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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第四章 神的伤痕(1 / 2)

 第四章神的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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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恩左手拿着闪耀光辉的翼之杖,从东北往西南地横越了犹如巨大圆形竞技场的希尔迪亚市区。由于一直将神杖紧紧握在手里的关系,使他产生了自己似乎变成了琉奈本人的错觉。

抵达天空之塔的底部后,凯涅尔、真央、库比多等人都已经等在那里了。除此之外,甚至连布兰妮裘也穿上了青色与银色构成的战斗服,出现在当场。这点使席恩吃了一惊。

你也来了啊,布兰妮裘?

这并非为了你就是了。冰之魔女已经将战斗用的词语带到身上。我很在意这座塔。

贝斯提亚在准备的召唤术怎么样了?

我尽可能做过妨害。就魔法性质而言,这座城市是位在相当特异的位置,原本就不容易遭受魔法的攻击。再说,这里又有我在。布兰妮裘不带自豪地说。他们的法术要完成,最少会晚上五天才对。

那时间上还算游刃有余啰?

这座塔或许不是一两天就能爬完的呢。库比多泼了冷水。全部就五个人吗?那么,我们走吧。

一行人重新仰望了天空之塔。

天空之塔的外表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小小的城堡。不过以城堡来说,感觉又盖得太高了一点。整座塔都刻有复杂的雕饰,还有小阳台散布在塔身各处,但那里并没有设置窗户,完全不知道是为何而设的。这座塔的颜色就像是受过日晒的砖瓦一样,呈现赤黄色,然而,它的建材并不是受过日晒的砖瓦,而是某种不可思议的物质出自于人类以外的文明。

这座塔长的还真奇怪。凯涅尔坦率地表达出感想。

进去之后还会更奇怪好啦,我要让它醒过来了。

库比多站到门扉之前。那时到巨大的像是要让大象或某种巨大生物出入的两扇式门扉。库比多伸出食指,毫无犹豫地在空中描绘了复杂的图形。

席恩也懂魔法,但她根本没办法理解库比多所画出的魔法图文,而在库比多手指的动作结束之后,门扉便一阵一阵地颤动起来了。不止是门而已,整座塔都像生物一样地在震动着。

席恩看见整座塔像是倒映在水面的影像一样,正在摇曳着。跟着又有各种颜色的光辉笼罩了塔身,将外观装点的富丽堂皇。有冰蓝色、橙色、浅绿色,以及其他各式各样难以言喻的颜色,全都在整座塔上闪烁。

席恩没来由地领悟到,这座塔本身确实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没错,但它也同时重叠存在于各式各样的时空当中,或者是遍布于所有的异世界之中。而作为塔本质的部分,一直到刚才才被库比多呼唤出来。平时耸立于这里的那座塔,只不过是去除了塔本质的镜像而已。

这座城市聚集的特异点还真多呢。布兰妮裘如此说道。

门扉无声无息地往内侧打开,五人则闯进了里头。

里面是一个广大的圆形空间,就和从外观观察到的形状一样。

而在他们进去之后,门又自己合上了。

明明一扇窗户也没有,但众人却能看遍阴暗塔里的每个角落。似乎是因为地板、墙壁、以及天花板,都隐隐约约地在发着光的关系。地板上交互铺着浓灰色的砂岩与青色大理石所制成的石板,看起来像是西洋棋盘。

圆形的广大空间中央,立着一根直条条的柱子。若说这是支撑塔本身重量的梁柱,这跟柱子似乎显得太细了。上头还有一个像是出口一样的开口,内部是缕空的。横切塔身直径的墙壁上,也看得到出入口,里头还搭建有阶梯。外壁的内侧似乎是一整条通往塔顶的螺旋梯。

中央这根柱子应该是自动升降梯吧。凯涅尔发表意见。进去里面之后,机器底部就会把我们载上去。你们要走阶梯还是进去,选哪边?

