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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2eater(2 / 2)

「好的,路上小心哦!所在君。你好久没有出去散步了,就好好享受一下吧!」

房间中央的纱帐底下一个黑色的人影发出了笑声。我将义肢拿在右手,转身离开了这间地下室。

我来到了县道,公车站牌前停着一辆从来没有见过的巴士。这种一切发生的如此巧合且完备的状况令人感觉十分不悦,不过我就顺势加以利用。我在座位上挤满乘客的公车里打了电话给户马大姐。

「喂喂,我是石杖。我现在要去那个被恶魔附身的家伙是叫作有绪吗?我要到那家伙的巢穴去。可以请你先派警察过来吗?我从这里到那边去大概会花上二十分钟,请你尽早先把那家伙抓起来咦!不可能?没有确切的证据没有办法展开行动?这样啊!那算了。」

愿意依据我所提供的不确定情报行动的人似乎只有户马大姐一个而已。我是很感谢她信任我,可是这样其实没有什么多大的用处。毕竟她是空降部队,该不会是警察署内也有派系斗争的问题吧!

「咦!让附近的巡逻警员过来?哎,那可能没用。因为也许那些警员反而遭到那家伙的毒手。如果只能这样的话,那我一个人就够了。户马大姐,你现在在哪里?啥!在东京湾的海上萤火虫大桥休息站吃冰?不会吧!你怎么会到那里去?」

状况一步步朝向最糟糕的方向发展就算户马大姐速度再快,从东京湾上赶回来支仓市也要一个半小时以上这么一来还是我会先到吗?

「那么我就一个人先过去了,如果我遇到危险的话再请你前来搭救。地点在支仓的工厂地带。是,地址我待会用简讯传给你,请你火速赶过来哦!」

我挂上电话。义肢依然被我放在地上,焦急地等着让它实体化的时刻。公车超过了规定时速的三成,一口气越过了窗外祥和的田园风景。

好了,尽管我真的不想淌这趟浑水,但是出现了一个让我无法坐视不管的理由。我不会手下留情,也不会给他辩解的机会,第三次除魔行动就此展开。

■■■

第二次来到这间荒废的厂房,我很快便适应了建筑物内部的气氛。

眼前弥漫着一股让人联想到死亡的寂寥气息,墙上四处都是褪色的蓝色油漆,这是一栋有如末日光景的废弃建筑,此刻与昨晚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现在仍是白天,然而一旦走进了室内便没有这么大的差距了。

我从后门进入室内,我在一片谧静昏暗的空间中一步步深入厂房的内部。贴在玻璃窗上的胶合板让整个空间中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因此不需要特意仰赖灯光。无人居住的建筑物,没有任何装饰的墙壁上四处外露的水泥内墙,昏暗的空间中微微可见的通路,看起来就像某个岩石洞穴的寺庙深处。

厂房空间的尽头距离不远,我随着阴湿的霉气前进来到一片漆黑的空间。此处的窗子封闭得紧密,完全没有留下任何的细缝让阳光得以穿透进来。对一般人来说这个景象应该呈现相当骇人的氛围吧!所幸任何事物对我的威胁感早就随着左臂一起消失了。此刻我左臂以下的空缺,现在则是由海江借我的义肢递补。

那只义手现在化成了手臂的形状,跟普通的石膏模型没什么两样。它没有可以活动的部分,大概就像是从铜像中切下一处装在身上那种感觉。现在我的样子从外表看起来跟正常人不会有很明显的差异,但是手指或手臂完全没有办法活动,因为我只是装了一个仿造品在身上。这只义手现在的模样完全没有办法让人联想到海江身上那几只神奇抢眼的东西。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这只义手现在还没有实际的血脉活动。

我没有任何犹豫地深入了眼前这片黑暗中。对于贯井目前生存与否的这个疑问尽管让人无法怀抱期待,但是并没有完全绝望。在确认她死亡之前得要尽可能早一分钟到达她所在的地点,不过一切的行动还是得依据理性作为准则。此刻口袋中的手机传来熟悉的铃声,是户马大姐打来的电话。如果她真的一路疾速飞驰,现在已经到这里的话,那可着实会让人安心不少。不过这样的期待现在还是不可能得到回应吧!

