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末大约是要劝阻我,却那劝阻的意思将露未露。“还请夫人三思,莫要辜负了陛下的一番好意。”
我愣了愣,听出点之前没预料到的东西?难道阿满顶罪,是汉宣帝的授意?汉宣帝这是要丢卒保帅吗?更何况这个小卒子知道了他追杀亲儿的秘密,他这么做倒是一箭双雕了。
这么一来,我想要救出阿满,便难上加难了。摇一摇头,把这些解决不了难题暂时抛诸脑后。不管怎样,我必须走这一趟,最低限度,也要关照暴室丞别虐待阿满,别给她上刑。
暴室丞仍是那个胆小怕事的荆仁善,见我隔日去而复返,越发地胆战心惊,把那跪礼行得跟打摆子似的。我给他壮胆,叫他别怕,我不过念在主仆一场,过来看一看阿满,不会为难了他。
丁善仁那反应倒像是我一刀戳了他的胆,冷汗直流,一副“怕什么来什么”的表情。
顿感不妙,凶兆如乌云压下,我却还在奢望着奇迹,扯开嘴笑,安丁善仁的心,安我自己的心,故意装作满不在乎,“莫非,莫非这贱婢,畏罪自杀了不成?”
我这一招,果然令丁善仁安了心,偷偷吁了一口气,回复了些许人色,“回夫人,确实如此,那罪婢昨夜已在狱中自尽。”
轰地一下,天崩地裂,我从来也没想到,阿满的死,会崩裂了我的天地。或许,我没有想到的,是她就这么死了,就像魏夫人,像小沅,像之前的许平君,就这么突然地,在我毫无心理准备情况下,一下子就死了,没了。
是汉宣帝吗?又是汉宣帝吗?是他担心我会再生事端,提前下杀手,逼得阿满自我了结?
回身瞪向李末,李末的脸上亦是惊讶无比,倒让我糊涂了。难道执行宣帝命令的另有其人,他也不知情?还是我误会了宣帝,真的是阿满自觉无望,不想再多受折磨?
咬着唇边的肉,握紧了双拳,我死命地忍受着,忍受着天地崩裂的冲击。我的忍耐力超出了我的想象,我居然还可以吩咐荆仁善,“去,带我去看看她,她的,她的尸体。”
吐出这两个字,好不容易,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勇气亲眼看着,记忆里一直活生生的阿满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比我更没有勇气的人,是荆仁善。他的脸,也已经不像活人的脸,也像极了一具死尸,因吓破胆而死。他的声音便像是临死前牙齿间漏的风,“夫,夫人,她,她,她,那,那,尸体,已经,卑,卑职,已经,命人,埋,埋了。”
把个谎撒成这个样子,还想瞒过我这撒谎高手吗?怀疑,几乎肯定的怀疑。“哦?是么?这有何难?在哪里埋的,便从哪里挖出来就是了。”
荆仁善还在继续牙齿漏风、两腿打战,磨磨唧唧地拖延,焦躁,怒火中烧,我厉叱,“荆仁善,你若是再多讲半句,我连你一起埋了!”
我这一声,差点震趴了那小老头,再不敢废话,苦巴着他的死人脸,正要退开,我怕他中途玩花样,叫住他,“回来,我跟你一起去!”<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