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越听越糊涂啦!智慧不就是指的大脑吗?那里面装的全是智慧啊
你这会对动物就有点失礼了。即使是动物也会有大脑,人类的智慧对动物来说毫无价值。两者大脑的区别仅在于机能,而不在孰优孰劣。说到底,大脑不就是为了让手活动而存在的附属品吗?
糟了!一和他争论这个,眼睛的集中力就分散了。不过因为是新奇的反应,还是之后再生气吧。现在先享受他带给我的乐趣。
也对。那找你这么说,我们不是把神给弄丢了吗?
是的。不过也罢,我们是恶魔附身患者,这是理所当然的吧?
生龙活虎的独臂停了下来。石杖收起笔,小声嘟囔着:这倒也是。
哟,画完了?
再画下去就一片黑啦!也该到广播的时间了,现在收手刚好。
他开始收拾在接待室摆了一周的画具莫非,我刚才的话触怒了他?
对了石杖,这张画怎么办呢?
怎么都好啦,我又不要。要不先放在Dr.Roman那里吧,几年之后大概就会被扔进焚烧炉了。
你怎么一点都不留念呢!还是收起来吧,如果你不想要,就先挂到我的房间。
他又翻了个白眼。
石杖犹豫着该怎么办,脸上一副不情愿的表情,最后大概还是嫌把画带回去麻烦。
算了,你拿去吧!我话说在前头啊,以后要还给我我可不干。
放心吧!我才想说呢,以后你可别跟我抱怨什么这画是你的所有物。
石杖用右手利索地整理好东西,回A栋去了。
我细细打量着这幅似乎已经收尾的作品。画布的八成都涂上了黑色,好像是一支张开双翅的蝴蝶,仔细玩味,还真是个朴素的主题。
画的一角,是潦草的所在二字,还有手牵着手的两个小孩。
◇
患者每天的日程安排是,症状越重,闲暇时间越多。
六点起床,七点早饭,饭后检查身体,然后是午饭,到晚饭前一直都放风。就连在C栋的我都被看管得如此稀疏,真怀疑D栋的患者是不是连饭都不给。
过着医院病人般生活的是B栋、A栋的患者。石杖虽然一向悠然自得,却和我不同,一天的自由时间只有午休。
他的一天,起床、早饭前是和我一样的,之后就要辗转于内外科之间。从精神疗法到与其他患者聊天,还有来自监护医生的检查和问诊等等,时间表简直可以精确到秒。这是院方采取的强制措施,所以没办法逃掉。
姑且不说问诊,就说马拉松式的奔波到底能起到什么作用?我实在是很怀疑。石杖一被呼来喝去,我的心情也不好。为了能经常和他搭上话,我就尽可能地和他保持相同的时间表。
然后,大概是我的苦心终于有了成效。
住院后,我头一次被带到A栋的拷问室,或者说是门诊部。
我们也不是初次见面,你进来时见过一次的。好了,快坐下,别在那里磨磨蹭蹭!
虽然被称作门诊部,但这太过空旷了吧?屋里几乎没放什么东西,天花板也高高的。墙上足有两层高的地方被玻璃隔开,另一边是窥视用的房间。给我的感觉,就如同在奥赛罗棋盘的正中央放了个孤零零的白子。
房间整体倾斜,患者的专用门在下方,那女人的专用门在上方。
倾斜的房子正中放了张桌子,左右各有一张椅子。上方的椅子上,坐了个穿制服的女子。
她叫户马的。石杖称她为户马大姐还是番茄大姐来着,不过在我看来,她只不过是个毫无女人味,年仅三十的大婶。
户马的傲气十足,俨然像个睥睨罪人的地域之王。一般人在如此空旷的空间中都会显得渺小,而她却因为这种空旷而显得愈加威严。虽然听闻过门诊部的户马大姐看上去比本人高大三倍,没想到这种传闻还真不假啊!