「喂喂,户马大姐吗?」

我将手机贴到耳边。

倾刻间,我的颈子后方被坚硬物使劲顶住

啪!啪!啪!整整三次,我的脑袋被当成了鞭炮。

视网膜在瞬间泛出了白光,意识被完全遮断,我体内的命令系统此刻完全陷入了短路状态,因此身体便只是单纯的肉块而已。

瞬间仅存的判断力,让我在就要失去意识的那一刹那拾回了些许的思考。如果现在晕厥过去可就不妙了,虽然昏过去一切就结束了,但要是真让它到此结束,那我就白来了。我几乎是呈现半梦半醒的状态,我在无法区别梦境与现实的意识中努力维持着有如风中残烛的思绪。

咚!乓!

我在身体撞击到地板的声音中倒了下去。好像是背颈受到强烈电击的样子,那是足以切断意识的电压,所幸电流的强度大概只有一、二安培左右,神经瞬间因此而呈现麻痹状态,而且令人感到绝望地,我大概会陷入十分钟左右无法行动。

哐、哐、滋

我被抓住了脚踝,身体贴地开始拖行。哐,哐我在后脑勺敲击地板的声音中被拖上了阶梯。由于身体完全麻痹,即使身体受到冲击也不会产生疼痛。视觉在方才脑中的鞭炮爆炸之后一直呈现瘫痪状态,在瞳孔得以收缩之前,视觉没有办法恢复。

哐,滋滋

身体摩擦地板的声音变得柔和。接着,我在头部的纵向摇晃中被抬了起来。那是一张椅子,我被抬到了一张长板凳上。

唧唧唧

此刻我的心中涌现一股不祥的预感,脑中随即可能消逝的意识毫无来由地联想到了无骨火腿肉。

啊我大概也成了挑选出来的食物了吧?

我拾回了视觉。尚无法对焦的视线缓缓开始辨认眼前的光景。

喀喳

「啊。」

脑中最初浮现出来的印象是香肉店,接着是食物残渣四处散落的垃圾场,最后我才看出来那是一整堆像山一样高的呕吐物。我置身一间宽广的屋子里,这里大概是作为仓库用途的空间。七平方公尺的大小,在这栋建筑呈现荒废状态之后依旧被当成了仓库使用。

喀喳、喀喳、喀喳

看起来像墙壁的墙壁上挂满了狗尸体。无法辨识的残骸被抛到了房间的角落。其他几个同类型的物体则被重复移往房间中央然后再丢出去。空气像浓稠的蜂蜜紧紧附着在肌肤上。如果长时间停留在此处,我的身上大概会因此而盖上一层厚厚的茧吧。

窗户完全被封闭住了不,该说这间房间完全没有窗户。只要房门被关了起来,这个空间便会呈现完全的漆黑状态。然而苍白的光线散布在这个密闭的房间中。不知道从何处调来了供电设备,墙上无数的显示器一明一灭地交错闪烁。这些荧幕发出了电流传导的声音,一个个将工厂周边的景色,还有通往一楼的阶梯呈现了出来。

喀喳、喀喳、喀喳

骸骨、内脏,还有电视墙三种奇特的印象交叠,让眼前的一切仿佛是电影的画面。在这股错觉之下,若是某人的肚子忽然被剖开,也许就会冒出一组巨大的映像管

苍白的荧幕光线照亮了这个四处散落着呕吐物的房间。

房间的中央,一团巨大的肉球不停地蠕动。

他发出喀喳喀喳的声音迟缓地吃着午餐。

一块大约五十公斤左右的肉块在撕裂声中被啃食殆尽。

「斯斯,斯,死」

一瞬间,我发觉那颗巨大的肿瘤好像可以看到手脚之类的肢体连在上面。

那颗肉球的体格无法用高矮胖瘦来形容,完全呈现了圆球状。这个肉球的高度大概跟我差不多,但是因为横幅实在太宽,让他看起来相当巨大。他身上的衣服则只用了一整块布在腰上缠了一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吧。那个身材就连加大尺码的衣服也套不进去。

「讨厌!倒厌啦!呕不想再记续胖下去了」

喀喳,喀喳,喀喳

仔细看过四周,我察觉到墙上挂着的不只是狗的尸体。另外还有长了用于步行的双脚,上身长了两双手臂的生物干尸。那具干尸的性别无法判断。因为它胸前已经看不见覆盖在肋骨上面的肌肉,脸上的皮肤也整个被剥了下来。更叫人吃惊的是那具干尸没有头盖骨。它的颅盖平整地被削去,里面装的东西大概被当成布丁给吃掉了吧!地上散落着大量的空瓶,瓶上标示着「食用醋」的字样。那个肉弹不倒翁大概觉得布丁没有味道,所以浸在醋中把它吃掉吧。

