,宣帝又道:“子服,不要怨朕,像你这样天上地下可遇不可求的人儿,朕还不能放手,最起码朕现在还放不了手。”
听出了他话语里的软弱,“子服不敢有怨言,只恳请陛下答应子服一个要求。”
宣帝垂下眼帘,“朕知道了,朕不会向洛追究,那夜朕权当没有去过祥云馆。洛依然是朕的好臣子、好知己。朕还要倚仗他,去奸小、振朝纲。”
“子服多谢陛下宽仁,但子服想求陛下答应的却是另一件事。”
“另一件事?”宣帝一愣,双目陡睁,透出些许热切,“你想要什么,尽管告诉朕,朕一定会为你做到。”
“子服求陛下给信铃一个交代,赐她封号,让她在掖庭有立足之地。这是陛下欠信铃的,也是子服欠信铃的。”
热切消失,剩下的东西,只凭几声长叹远不能表达。“便是子服不提,朕也不会亏待了她。朕累了,你退下吧。”
给读者的话:
今天三更结束,明天八点再见,呵呵<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