你们姐弟俩的事还真让我费了不少劲。你听说你父母的事了吗?昨天已经做出了终审判决。久织浩二、久织加代被宣判为死于意外事故。你很高兴吧?现在你已经得到昭雪,恢复自由之身了。如果你本人希望,视你病情的改善情况,也有可能会批准你出院。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我翻了个白眼。准确地说,这动作表示的应该是震惊。
那,是什么意思?病情的改善,是说我的病能治好吗?
你白痴吗?怎么可能治好!我可是在和你推心置腹,我问你,你对毁掉别人的人生这件事有没有在反省?
真可怕!不是谈话的内容,而是这女人的眼神。虽然出乎意料开出这么好的条件,但户马的眼神分外恐怖,完全不把我当人看。我丝毫不敢疏忽大意,就像是手指稍微一动就会启动椅子的开关一样小心谨慎,可她根本就不正眼瞧我。在她眼里,我甚至连垃圾都不如吧!
也就是说,只要精神鉴定正常,我就可以出院了吗?
是啊。真令我作呕,这里又不是做慈善事业的,怎么能白白浪费老百姓的金钱呢!要有多余的闲钱用在这上面。大部分人更希望往自己的账户里多存点吧,明白不?久织,一个善良国民要为你们这种一无是处的人渣摊多少钱,你知道吗?我真是不懂。干吗非得把你们这群无可救药的C栋患者圈养起来?
圈养起来,和恩准我们活下去是一个意思我一秒都不想再呆下去了!不过既然石杖都能忍受下来,我也没理由输给她。
出院后我的生活应该有保障的吧?这也是为了回应大家要求感染症患者回归社会的呼吁吧?
你还真会使坏脑筋嘛。确实,两年前是有过关于人权的争论。就像你想的那样,这不是考虑到患者,而是考虑到医院才这么决定的。住进这家医院的都是从国内收集的恶魔附身患者。但是十年里没有人出过这家医院,医院在面子上很过不去呀!
我明白了,这是像选拔几名出院后没有隐患的患者,而我就是其中的一名候补。
两年前,一场激烈的争论在认为感染症患者是受害者的保护团体和认为他们只不过是加害者的诉讼团体之间发生了。
另一种说法是,保护团体中有几个权威人士在力保这家医院。明争暗斗一直都没停过。
不过,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金钱的问题,因为当初的预算只能到今年。现在不管是作为典型也好,还是赔钱货也好,都要舍弃掉几个威胁性不大的患者。虽然无论是时间还是金钱,在还有意义的时候总是用不完的,但还是要尽可能节约资源,这才是我们的初衷。
她说这些本可以不用说的东西,也许是为了让我们面对现实吧。就好象在提醒我们:别会错意了!医院可没有承认你们是真正的人类,就算出去了也绝对不要以为自己是什么正经人!
明白了。我如果继续保持模范生的样子,就会被选为候补是吗?
没错,我也希望最少能担保五个人,在今后的一年里,只要你继续扮演乖乖生,我就会推荐你。你内心不反省也无所谓,但是可别捅出什么篓子啊!
不会,我会诚心诚意悔过的。
那就好。看来贯井医生的努力还是有点成效,久织,你最近看起来很有活力不是吗?透过监视器一看就知道了。怎么,你又发现新玩具了?
光是她的目光就令我作呕。
要是哪天我真能从这里出去,第一件事就是宰了这个女人!
我总有一种预感,她必定是我的对手,是那种如果不杀掉她,迟早必定会被她所杀的劲敌。
那石杖也会成为候补者吗?
什么?
像阎王爷一样的户马的,威压感略有收敛。
医院里有这样的传言,说石杖是这个女人中意的玩具但从她刚才的反应来看,我觉得有点不一样。
他是最有力的候补者,但是我反对他出院。
她斩钉截铁地说道。就算有意掩饰,表情也是骗不了人的,虽然那肌肉活动细微到换作是我以外的人肯定发现不了,但的的确确,刚才户马的是在同情他。户马的反对石杖出院,不是因为他具有危险性,而是因为可怜他。
那户马医生,我又如何呢?推荐和赞成不是一个概念。推荐我做候补已经毋庸置疑了,那你会反对我出院吗?