「斯死,死,斯想斯想死,想死,想斯,想死,想斯,想死想斯想斯想死」

他一边反复说着口齿不清的「想死」,然后完全把我忘在一旁继续享用着他的午餐。按照他的速度,到他吃完为止大概还有两分钟,而此刻我的手脚尚无法接受意识使唤。除此之外,我的身体也被绳子牢牢捆绑在椅子上。绳索缠绕的方式几近病态地严密,让我丝毫无法动弹。不过这种待遇比起一旁的尸块还是要好得多了。依照眼前的情形看来,我大概是被当成了饭后的点心吧。

我的内心丝毫感受不到任何恐慌。不,就算我对外来的恐慌反应再怎么迟钝,此刻的我应该还是会发自内心感到害怕。然而,肉弹不倒翁脚边的东西让我脑中呈现一片空白。不妙,尽管我想尽办法让自己不要失去意识,然而理性却在此时似乎却早一步消失

「喂!」

我发出声音,那颗肉球缓缓地回过了头。

「唉呀神父先生。」

那颗肉球光是呼吸便呈现出一副痛苦的模样。这是当然的吧!暴饮暴食的行为让胃酸大肆搅动,无法完全消化的食物便压迫着胃壁。因此而产生的痉挛传遍了他的全身。他停止了呼吸,皮肤大量出汗,仿佛全身被撕裂的痛楚四处蔓延。

唉!他的感受如何根本不关我的事。比起这个,我心里暗自祈祷着肉球移开身子,让我多看一眼他脚边那只橙色的东西。

「喂!你把他吃掉了吗?」

在我发出声音的同时心中窜出了火花。是刚才电击的后遗症吗?我的感情瞬间爆发出来。心脏像狂奔的慌马一般挑动了全身的血液快速窜流。此刻的我极为亢奋,系在我左肩上的义肢在理性消失的同时与我的血脉产生了联系。

「什么东吸吃掉了?」

「当然是肉啦!你这家伙刚刚还在吃吧!」

那团肉球好像忽然想起来还有事要做,便回过头继续吃着他的午餐。他将那团五十公斤左右的肉块全部吞噬殆尽。

「呕没有吃,呕没有之。肚子里丸全没有吃过冬西的感觉。」

他一步步带着脚步声走向他的点心。

这家伙手上拿着一把小小的线锯。那把线锯跟他的粗壮的手指头比起来细得可怜。然而对于毫无抵抗能力的人类来说,它似乎已经足以切开头颅的天灵盖。

「你应该不会用那东西吃了好几个人了吧?」

「呕虽然吃了,可是没有之下去。只要之饱了就不会这么难受了;只要呕之饱了就会变回原来的样子了;上帝说,只要噁魔消失了,呕就可以遍回原来的样指了。」

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样的说辞,还有这种痛苦的哀嚎

「所以,对不起。呕已经不想再吃了,可市,因为肚子很饿」

我的声音没有传到他的耳里,那团肉球一直反复地说着「对不起」。他对着即将被吃掉的我,还有为了吃着不该吃的食物的自己,以及厌恶这种行为的这个社会不停地道歉。这么说的同时,他也拿着一瓶瓶的水果醋往我的身上洒。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这愧疚的心情到底是表达给谁看的呢?至少我没有感受到。扶桑有绪,他想借由认错的行径,将自己的行为正当化虽然我也是个弱者,但是这家伙的懦弱已经脱离了一般强弱价值观可以衡量的范围了。

这团肉球啪地一声按住了我的头,完全没有衡量力道,粗暴地推向侧边。线锯发出微弱的声音顶住了我的头部。软质物体在摩擦中发出了「喳~喳~」的声音。此刻我的神经依旧处于麻痹状态,感受不到任何的痛楚。左侧边的头皮在线锯一拉一推的动作中被划开成上下两侧。

「呜」

这时候若是一点微小的痛觉都感受不到反而更叫人胆慑。如果有一面镜子摆在眼前,我也许会因此而发狂也不一定。「喳~喳~」尽管我无法察觉,但是头颅侧边的骨头正逐渐被切开。也许在我的脑浆不见的时候,我才会真的察觉到自己已经完全没有行为能力了吧?