我选阶梯。真央说。也不知道另一边会把我们载到那里。

那就走吧。席恩站到前头,率先横越了塔内。

当他们刚来到空间的正中央一带时,真央突然大叫出声,并且往后纵身一跃。像是逆向渗透而出一样,从地板冒出了甲虫般乌黑油亮的生物。它们发出窸窸窣窣的怪声,一面动着触角一面靠了过来。

它们不是只有一只两只而已,甲虫们陆陆续续涌现出来,慢慢将席恩等人团团包围了。众人各自拔出了武器,摆好架势。这种怪物的大小接近于野狗,还长有玻璃艺品一般的闪烁复眼,眼睛底下则有锯齿状的坚硬口器。甲虫们的嘴巴一起发出了声音,它们似乎是肉食性的动物。

靠到适宜出手的距离后,甲虫们便扑了上来,不过凯涅尔的剑比它们更早发难。刀刃一闪,在他周围的甲虫就在一瞬间被砍的七零八落了。凯涅尔的剑刃完全没把甲虫的外部骨骼当成一回事。

另外四个人也亮出自己的武器与招式,用怪物血祭了塔里。甲虫们一边喷出紫色体液,一边被众人所屠宰。它们的体液带有一种刺鼻的臭味。

席恩一方面觉得左手的长杖有些碍手,一边也用右手握着的重剑瞄准甲虫骨骼的缝隙,持续地使出突刺。塔内令人生厌的味道变得越来越浓。宰掉的甲虫体液站到席恩的手上,他只觉得一阵刺痛。

这是强酸!席恩立刻作出警告。大家保护好眼睛!不然会因而瞎掉的!

众人脚边已经能看到几处由体液积成的水洼。或许是因为战斗的激昂感而没有注意到,但他们所闻到的异臭,其实是自己皮鞋鞋底被溶解的味道。

我们杀出去!库比多叫道。不要在这边浪费力气!

库比多站到前头,他连续发出好几道音波的刀刃,打通了一条直直通往阶梯的路径。众人一直线地拔腿狂奔,时而回头挡下扑向自己的尖嘴,或扫开从左右逼近的大群甲虫,逼退了敌人。

抵达阶梯之后,他们便一边喘息一边往上冲去。

回头望去,甲虫也追到了阶梯底下,正前仆后继地想要涌上来。尽管甲虫们设法要跟着爬上来,但阶梯的边边缺顶到了它们柔软的肚子,使得它们只能相当缓慢、而又绑手绑脚地向前推进。

好幸运喔!你们快点看!真央开玩笑似地说道。这些家伙看起来超不会爬楼梯的耶。

席恩等人稍稍安下了心。他们背向发出嘈杂声音的甲虫,也放慢了前进的步调。

和想象的一样,阶梯呈螺旋状地一途在壁面的内侧延伸往上。一边听着自己的脚步声,众人排成一列往上走去。

由于阶梯是弯曲的,他们没办法看清前方的景象,也不能确定这条路究竟会通往哪里。一行人马上就失去了方向感,没有窗户以及标记的单调景象松弛了他们的意识。只有脚步声无止境地回响于周遭。

这条阶梯走起来实在很烦。凯涅尔不禁咂舌。

我上次进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么长的。库比多说道。应该马上会通到下一层楼才对的啊。看来每次进来时,这座塔的构造都会改变。

喂,我们不会连接受试炼的地方都找不到吧?

天知道。可是我进来的时候是有的。就和艾特瓦尔神殿那里的一样。

现在想这么多也没用吧。席恩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回头。总之,只能实际走一趟看看了。

你之前是为了什么事才进来的?真央问。

因为发生了一点事,我想来里面拿龙的獠牙。库比多回答。那是我真的以为自己死定了。虽然是在很上面的楼层遇到的。

这里有龙啊?凯涅尔兴奋地发抖起来。其他还有些什么?