哦,你没问题的。你够强,又比别人脑筋都好使,就算被卷进什么jiu纷也应付得来吧?我还想等这阵风头过了,把你当专用的走狗养着呢!
户马的一副邪恶的嘴脸盯着我。
太可怕了,这就是她的肺腑之言!总之这位大婶绝不会对任何感染病患者徇私,也不会因为同情和良心等人之常情而蒙蔽视听,总会做出正确的判决。只要我稍一疏忽,所有的辩解都会化为泡影。这就是户马的,俨然公正无私的判官化身。
对了,还有一件事,是院方想请你帮忙的。D栋有个患者说什么也要见你,已经被批准了,你明天过去看看吧!这里有纸和笔,你要写遗书的话我可以借你。
当然这不是请求,而是命令差点忘了住院两年以来的潜规则,在美言背后必定是相应的要求。
■■■
我被院长、医生、看守不,是警卫三个人带着,去D栋赴约。反正既没有拒绝的权利,又能给自己挣点印象分,我还是有点兴趣的。
想见我的人,就是半年前被送进医院的那个新人。
户马的并不怎么关心,不过这好象是关乎医院存亡的问题,我回到病房后又被院长劝说了半天。这说医院居然还有院长,着实让我吃了一惊,再加上,本应让我们顺从的医院却反过来去顺从病人,这更加让我诧异。
院长先生跟随我到D栋的接待室后,逃跑似的回到了C栋可能C栋算是安全地带,而相比之下,D栋算是诡异的地方吧?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各种沙沙作响的东西。和其他的住院楼比起来,虽然也有墙壁和地板,却像是经历了多年沧桑的废墟一样颤颤巍巍。
走吧,这里还有其他人,请不要窃窃私语。
就连医生也战战兢兢。经警卫们都装备了枪支,竟然是冲锋枪,在这种地方委实显得滑稽。
噌噌。
感觉就像踩在即将拆毁的危墙前一样,每走一步都会沙沙作响,仿佛就要倒塌似的。
当然这是错觉。D栋里有着这所医院最昂贵的医疗设施,也不会用那种豆腐*一般的建筑去幽禁晚期患者。
没有尽头的细长通道向前方延伸,每隔六米就会有一个十字路口。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是相同的景观。D栋就像是全由是在路口组成的迷宫。
完全就像是骰子的内侧。微弱的灯光照耀下的灰色世界,看不清门窗,只能看得到病房。这种灰色墙壁给人的单调感,就像是奇怪的画中世界,如果说这是一幅画,那么我我行走于其中,也成了画的一部分。
医生转了三次弯,这次是向左转,来时的路早就不记得了。就在那一瞬间,不到一秒钟的功夫,我因为走在医生后面慢了点,看到了正前方的通道。
噌噌。
是一条红黑色的路。凝神一看,竟然是由人的尸体铺出的路。混凝土的一部分变成了血管,那当中,有喉咙全是血的母亲,也有眼睛喷血的父亲。
久织伸也的身影也出现在旁边。
久织,不是那边,是这边啦。
听到医生的声音,我在朝那边迈出脚步之前,移开了目光。
噌噌。
最好别看那些无关的通道。我们是感觉不到,可是有的患者对你们这些感染者会产生不良影响。
我追问究竟什么是不良影响。
比如久织你刚才看的那个病房,就已经有两名患者不知去向了。
据医生说,曾有别的患者像我刚才那样稀里糊涂地看了其他通道。他们就那么进了病房,然后突然无影无踪了很明显是D栋的患者把他们藏了起来,但关键是藏在哪里,怎么藏起来的?是把整个人压缩起来藏在床底呢,还是直接吞入体内消化了呢?