「没关系的。这样不会痛;不用骇怕。呕已精试过很多次了。脑袋不会感觉到痛,就连用手指头戳下去也没关基哦。」

他似乎是认为只要从脑开始吃,以后就不会觉得痛苦了。这家伙打算在人还没死的时候生吞活剥吗?我真想干脆晕过去算了,这样还轻松一点。还是干脆试试看拜托他放过我呢?虽然他答应得机会也是微乎其微吧。

「不要!住手!放过我吧!我不想死!」

我机械性地开始喊叫。然而,才出声我就后悔了。

「学长,救救我!」

鼓膜中震荡的哀求声传达到了头骨嗡嗡地回响。

那团肉球瞬间停止了动作。他全神贯注地仔细审视着我。

「呕知道哦。大家都会说铜样的事情。」

他的嘴角上扬。他的脸仿佛找到了同伴的小孩子一般发出了愉悦的微笑。

「你说什么?」

「大家,在备吃掉之钱,都会很可怜地喊救命。然后一直哭,一直估。」

「喳~喳~」线锯的动作没有停顿下来。不知道他到底切了多深,头上流下来的血渗入了我的左眼。然而这种事情其实怎么样都没关系!

「可是,因为你们跟呕不一样,所以呕不能救你们。你们是没有被上帝选仲的人,应该在没有重生之钱就死掉。虽然呕想放过你们,可是不能这么做。你们真的好葛怜」

他一边道歉,一边也对着眼前无法得救的人摆出一副凌驾于对方的优越感。他一边重复说着「对不起」,却也同时在心中肯定自己的价值。接着,他继续将一瓶瓶的水果醋倒在我的身上。

「对不启。可是因为呕生病了,茹果不这么做,就媒有办法解託。呕会趁着你不会赶觉到痛的时候把你之掉。」

线锯加快了推拉的速度,我的意识开始模糊了起来到目前为止,如果是正常的人大概在这时候就已经崩溃了。然而

「啰嗦!你到底在享受什么,这个变态!」

到此为止了!我已经失去了前来此地的理由,它已经不存在于这个空间之中。就连试着去理解这团肉球内心想法的理由,或是同情他的理由都已经完全不存在了。我已经无法再压抑左肩上的猎犬

「什么被上帝选中的人类?你不要把自己该付出的责任往其他地方推!你才不是被选中的人呢!你只是自己让自己变成这样的!你只是因为自己太过于懦弱,所以才借由恶魔附身的这种精神病当做逃避的借口罢了!」

「咦!」

我用完全不同于之前的语气对付这团肉球。

生病了就该去看医生,神父是没有办法治病的。不好意思,之前是我没有弄清楚。因为这个家伙根本无药可救。大家不是都这么说吗?「人笨是没有药可以医的」。

「你你这家伙,掩睛的颜涩。」

「没错,我以前也跟你一样是个被恶魔附身的患者。可恶,你害我又回想起那些过去了。那家伙说什么这是个没有自觉的地狱,而你竟然拿你的懦弱作为挡箭牌来作为辩解的手段!真是气死我了!」

恶魔只会寄生在**的温床上。什么患了恶魔附身的疾病才会变成了非人类?真是可笑的说法。从一开始就很懦弱,一开始就有缺陷的人,才会露出破绽让恶魔有机可乘,这个过程中是其他人根本没有办法介入的。

「你这个笨蛋!你会被恶魔附身不是因为你的心灵懦弱,而是因为扶桑有绪这个人一开始就非常弱小!会酿成这样的结果就是因为你没有弄清楚自己的能耐所致!明明就是个没有被眷顾的家伙,明明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家伙,却错把自己当成被选中的人!竟然希望自己可以获得重生!」

「你说什么!你捉什么!你说什么!你捉什么!你说什么!你捉什么!别仁跟本就不会理檞!呕只是想要货得解脱而椅!因为呕一直都是弱小的仁,所以呕想要变强!这酉什么不对!」

「大错特错!人类即便生来不平等也具有同样的价值。你知道吗?这种说法不是以平均做为基准点而得出来的论调,而是人生来就有顶尖跟底层的分别。弱者不需要以能力的衡量来看待自己的价值。像我们这种位在底层的弱者如果总是以顶尖作为自己的目标,那就会造成其他人的困扰。」

「呕才不是弱者呕才不是弱者,呕很厉害,呕非常力骇,上帝次给呕力辆,让呕变成了力骇的仁了!」

「不可能,人类自从出生,所以的界限都已经决定了。这世上从来没有由弱小变成强悍的人存在!你想说这世上还是有付出努力的血汗而终至成功的例子?错了,他们纯粹是能够以这种方式成功的强者而已。你不要把个人的特质给当成是人家弱小的证明,笨蛋!现在的你大概也多少有一点体会了吧!人类可不是那种想超越自己的极限变强就可以变强的生物。」

