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到了温暖,暖着心窝,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实在奇妙,短短几个月相处,就让原本并不认识的两个孩子,如此熟络,熟络到了不分你我。可同样是短短数月,却又让两个生死之交,断了恩义,断得如此干净,干净到了不能面对彼此、不愿面对彼此。
我都听说了,自司马洛受伤之后,宣帝一次也没来看过他,甚至没有向任何人询问、也不许任何人提起,司马洛的伤势。
却不知司马洛得知宣帝的反应,心里又会是个什么样的滋味。我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我不应该想这些问题,在即将见到司马洛的这个节骨眼上,我不应该想所有会让他难过的事情。
这不是我来的目的。我来,是要让他高兴。为了让他高兴,我反复设计过看见他时应该有的表情,不应该有的表情,应该说的话,不应该说的话。
做了万全的准备,开门进屋,随即显露出重逢该有的喜悦,却发现我这辛苦的演绎根本无人欣赏。
司马洛睡着了,他和衣躺着,似睡得很熟。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在床边坐下,望着他。
这是在我预料之外的见面方式,却是最让我轻松的一种见面方式。也许在我潜意识里,早就明了,我,是没有能力让他高兴的。我,本就是他一切苦难、一切伤痛的根源。
有了这层认知,承认了这个事实,所以,我看得见他,他看不见我,这样的见面,挺好,真的挺好。
我告诉我自己,只要再看一眼,再看一眼我就离开。可是这一眼,想要收回来,真的很难。这一眼长得,便是一万年也还是不够。
司马洛睡得极不安稳,即便在梦里,他纠结的双眉也未曾松开。我只是想帮他,帮他抚平那纠结,却未曾料到会越帮越忙,反而惊动了覆在他眼下的睫毛。
那睫毛动着动着,似有了知觉,慢慢,慢慢地掀起,露出了那曾令我心折、思念,也曾令我心痛、埋怨过的眸光。那眸光浑沌而朦胧,浑沌、朦胧地投在我的脸上,投出一片笑的晕影,在他的眼底、唇畔。
是的,他在笑,满足,又无奈。
“子服,我又梦到你了。可惜,我知道,你这次还是不会开口跟我说话。你不会告诉我,你过得好不好。我也不能告诉你,我有多么希望,你能够过得很好,不再跟陛下置气,陛下会一直宠着你,你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皇后。”
那一刻,我忘了我的目的,我搞砸了一切,所有不该有的表情、不该说的话,像决了堤的洪水一样,一骨脑地涌了出来。
“洛,你要我怎么过得好?你都为我变成了这个样子,你要我怎么过得幸福?”
我看见,一大滴,一大滴的泪,滴在司马洛的脸上,滴在那片笑的晕影上,晕染出的水光,那是我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悲伤到了枯竭的悲伤。
我以为,在司马洛将我拱手让给宣帝的时候,在司马洛被宣帝投下天牢的时候,在我力劝司马洛娶晋平公主的时候,在我目睹司马洛跳下马背的时候,我的悲伤已经到头了,我已经悲伤得不能再悲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