据说,在紧紧追问的医生面前,那家伙不出声地笑着回答说:那些人啊,在我的脑袋里哦!
噌噌。
我紧跟在医生身后以防走失。我要见的人就是那个十四岁的少女,被送进来的时候全身已经支离破碎,没有了四肢,就连躯干也残缺不全。
不知道怎么阴差阳错,她居然保住了一条小命。即便是累类激化物质异常症患者也就是被恶魔附身的人,如果被杀当然也会死掉的。这名少女是一辈子都得在病床上度过呢,抑或只是被院方定义为依然生存,其实只有一堆大脑漂浮在水槽里呢这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其实像这样的传闻在D栋里已经不足为奇了。更有甚者,传说D栋有个室内水池,里面堆满了人类内脏似的东西,因为还都有生命,不能取出来。室内水池的门被锁着,所以无法确认传闻是不是真的,再说这里也没人有兴趣去确认真伪。
这姑且不论,既然能说出她想见我,想必也不是什么只剩内脏和脑浆的怪物了。最坏的情况,就算是个只有脑袋的少女,我也可以只在脸上做出毫不惊讶的表情。
噌噌。
医生打开了几扇门。
眼前出现了条狭长的小路。这里好像就是终点,约十米的尽头有一扇铁门。
久织,进去的时候把这扇门锁上。我们就在这里等候,你放开聊吧!对了,这门关上一分钟以后里面会有另一扇门打开。
这简直是彻头彻尾的死刑!
斗胆问一下,警卫带的装备我能借来防身吗?
哈哈!没那么严重,又不是和猛兽见面!再说拿枪里也没装子弹,因为对她构不成威胁的。真正有用的还是这重重铁壁啊!
噌噌。
我开始后悔自己的轻率,这好奇心简直就是拿命来交换呀!
又走了几步,正后方的门关上了。
噌噌。
一分钟后,最后一道门打开了。
噌噌。
到底是时空逆转了,还是我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死去,魂游幻想世界了呢?
门对面,是体育馆。
不过仍然像一片废墟。
在有如废校体育馆,墙壁全由坚硬的混凝土构成的房间正中央,近八米高的天花板悬挂着和人体一般大小的蓑虫。
噌噌。
啊,飞起来了!挂在长长链条上的蓑虫就像钟摆一样高高飞起,猛烈地撞上混凝土墙。当然,因为是钟摆结构,蓑虫又飞了回来。
然后,那蓑虫被站在体育馆正中的人嘎然停下。所谓的蓑虫其实是个巨型沙袋。而带着拳击手套击打沙袋的,是个美的难以言语,花一般的少女
啊。你来了!初次见面,久织!不好意思哦,你能不能现在那边坐一会儿?我马上就要完成今天的任务了。
噌噌。
她踏出一大步,狠狠挥出右拳打向沙袋,沙袋如海豚般垂直跃起,飞上了近八米高的天花板。
这就是半年前被送来的,据说再也不能从病床上坐起的恶魔附身患者。这个虽然只有十四岁,身材却怎么看都像是二十岁,发育良好的少女,就是石杖的亲妹妹。
■■■
你全身上下看起来不都没问题吗?
感染症患者的特征,她一句话就给概括了。
没多久我们就聊得很投缘,可能是因为她的评价和我一直以来抱持的想法很相近吧。
我?我发病的第二天就被那女人抓住了。真可恨,竟然把我打成那样!要不是那家伙想留个样本,我的脑袋还不给她刺穿啊!
她的存在感很强,却没有现实感。如果把C栋的患者比做幽灵和死人的话,那她则像是会说话的怪物。就算是在这栋七弯八拐却现实存在的D栋,她也仿佛是漫画里的角色,令人匪夷所思。后来石杖曾说过这样的话:如果说户马的是高入,那他妹妹就是超人。这个定义很准确,从医学士来看,她已经不属于人类了。
这样的怪物,在半年前竟然曾被户马的逼到濒死边缘吗?