「啊啊,啊~!」

没错,弱者一辈子都会变成弱者。

所以至少察觉到自己一辈子都会是弱者的人根本不会奢望获得任何救赎,这就是弱者最少能够保有的自尊。弱者就应该要正视自己的懦弱,堂堂正正地活下去!以一个弱者的身份,我已经无法再从眼前这抛弃弱者应有尊严的家伙,从他身上找出任何其他的剩余价值了。

「所谓退一步海阔天空。羡慕他人这种行为等于就是蔑视你自己。因为你贬低了自己的价值,所以可以就这么简单地把自己的灵魂卖给恶魔,变成了比弱者还要不如的人类。你看看你脚边这个垃圾堆,这就是你最后的下场!一旦放弃掉人类身份的家伙,怎么做都不可能重新拾回人类身份获得救赎的!」

「啰啰嗦!螺嗦!啰嗦!螺嗦!啰嗦!螺嗦!啰嗦!你是狗!你这家伙才不是人类呢!是像一只狗一样喋喋不休的食物!不要看呕!明明就只是食物,不要用那种自以为了不起的态度看呕!」

他陷入了亢奋状态,将线锯甩到了一旁。这个吃人的恶魔附身患者用他那只有如防寒手套一般厚实的手掌整装住了我的头。

「呕只是找食物吃而已,根本就没做什么坏事呕吃东西的时候都尽量不要让别人感到痛苦,为什么你要这样说呕!」

他整个人气愤得血脉贲胀。扶桑有绪,这家伙仿佛要像过去屠狗的行为一样,将我的头整个捏碎。

「你这家伙才让我不得不舍弃自己一直抱持的信念!」

这团肉球就像是过去被他所杀的食物一般,胸部被咬掉了一大块肉在他不留神的时候。

我挥拳打向眼前这团腐烂的肉球。

嵌在对方身上的一副利牙不听我使唤的左臂咬断了缠住它的绳索,旋即撞开那团腐烂的肉球。那是一记秒速五百公尺的近距离高速炸弹,两百公斤的肉块画出了一道直线弹撞到了远方的墙上。

「哈!」

内脏发出了狂笑。情绪来在于心脏而非脑袋,我的脑中依旧因为强烈的电击而处于麻痹状态,尚没有办法正常作用。距离命令系统恢复还有两分三十秒,我的手脚依旧不听使唤。然而人体只要还没有丧失生命机能,所有的器官都还可以正常运作,脑部能不能发挥效能此刻根本无关紧要!我体内的潜意识驱使各种情报以超光速的反应刺激细胞受体,血液窜流的速度此刻超过了时速三百公里。

「啊啊,啊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我身上的细胞发出了剧痛,难以忍受的痛觉在神经组织之间疯狂奔窜,使得体内的情报电流、血液,还有脑内**也同时提高了运作的速度。顷刻间,我的左臂仿佛被断头台上的刀刃利落地斩断,自从失去实体之后从来未有过痛觉的左肩截断处,在这个瞬间拾回了累积两年的「疼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接起来了。左肩的截断处开始溶解,与黑色的义肢焊成了一体。狂奔而出的血液像海潮一般注入了左肩上的义肢。流入的血液宛如神经组织接通了义肢与我脑中的意识。我还活着!我还活着!我还活着!截至刚才为止都还是个石膏模型的左臂,发出了规律的脉动呼应着我的意识。原本已经失去实体的左臂重新拾回了具像的形貌重生。随便了!我内心的畅快情绪让我甚至觉得此刻发生任何事情都无所谓了。果然还是有活着最好!我还活着,我此刻依旧活生生地存在于这个世界!

「好啦!让我将一切都以最简洁的方式处理掉吧!来吧,如果你有什么忏悔,趁现在快说!有什么怨恨,或痛苦趁着现在不吐不快!人死时如果还有任何依恋的话,可是会下地狱去的。要是像你这种人还到地狱来的话我可就麻烦了!」

我发出嗤嗤的笑声。不妙,我真是乐过头了。我明明还没有办法从椅子上站起来,我居然已经这么兴奋了?

