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命的人都说,打从人出生开始,老天爷,就为你安排好了一切,生死病死,自有天定,你不信命,却依然要按着那命运的轨迹走完这一辈子。
可我却不能信命,我就算信了我自己的命,也不能去相信,魏夫人就这样走完了她的一辈子。
我揪住那禁卫头目的衣领,我命令他,派所有士兵下水,哪怕救不了那个孩子,也要把魏夫人救上来。汉宣帝要杀的,只是霍成君的孽种,这跟魏夫人没有关系,她不该死,她还没到三十岁,她不该死!
那将领,任由我打骂喝斥,一动也不动,“夫人见谅,卑职等接到的圣旨是,无论大小,一律杀无赦。”
猛然地,头晕眼花,痛苦到开始浑沌。
杀?无?赦!
我无数次地听过这三个字,却发现自己从来没有真正领悟那其中的真正含义。
杀,无,赦。
讲这三个字太容易,执行这三个字也不困难,只是目睹,目睹它的发生,发生在我所熟悉的人的身上,是我在推波助澜,是我在一声声地求她,求她自己走进了、帮着她自己走进了,这三个字的诅咒里,这样的滋味,我宁可下一百次地狱,滚一千次刀山,炸一万次油锅,也不要尝到这样的滋味。
夜幕下的河水,仍有波光粼粼,刚刚才吞没了几条生命,却依然绿得清澈。那宽阔无垠的绿,水的温柔,对照人世的冷酷,越加鲜明的温柔。
我渴望这温柔,我需要陶醉在这温柔里,是懦弱也好,是逃避也好,我可以孤寂一生,但这孤寂里不能包括剥夺。倘若老天真要这样,一件一件,无情地剥夺我所拥有的,我所剩下的,那么就连我的命,也一起剥夺了吧。
最后,我记得自己一头栽进了我所渴望的温柔里,温柔从四面八方包裹向我,那种感觉,应该是上苍对我此生唯一的厚待。
……
信命的人说,打从人出生开始,老天爷,就为你安排好了一切,生死病死,自有天定,你不信命,却依然要按着那命运的轨迹走完这一辈子。
所以,我醒来,醒在常宁殿我自己的床上,醒在这冷酷的世间,继续我的孤寂,继续在孤寂中,等待老天爷的下一次剥夺。
下一次,又该轮到谁?
这个问题,我不能问,也不能阻止它变成现实。人好渺小,起码我在命运的巨轮前,渺小得如同螳臂挡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