是啊!我还是小孩子,不能撒谎找借IZl的。那女人的出现,一定是上天对我忽视现实的惩罚吧?
她摘下拳击手套,害羞似的微笑着。和石杖刚好相反,她有一头宛若黑色绢丝的长发,简直可以用绝世美女来形容。
这就是我到这地方的来龙去脉。我总结出一个教训:如果爱惜生命,除我之外的其他生物千万不要违抗那女人啊!那,久织你又是怎么进来的呢?
我说了两年前的事情。因为她全都想知道,我便又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这个故事,是讲述久织伸也如何杀了亲生父母哦不,现在已经被裁定为意外事故死亡了又如何将目睹整个过程,想要救助父母的姐姐久织卷菜从楼上推下。
姐姐倒是捡回了一条命,却在坠楼时造成右手残疾,虽然保住了性命,却失去了右手。
真是灾难啊!你还真是不顺呢,久织。
是的。我从以前起就一直什么都做不好。
即使那次事件也是一样,明明什么都很顺利,就在一切快结束的当口,却又回到了起点。
怎么说呢,就好像是终于到达了终点,没想到奖品却是破产。这个游戏本身,就不会给任何人带来幸福。
嗯久织,你喜欢玩抢椅子游戏吗?
无论什么游戏,我都不明白乐趣何在。
就连抢椅子游戏,玩法那么简单,我都没赢过一次。既然不管怎样都是输,与其参与其中玩游戏,还是在一边观察更适合我。
我既不想坐上椅子,也不羡慕抢到椅子的人,我只要坐在地板上,向那些胜出的入学习就好了。
笨~蛋拜拜,伸也
而奇怪的是
是吗?那你最好注意点哦,千万别遇到理想中的椅子。
呃?
因为你不是一个旁观者吗?椅子上已经坐了别人,对久织来说已经没有空着的椅子了。可是如果你碰到了理想中的椅子,只要已经坐在那里的人不消失,你就不能坐上去,对吧?只是旁观学习的话,你还是个身心健全的人,可是一旦开始羡慕别人,你就会回到本来那丑恶的恶魔附身状态去。你就是因为没克制住才被关进这里的,要是有自己坐上椅子的想法,事情就不妙了。
所以你要小心哦小我五岁的少女如是说。
已经坐上去的人,只要不消失,我就无法坐上去。不过这种担心是多余的,因为至今为止,我无论看到什么样的椅子,都没有羡慕过。
■■■
之后的谈话内容,其实都是些女孩子爱说的话题了。在聊了将近一个小时后,我和她约好每周见一次面,接着从地板上站了起来。
啊,对了,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呢?你又不能从这里出去。
哦,这个呀?久织,你不是常和我老哥聊天吗?所以我凭直觉知道就是这个人了。其实,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她吐了一下舌头。
有着成shu女性般沉稳外表的她,最后居然像小恶魔一样地笑着。
哎,我老哥出院的事,你能不能想办法拖延一下?
■■■
当然,我没听她的话。
让石杖出问题也不是不可能,对他妹妹的请求我也很想帮一把,可是玩这种花招很可能连我自己的出院时间都被推迟。不,如果是被户马的发现了,我这辈子都别想进入候补之列!
我夹在石杖和他妹妹中间左右为难,最终还是没有完成拜托我的事。
算了,在这件事上,也没我穴手的余地。
你好,石杖,今天玩的是将棋吗?
?
研究着将棋招数的石杖,一脸困惑地注视着我,感觉像是初次见面。
没事吧?我是久织啊!。
久织?这么一说,你好像是和我记录的久织特征吻合。不好意思,我查查手册!你是不是只在白天和我见面?对了,你那里怎么了?是意外事故吗?