「啊喝喝,什么?你这家伙原来也是被恶魔附身的人」

那团肉球缓缓撑起了身子。被撕裂的胸部开始红肿,并且从伤口中渗出了血水。那伤口有如袈裟斩的刀痕,真不愧是活泼好动的左臂才干得出来的事情。

然而在那个瞬间,我好不容易可以自由活动的左臂却自肘部以下又呈现残缺的模样。

「不过那只既孱弱又小只的恶魔,一点都不可怕。」

室内弥漫着一股异常的臭气。那团肉球是因为被攻击而显得兴奋吗?他身上冒出了大量的汗水。不过那其实是胃酸,他全身布满了一样的液体,看来无论是我出拳揍他,还是反被他攻击,大概都会被那个液体融化吧!那身体到底是怎样?

「不过呕很高兴,因为呕的恶魔比较强。呕比起你来得更优秀!」

他朝我缓缓地逼近,而我此刻却依旧无法动弹。那团肉球清楚地知道这点。

「呕真是太高兴了。因为我从来没有吃过被恶魔附身的人呢。」

那团肉球有绪好像想起了什么一般,随手拿起脚边的醋罐子,然后继续走向动弹不得的我。他已经完全忘记自己胸前的伤口了。真是夸张!这团肉球脑中永远都只有吃东西!

「刚刚,你好像说了些什么的样子。不过该忏悔的人不是呕。同样身为被恶魔附身的人让呕来帮你解脱吧。」

他湿润的脸颊正在融化,双手掌心不断地冒出胃酸;有绪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不过这家伙还真是完全没有学习能力。

他伸出了那只沾满了胃酸的手。

那只被胃酸烧熔得冒烟的手举了起来。

「咦」

在理性与意识还存在的时候,附在身上的恶魔不会听命行动。就在接下来的数秒钟之内,我努力维系至今的意识终于完全消失来吧,憎恨(假名)小亲亲。让你久等了,吃饭的时间到啰!

顷刻间,整个场面急转直下。

黑色的手臂发出咆哮,随后整个爆散开来。原用以构成这只义肢的物质,分别以固体的形式朝着眼前这团肉球飞散而去,飞溅到了空中的液体则洒落在他的身上,剩余的物质遂以气体的形式缭绕在他的四周。

「哎呜,啊!」

黑色的怪物身影仿佛燃烧的火焰窜动。它以人类无法辨识的频率发出了吼叫,掠过肉球的骨膜直逼脑海。石杖所在各式各样的特质此刻都被这只左臂所夺去,一切宛如失去左臂的那天夜晚。我全身的感觉在下一刻完全中断,错以为自己被凝缩到了抽离我的身体而去的那只手臂中。

「啊好痛,好痛」

厂房内扬起了一阵嘶吼。我在无法判断那是哀呜或是咆哮的声音中张开了眼睛,看到的早已副习以为常,某种生物用餐时的光景。

这景象与五分钟前差不了多少。只是某种生物在这个场面中「吃」与「被吃」的立场对掉过来而已。

「痛这是什么东西!这是什么东西!这是什么东西!这是什么东西呀」

那团肉球从脚部开始被啃食。不对,是逐渐被吞咽。身长一公尺左右的黑狗让这团肉球整个贴印在地上。它的身体像薄薄的一片海苔一样覆盖在肉球的身上。肉球被黑狗盖住的地方全都发出了轧轧的声音。

「为什么?好痛好痛!好痛!这东西在吃呕!呕被吃掉了」

肉球手脚的前端逐渐被削细,盲目的黑犬发出鼻息不断嗅着猎物的体味。肉球完全没有抵抗的余地,身体大量释出了汗水。原本碰触到肉球汗水的东西都会被融化,然而

「为什么!你这家伙应该就只是呕的食物而已!」

原本就没有形体的东西怎么可能杀得掉呢?

再抵抗下去是没有意义的。

肉球即使打算以胃酸溶解黑狗,但是黑狗本身就是已经溶化的东西了;就算要以蛮力破坏黑狗,但是黑狗本身也就是支离破碎的。

那种不以人类的形态就无法具像的魔物,那终究也不过是畸形的人类而已。这种程度的东西要冠上「恶魔」这个字眼,原本在定义上就有瑕疵存在

「如果上帝是完美无瑕,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存在。那么恶魔旧事荒诞无形,以人类的愚昧与堕落所创造出来的现象。」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个跟呕不一样!明明同样都是被恶魔附身的,可是它跟呕不一样」