如果遇到龙的话还是逃吧。其他还有亡灵战士、有生命的毒瓦斯、吸血生物不过我并没有看过刚才那种玩意。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只不明底细的野兽,突然从众人的头顶跳了下来。它随即扑向走在前头的席恩,打算将席恩扑倒在地。席恩仰着身子,现在的他光是想要保护头部,就已经费尽了心神,他整个背就直接摔在阶梯的上面。野兽的前脚则是紧紧地掐在席恩的肩膀上。

那只野兽看起来像狗,身体却瘦到不可思议的程度,感觉像是该有的内脏并未在肚子里凑齐。它全身披挂着符合野兽体型的特殊铠甲。铠甲是用银与铜打造出来的。银制的部分显得漆黑,铜制的部分则生有青色的铜锈。

真央迅速扑到野兽身上,并且用短刀从铠甲的缝隙刺进了它的后脑勺,但却几乎没有刺到肉里头。野兽抖起身,把真央甩了下去,她重重地撞到了墙壁。趁着这个空隙,仰卧在阶梯上的席恩勉强挥了剑,但没能对野兽造成伤害。

席恩觉得自己有生命危险。野兽张开了血盆大口,它的口腔中满满是铜制的尖牙。这些牙齿就要咬向席恩的喉咙了!

席恩反射性地想要躲闪,他用比较自由的左手保护喉咙,手中的神杖则顺势抵了出去,刚好就戳在野兽的下巴上。

就在这个时候,野兽第一次发出了咆哮的声音。那是感到痛苦的咆哮。野兽挣扎着离开了席恩。它口中的铜牙一颗不剩地碎裂了。野兽退到阶梯上方,像是心怀恐惧地放低了姿态。

对呀!席恩察觉到了。他改用右手拿神杖,并且毫无防备地靠近野兽、举起杖尖,朝对方的头部猛力敲了下去。野兽的头部就像是纸糊的一样,凹了下去。不用特别的武器对付它是不行的。

席恩让神杖在手里转了一圈,然后用杖尖重重叩击在野兽的身上。杖尖打碎了野兽的肩胛骨,一直贯穿到了另一边的肩膀。于是,野兽就这样停止动作了。席恩将深陷在铠甲以及野兽身体中的神杖拔了出来,那上面没有沾到任何一滴体液,野兽的尸体也完全没有流血。

那是模拟出的生物。布兰妮裘低喃。让它活动的力量,似乎和我们使用的魔法并不一样。或许它并不是人类制造出的产物。

不对,它是人类制造出来的。库比多说。只不过,是我们不认识的人类你还真能发觉到它的弱点呢。

因为遇到普通武器没办法生效的怪物时,琉奈都是用着来打倒它们的。席恩从各个角度审视过神杖之后,又把那换到了左手。应该就是为了这种时候,她才会让我把神杖带在身边吧

席恩一面往上层走去,一面怀疑。或许爬这座塔的行为本身,就是所谓的试炼也说不定。不过,他立刻又觉得事情大概并非如此,便打消了心理的这个想法。席恩开始想象,自己待会究竟会遭遇到什么样的试炼呢?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并不想开口询问库比多。席恩在害怕着某物,但又不知道那是什么。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尽快让这件事情结束。不管遇到什么,最好都能迎刃而解。不过,席恩也明白自己想的太美了。

下一层楼到了耶

真央放低音量讲道。众人走到了阶梯地尽头,旁边则开着一道没有门板的入口。真央打算先过去偷看入口里的情况,而性急的席恩则撇下了她,自己一个人闯了进去。其他人则跟在后头。

里面的格局和刚才有甲虫的空间一摸一样,中央也有自动升降梯的柱子。柱子旁边则有几只巨大的生物包围着。它们一动也不动地站着,但在席恩等人踏出脚步后,那些生物便一起看向来者,并且声势浩大地同时冲了过来。

席恩闪避过有如锄头般的獠爪,一面也将剑刺入了敌人的腹部,但这记攻击并没有杀死怪物,对方又伸出了钩爪。胸甲猛烈挨了一记,让席恩喘不过气,他发出呻吟。敌人是一种巨大的类人猿,有着圆圆地背骨;和脚比起来,它们的手显得异常的长,头上则长有水牛一般的角,脸也长得像牛,额头上还长着第三只眼睛。怪物的嘴里散发着磷光,只要一吐气,就会冒出火花。它们的背上生有蝙蝠的翅膀,但体积却很小,实在不像是能飞。

糟了!