这个吗?是手术的结果,以前坏掉的地方被切除了。
原来如此,石杖一边点头一边往手册上记录着。虽然是独臂,却相当灵巧。
今天我是来道别的,以后我们恐怕就见不到了。
即使这栋住院楼不会有任何变化,岁月依然不停地流逝。虽然我们一直很排斥这个世界,他却出乎我意料地和善,哪怕本身没负什么责任,却也对我这个掉队者帮了很大的忙。
是吗?你看起来是个与众不同的家伙。你知道吗?虽说这里没有明令禁止和其他患者说话,但据说感染者之间说话,主动说话的一方会被恶魔附身。
石杖也没资格说我吧?我只和看起来能跟我说话的入打招呼,你做事却连后果都不顾以前就想问你了,你为什么会没有危机感呢?
这个吗?因为我在这方面有缺陷。
健忘不就是缺陷吗?
那是有办法对付的不过,也不见得都是坏事。
明明就是坏事,怎么总漫不经心的呢?我似乎有点明白他妹妹着急的原因了。
说起这个来,我还想问你呢。为什么你总是和我说话?这里的人大都对别人没兴趣不是吗?
确实,这里也只有我一个人这么闲。
怎么说呢,我是那种只对别人感兴趣的人。
石杖哦?了一声,停下手里的游戏。
独臂白发的他,兴趣不大地看着我。
这是为什么呢?
大概是因为不能钻牛角尖吧。据说我小的时候得过癫痫,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一生气、难过起来,在根本原因没得到解决之前,我没办法中途停下。
比如,读了悲伤的故事,我自己也会被感染,伤心欲绝,一直无法自拔。如果不把让我伤心的故事本身解决掉,也就是把书撕掉,我会一直伤心下去。
小时候,即使如此也算得上正常人,可是在小学毕业的时候这种弊端就暴露无遗了。因为自己的情绪就是最大的敌人,作为应急措施,我必须学会将情绪从自己身上割去。
确实挺为难的。你的癫痫是天生的吗?
我想是从小就有隐患的。不过,明显暴发是在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已经记不太清楚了,据妈妈说,我是在大白天看到怪物后变成那样的。我们家是三层的小楼,当时我在阳台上一直喊:爸爸,爸爸!那边有个人全身着火了!
太不可思议了!全身着火的人,是活着的吗?
活着的!那人已经烧成黑色了,却还若无其事地横穿住宅区的广场。现在或许还能推测那是别的东西,可是当时还是孩子的我,只能把它想象成妖怪。
石杖皱起了眉头。
虽然最好的朋友已经被他妹妹取代了,却仍然有些留恋。他没把我的话当成是恐怖故事,而是认真在听。他面露难色,眼里分明流露出对当年那个不幸小孩的同情。
接着,柔板响起了。
和初次见面时一样,无聊而安详的音乐声飘荡着。
啊,我得回去了!真的要分别了呢。最后,能握个手吗?
我伸出了右手。
抱歉,我是不握手主义者。
石杖一口拒绝了我的请求。
不是针对久织伸也,而是针对握手这个行为本身,他对此是十分忌讳的。
既然这样我也没办法,无论是谁都有自己不喜欢的事。不管怎么说,我们是不能握手了。
于是,我们没有身体上的接触,只用语言互相道了别。
■■■
之后,我才从Dr.那里听说他有白天失忆的病症。
原来如此,一连串的疑问都得到解释了。我居然一直没发现他的健忘是这么一回事。
在他走后,才突然发现他是很适合在这里生活的人。
石杖的每一天都是新鲜的。
虽然是零碎的片断,但他是只活在今天的人。这样的人,活得才像人类;而没有一个确定的现在的人,都是为了未来的目标而活着。
他妹妹在生理上是怪物。
而石杖所在,也许在精神上是最强的。
这种我所不具备的机能,说不定,对我也是必要的。
到此为止,在这所医院里的故事就结束了。
我不久也要出院了。等到我们都重获自由的时候,我一定要先去拜访石杖。所幸,我们是同一个县出身的,只要我们都还活着,就有机会见面。这就是人生。<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