「你不要把我跟你们混为一谈。你们口中的恶魔附身纯粹只是一种病态,而我」

「由意识所虚构的触觉是滋生同质性怪物的温床。石杖所在,你真是太棒了!你的左手十分理想」

地下室里的恶魔如是说道。

「我大概是真正的恶魔使役者吧。」

盲目的黑狗是由我的左臂延伸出去,专吃恶魔附身的虚构恶魔。有绪看似全身都被啃食殆尽,但事实上,黑狗连一口肉也没吃。因为无形的东西不可能消灭具像的物质。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整个吞食殆尽又是另一回事。因为如果有形的物体整个被无形所覆盖,那么就跟无形无异,这让我想起了薛丁格的猫这个实验。身体被无形吃掉九成的扶桑有绪实际上应该已经死了。然而,我们大概可以做出这样的解释:「只要他还有一成『有形』的方式存在,就可以说他依然处于活着的状态」。不过话说回来,只要有那一成具像的存在,死去也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了。

「讨厌!救救呕!神那!救救呕好痛!好痛!为什么呕会这么痛苦!呕会变成这样不是呕的错,呕也不是生病了,被恶魔附身不是呕的错!是因为呕被上帝选上的关系」

啊那个濒死惨叫中的台词,我好像在哪个白天里听过。

「我好像忘记了,不过我们是不是之前曾经见过面呢?」

「有见过,呕们有见过很久以前!你来过呕们家好几次」

是白天发生的事情吗?那就不好意思了,白天发生的事情我不会记得的。

右手已经可以使立了。身体总算可以依靠我的意志行动。

「这样啊!那我不告诉你不行。」

刀子太棒了,没有弄丢!

「虽然没有任何解决的办法,可是你的想法是不可能传达给神的。恶魔跟上帝可以说是完全不相干的两种东西。因为跟上帝相较之下恶魔太过于无能了,所以他们会跟人类接触,但是人类怎么样完全都跟上帝无关。它对于人们是否怀抱着信仰一点兴趣也没有,人类如何快乐,如何痛苦它也没兴趣知道。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它只需要有它自己一个人就够了。所谓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就是这么一回事。所以上帝是不会救你的,上帝对于它这种态度的说辞就只有那一种。」

有绪连鼻尖都被罩上一层黑色,他带着哀怨的表情望着我。

我右手握着小刀,撂下了最后一句话。

「也就是『你们真啰嗦,不要来烦我。』」

「啊!」

那团肉球嵌在脸上的眼珠呆然地望着我。我在黑狗的下颚盖过有绪最后那十分之一的**前确定地挥下了刀子。

我一刀切断了肉块,然后把刀收了起来。整个室内此刻鸦雀无声,那团肉球一动也不动。盲目的黑狗发出鼻息试图嗅出其他的食物。因为它的眼睛看不见,所以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只能凭借着嗅觉寻找。就这么放任它到处乱窜的话,有可能让它对那些一点也不好吃的肉类引发贪念,因此我提着左肩将那团肉球的患部抽出来给了那只黑狗。

「痛就只有切断手臂的感觉还留在身上不论经历几次都叫人没办法习惯」

左臂被我在黑狗将有绪完全吞噬殆尽之前切除。那只义肢跟我的**产生关联,融为一体了之后,若是不用利器切断它,就无法将那只义肢与左肩分离。相对的,在切除后,那只恶魔也就会恢复成原来的形态扶桑有绪的身体还在,那就表示它并没有把有绪全部吃掉。

就如同黑狗享用食物的那般投入,我开始寻找我要找的东西。wo靠着手机荧幕的光线在室内绕了一圈,但是并没有看到除了我跟有绪之外,还有生命迹象的人类。

我捡起那肉球脚边的那只手机,它在昏暗的光线中微微透出了那身橘色的轮廓。这是我昨晚看过,一位认识的朋友所拥有的手机。

「走吧!你也已经吃完了。」

它没有反应。我回过头,却看不到那只黑狗的身影。被我切开的手臂此刻已经变回了石膏一般的义肢杵在地板上。我没有将义肢接回左肩,将它放在右手上提了回去。

三个小时过后太阳便会西沉,进入到夜晚的时刻。是该说「还有三个小时才天黑」呢?还是「只剩三个小时就天黑了」?今天的记忆究竟是该留恋呢?还是该就这么舍弃?这会是让我在这两种矛盾的想法间僵持不下的三个小时。

■■■

当我回过神,已经是太阳西沉以后的事了。此刻的我情绪陷入了一股无法释怀的忧郁,而我完全不知道原因,时间是中午过后的八点。桌上放置着海江的黑色义肢。我一边耐着偏头痛,一边确认口袋中的手册。我期待在纸上看到草率的字迹写着「没有特别的事情」,然而我却没有看到像是今天写下来的内容。