库比多大叫出声。

这些怪物是恶魔!他们是货真价实来自地狱的生物!

一行人分别在和体格异样的敌人展开战斗,但即使让对方受到伤害,它们仍靠着惊人的生命力持续在发飙。

席恩试着以神杖敲向怪物,却没有受到任何效果。他闪避忽左忽右挥来的长长手腕,又用力朝怪物的肩膀打了下去,杖尖被坚硬的体毛所阻挡,没有发挥出物理性攻击以上的效果。尽管席恩有感觉到打碎骨头的感触,但是怪物并没有因此而停下。

席恩一度放低姿势后退,一面也挥舞神杖进行牵制,并且在躲开长腕攻击后敲向了怪物的脚。失去平衡的敌人则用巨大的手掌抓了过来。席恩劈向怪物的手腕,对方仍然不放手。类似牛头的嘴里露出了杀气腾腾的黄色獠牙。怪物的下巴肯定能轻易咬碎席恩的头盖骨。

现场忽然传出了音乐声。那是竖琴的声音,听起来像是首摇篮曲。听到库比多开始弹奏的音乐,使得席恩的斗争心大打折扣,但这似乎对敌人有造成更明显的效果。像是放心下来了一样,怪物减缓了抓在席恩身上的力道。席恩乘隙逃出对方身边,并且绕到侧面,用着蓄势已久的大剑刺进了怪物身上最脆弱的腋下。剑尖从另一边的脖根穿出后,总算才让怪物毙命当场。尽管怪物已经倒地,它的手和脚还是在地上猛力挥舞着,像是想攻击什么。

只见库比多牵制着两只怪物,他一边轻领地躲避攻击,一边持续在弹奏竖琴。他的曲子似乎能削弱敌人的攻势,其他同伴在对付的怪物,都变的动作迟缓了。

席恩冲去帮助战况最为不利的真央。在她从旁劈向怪物的手臂之后,敌人便改变了攻击的目标。

趁此空隙,真央从背后冲上怪物巨大的身体,用她藏在左腕的铁针狠狠朝敌人盐税扎了进去。被剧痛袭击的怪物开始一股脑地狂挥乱抓,真央则迅速从它身上跳了下来。席恩绕到怪物背后,用剑从背后贯穿了它的心脏。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之后,怪物一边喷着冒泡的褐色体液,一边倒下了。

回头望去,布兰妮裘才刚用树干般的巨大冰柱,把一只怪物钉到了地板上;而凯涅尔也举剑劈进了一只怪物的肩膀上,接着一路砍到侧腹附近。他扭过剑身,奋力斩断了怪物的身躯。

等到众人合力打倒这些被库比多所牵制的敌人时,已经比最初轻松了许多。

库比多大人,你用的法术还真奇怪。布兰妮裘说道。

这首曲子叫和平之歌。你不觉得很讽刺吗?

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从一开始就拿出来用。

这对没有脑浆的家伙没有效啊,像虫子之类的听了也没用。

坐自动升降机的时候要是突然来到这里,搞不好就惨了。凯涅尔说道。

一行人在散乱着骇人尸体与血迹的当场沉默了一会。

这时候,空气的性质突然改变了。席恩感觉到一阵目眩,他发现地面在摇晃。是塔在摇晃。虽然不明显,但确实有在摇动。不分墙壁与地板,都开始冒出多姿多彩的光辉,眩惑了众人。

席恩发觉,这种现象跟开启塔的入口时一样。

跟着他们又在底下听到了动静,有大批的脚步声正从楼梯底下往上猛冲。

席恩不禁紧张起来。

该不会贝斯提亚的人追过来了吧?

