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不长进的混账东西!”
这本该是恨铁不成钢的严厉话语,从那人的薄唇中轻吐出来,却带五分薄怒、三分戏谑以及两分羡妒。
染霜的白袍上金龙张扬,彰显出他至高无上的尊贵,帝王的威势内敛深沉,难得一见的是,一向衣冠齐楚之人,却披散着一头青丝,让其垂至腰际,将君王的凌厉淡去三分,神情泰然自若,一双冷眸盛下几许柔,眼中全是自己怀里那小不点儿的身影。
孩子虽小,却着一身红艳棉衫,上绣云锦龙纹,细腻精致的五官衬上红润的小脸蛋儿,可爱至极。
像是感受到抱他之人心绪烦躁,小家伙倒伸出粉嫩的小爪子,轻轻挠在萧千御的唇上,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如波光璀璨,牢牢盯着抱他之人,眼都不眨一下。
看着孩子那探究好奇的眼眸,萧千御的心就如同幽潭里投下了一块大石,泛起圈圈涟漪,他一向清心寡欲,鲜少有能让他动情动心之事,而如今,他却常常感怀,心会莫名其妙的悸动,他似乎和以前有所不同,然而他并不排斥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反而异常珍惜。
原来爱一个人,会是这样的感觉……患得……患失……
然而,萧千御的面上却浮出颇具深意且豪放的笑,他从未得到过又何来失去,好笑至极。忽有感,提起案前笔墨,诉一段衷情,他对她无法言明的感情,通通挥洒在一纸方寸之中,墨浓情重,一室暗香浮动。
年少相聚首,与君沐西风,
流年岁月艰,笑颜始相伴,
一朝风雨至,独上御楼东,
回首玉人眸,风景是何处?
萧千御很清楚,她眼里的风景永远不会是自己,但他的眼里,独她这一景比江山还绝丽。是强摘这一朵解语花,还是退一步赏花落花开,他心里早有数。
可就这么放弃,他难免不甘心,既然相识一场,为不负曾经的相伴相知,让她永远忘不了他,应该不算过分吧。
未免与君相决绝,愿将生死换相思。
他对她的情,只作默默相守,即便是心之一隅,也知足……
萧千御兀自沉思,适时凤药推门而入,惊了一室静溢,萧千御眼睫轻垂,一合一开之际便将那惆怅散去,回归平淡,为君多年,他早学会如何收放情绪。
“不好好在寝殿待着,干嘛老往书房跑,真是的,你们俩兄弟能不能让人省点心。”凤药连续忙碌了两三个月,难免心情不好,说出的话自然没个好语气。
“不要把我和那不长进的混账相提并论。”一提起萧千策,萧千御头就疼,多大的人了,还这般任性妄为,他派了多少人一路围追堵截,都被那混帐逃脱,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那混帐去大金做什么,如此冲动行事,叫他怎么放心将御翰交给他。
凤药猛翻白眼,拜托,在他眼里,这两个情种都不算正常人,一个服下‘不醒’,明明要睡三个月的,然而两个月刚出个头就醒了,然后就闹失踪;另一个就更厉害,已是一脚踏进棺材的人居然毫无半点病态,比正常人还精神,两个都是怪胎。
“得,我说不过你,孩子我来抱,你该怎么着自己看着办。”凤药说完,就从萧千御的怀里抢过孩子,他是惟有望此子思他的小娘子,苦命的人啊。
好半天,见萧千御都没动静,凤药转头一瞧,吓得差点没将孩子扔地上,某人目露凶光,正恶狠狠的盯着他,就像是被夺了狼崽的母狼,阴风袭袭……
凤药背脊生寒,自我安慰道:他不和一个快死之人计较。于是又将孩子递回萧千御的手里,然而凤药眼尖,一不小心瞅到御案上萧千御的墨宝,忍不住赞一句:“好雅兴啊!”
萧千御忙伸手,将那张写满他情绪的纸揉进掌中。
“我累了,干脆你背我回寝殿得了。”萧千御提议道,他也觉得有些困倦,又不想让宫人服侍,所以只好打起了凤药的主意。
“你在开玩笑呢?”凤药鬼叫,他俩的身形差好多,不要欺负他这个只有十二岁的小少年,呃,身体十二岁。
“耀阳碧玉,你还要不要了?”萧千御一句话那是一锤定音,敲得凤药连反抗的意念都不敢起半分。
他操,萧千御,你狠,敢威胁他。
不情愿的背起萧千御,往寝殿而去。
曾几何时,也常有个小小‘少年’,背着长她五岁的他,他记得那人的肩背并不宽阔,但却叫他安心,在那人的背上,他可以轻松卸下心防。
“谢谢你。”他谢凤药能让他再一次重温昔日的光景,他也谢那个人给了他一个可靠的肩背。
“你把孩子给我抱紧点,掉地上我概不负责,听见没?……喂……和你说话呢……不许睡……我操……”
萧千御只觉得这个少年好吵,没有那个少年那么安静,那个既聒噪又毛手毛脚,还乱蹦乱跳的少年,背着他时总是很小心翼翼,也总是在那时沉默,让他睡的安然……
——————☆☆☆将军太勾魂☆☆☆——————
逶迤的官道上,一匹黑色骏马缓缓而行,马背上,驮着一对璧人,沐浴在晨光之下。
萧千策看着侧靠在他怀里酣睡的人儿禁不住低笑,就她这水平居然也敢扬言让他三天下不了床,他们才折腾了一天一夜而已,这家伙都能累成这样,就她现在这样,驮去卖了她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