「?」

我回溯了七页前的内容,手册被撕掉了。

尽管我绞尽脑汁也记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且我的肚子此时发出了夸张的蠕动。一定又是从早开始都没有吃东西了吧!如果我最近一次进食的正餐只有昨晚的潜水艇三明治,那我已经整整一天没吃过东西了。这样不行。只要是人无论基于什么样的理由,只要不吃东西那可是会死人的。

我从浅眠之中清醒后,穿着我唯一的一套衣服出门前往那间常去的那间居酒屋。晚餐时刻的星云,人潮拥挤的程度叫人感到不悦,不该来的。当我正打算今晚改到河畔用餐而转身就要离去,混杂的人群中出现一个活泼的笨蛋向我招手。

「啊,学长~哟嗬!这边、这边」

算了,现在才要到别间店去也挺麻烦的。好像心情忽然一下子好转过来了,于是我走进了人潮拥挤的餐厅与贯井同桌。

「学长,真是的,你来得太晚啦~早上又是到海江那边去了吗?」

她嘟着嘴,嘴里说出了与昨晚一模一样的台词。不过无论我怎么想,一样是不记得我跟她有过任何约定。

「嗯?学长,你今天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呢?讨厌,我今天没有化妆呢」

「没有,不自觉地就看呆了。比起这个,你为什么还活着呢?」

「啥!为什么我非得已经死了不可?」

此刻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我们仿佛相亲时的纯情男女般,彼此两相对望。

「抱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算了,你还活着就好。」

我跟餐厅里的服务生点了潜水艇三明治,然后灌了一杯开水。此刻我心中奇妙的违和感此刻完全消失了,于是我跟贯井之间便开始持续着一如往常言不及义的话题。

「啊,对了。学长,你看!你看!我买了新的手机哦!这次是鲜艳的彩色款,我看上它以热带作为主体的设计。很可爱吧!好像变色龙一样!」

真是了不起!这个话题贯井是不是昨天也说过呢!

「那我要打电话过去啰!你把号码记录下来哦唉呀!学长,你把手机放在家里面没带出来吗?」

「嗯?手机吗?我有带呀!」

我将手伸进口袋,取出了一支橘色的手机。

「啊!我的手机!为什么学长会有我的手机!」

「你问我为什么?因为捡到啦。」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理由,因为我根本想不起来到底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捡到这只手机,所以也没有办法知道自己是怎么捡到的。

「啊!那你有听到我在你语音信箱里的留言,然后到了工厂去啰!有找到有绪吗?虽然有点难以启齿,不过我因为太害怕了,所以跟到一半就跑掉了。」

此刻我的脑中又是一阵偏头痛,尽管我不记得,但是所有事情的经过似乎都接起来了。但还是让我放弃一一深究吧!一方面记事本中什么也没写,三个小时之前的我大概也是这么判断的吧!

「唉呀?学长,你的表情会不会太难看呀!」

「不知道,人没有镜子怎么能看得到自己的脸,比起这个,这只手机」

当我将它递出去要还给贯井时却当下改变了主意,贯井买了新的,而我却不知道什么原因掉了。

「这只手机可以给我吗?因为我好像把旧的那只弄丢了。」

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不知道这句话在她脑中起了什么样的化学反应,她顿时变得满脸通红,随即开始用手在桌上写起了汉字,看来今天的作业是学习把「人」写好。

「讨厌,学长就这么在意我的个人**吗?嘻嘻,不过如果是学长的话,我想应该可以给你看。」

「那个,其实我已经把资料初始化了。」

「呜哇!太快了吧!讨厌!你至少也露出一点想看的样子嘛」

她「砰」地一声双手拍在桌子上。世上再也没有比这个更要引人注意的状况了,周围的人全部都将视线投射到了我们这边。然而不知道此刻我的脑中是否也有什么奇怪的化学反应,今晚一时兴起就任由她胡闹吧。

「那这个就是我的啰!过户证明书之后再补上。」

「好的~请学长好好珍惜哦~」

我将别人遗失的东西取代了我遗失的东西,放到了口袋。总觉得胸口上不明原因的沉重感,此刻只剩下一只手机的重量。

这次就尽量用久一点,不要让它太早丢掉吧!

原来廉价的东西在拥有的时候反而会让人觉得喜爱。而且仔细一看,这种在弄丢的时候可以让别人捡到的鲜艳色彩,其实也不是这么糟糕的品味。<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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