可是,照理讲他们应该不知道这里的事才对啊。凯涅尔说道。他们也不知道门的开法吧。

库比多咬紧牙关,愤怒地说道。

可恶,是亚斯奎那小鬼开的门!因为他也懂得开启这里的方法。

亚斯奎!席恩睁大眼睛叫了出来。面具附身的对象并不是亚斯奎!贝斯提亚阵营里有正牌的亚斯奎吗?

你在讲什么啊?库比多在咕哝时几乎没有张开嘴唇。我说的就是亚斯奎毕欧斯!难道你不知道吗?和你们在一起的那个戴眼镜的软骨头,就是世界上十大魔导师之一亚斯奎毕欧斯拉。

毕欧斯医生!

我从毕欧斯医生身上,并没有感觉到任何魔力喔。布兰妮裘说道。

他在十七年前就失去魔力了。因为和神龙巫女扯上关系的缘故。他整个人变成了一具空壳。

毕欧斯医生竟然是四勇者

混账,之后我一定要好好教训那家伙一顿!

一行人跑向了下一个楼层,可是,布兰妮裘在这时停住了。

她开口说道。

我要坐升降机下去。

布兰妮裘!席恩了解了她的企图了。别这样!跟我们一起过来!

席恩,这句话真伤人。你以为我是谁呢?布兰妮裘骄傲地挺起了胸膛。我可是布兰妮裘啊。就算有一千个人与我为敌,也不过只能凑个数而已。因为,我可是冰之魔女喔。

这样说完,布兰妮裘便跳上了自动升降机的浮游平台。看到操作盘之后,她马上理解了使用的方法。

那么,我就从楼梯下去吧。凯涅尔走向来程的阶梯。如果是在狭窄的地方,我一个人也能把他们挡下来。

哥哥,你只要负责拖延时间就好。库比多大人,席恩就拜托你了。交代完之后,布兰妮裘操作着机械,到楼下去了。

我知道了,艾拉公主。库比多答道。

真伤脑筋,艾拉也未免太小看我了吧。

凯涅尔这么说完,也在同时冲下阶梯了。

库比多催促席恩。争取时间,我们走。

我不喜欢这样做!席恩大叫。

我也讨厌到不行,看来我们意见很合呢。库比多说。不过,现在不是讲这些的时候了。

席恩也承认这点,他们全速冲上了通往下一层的阶梯。

2

经过了十七年,失去了青春与魔力的亚斯奎毕欧斯,正在天空之城的门口描绘出几何图形。看到那副模样,迪欧克雷斯生出了一股奇妙的感慨。

时间已经让当年的孩子长到了这把岁数。

这股感慨又使迪欧克雷斯联想到别的事情。

那个红头发的小姑娘。

自己能一眼就认出她是那个女人的骨肉,迪欧克雷斯也觉得颇感意外。

时光会不由分说地冲淡人们的记忆。在迪欧克雷斯的心中,那名女子的身影已经被磨减了大半。但那丫头身上的味道和气氛都让人十分怀念,一瞬间就把时间所造成的迷蒙吹散了。现在的他,能回想起某个女人的脸孔、身形,就连每根指头的模样都能鲜明地在脑中重现。尽管迪欧克雷斯并不希望会想起这些。

这只是重新把伤口挖开而已。

事到如今,何必再去回首?

自己已经将过去舍弃了。

但是大脑的思考却违背了迪欧克雷斯的意识,开始将时光回溯到从前。

最初浮现的记忆,是逼迫他的各路诸侯。长有各种兽类头颅的部族之长们,全都靠到了岩石打造的王位前,保持沉默,要迪欧克雷斯做出某项决断。

贝斯提亚是法治国家。

国王必须遵守继承法。

法律会守护王的权威,王的权威则会守护国家。

法律就是国家的基础。

法律之下的声音,以及压力。

迪欧克雷斯承受着这些。他在法理上站不住脚。

贝斯提亚的王座一定要由狮子王家来继承。因为狮子王家是唯一继承有圣兽神血脉的一族。狮子王一族就是祭司,而他们的王位也形同神授。

绝不能和人类交融而让血脉冲淡!

有着爬虫脸孔的男子怒斥。

这个国家已经有几只兽人的部族和人类混血,失去了自己独自的面貌。特别是蛇的部族,由于族人多有不孕的症状,他们刻意和人类进行交融,也因此失去了大部分的灵力。蛇在贝斯提亚是司掌咒术的部族,因为如此,贝斯提亚正逐渐在丧失自古继承而来的一项重要文化。

狮子一族决不能重蹈覆辙。

迪欧克雷斯终究还是屈服在法律面前了。

放弃那个女人吧。

其中一名长老对卫兵下令。

把女人收拾掉!

迪欧克雷斯惊讶的从王位站起身。

不!

没能把持住的他,开始检视起自己快要痊愈的伤口,却弄巧成拙地挖开了那道旧伤。迪欧克雷斯陷入更进一步的追忆。

我会带那个女人逃走。

深夜的气息浮现于记忆。好友的味道也一同重现了。

房间里非常阴暗,即使迪欧克雷斯的眼睛在夜晚一样灵光,也没能看清楚好友那时的表情。

然后,我也会一起逃走。我会带着女人销声匿迹,让喜欢闲言闲语的麻雀们去发挥他们的想象力,编出一套下三滥的故事,这样刚刚好。

别这么做,弗尔格。这样你就再也不能回国了。你一样是被禁止和人类交流的。不管是你的名望还是立场,全都会因此而一败涂地。

那么,女人就得死。

狼的声音在浓密的黑暗中传开。

这个国家需要的,是迪欧克雷斯无罪的事实,像我这种人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无所谓。你必须保持超然的立场。只让女人逃走的话,会为你留下疑虑与痛处。刚打完一场惨烈的仗,使得国家元气大伤。要是没有你的话,这个国家应该会灭亡吧。你得把国家重建起来才行。

好友的苛责让迪欧克雷斯低吟出来。

可是

我不是来跟你辩论的。永别了,迪欧克雷斯。狼转身离开。这辈子八成不会再有能和你喝酒的夜晚,只有这点让我感到很遗憾。

于是,迪欧克雷斯变成了一个人。

那么,从今以后,我不会希冀自己有任何幸福。

迪欧克雷斯大吼。

我要将那种东西丢进火里,当成燃料,只为国家的兴盛而全力冲刺。好友的功勋以及荣耀被火烧掉,女人则只需舍弃在路旁,我已经没有任何能够希冀得了。世上不再有我的存在。有的只是狮子王,还有岩石刻成的王位。我的情绪已经死尽!我只会为了自己以外的事物而付出!这一切,都是为了奠基于权威的秩序!既然我已经将法律与权威视为自己的真爱,这两项就必须是绝对的!那么,就让我变成一具为了它们而存在的蒸汽机械吧!就让我亲自成为法律,将所有的障碍铲除吧!如果世上的人们希望我这么做的话!

在追溯回忆的路径只有意识而已。迪欧克雷斯的喉咙像远方的乌云一样,正不断地发出低鸣。守候在周围的众将兵,都紧张的绷紧了肩膀。超越尊敬的情思,狮子王为他们带来的是满腹的畏惧。

陛下,门已经打开了。

亚斯奎毕欧斯郑重地行了一礼。从他脸上看不出有任何表情。请您对我的知己大发慈悲。

亚斯奎啊,别将心思放在琐事上。

迪欧克雷斯这句话也是讲给自己听的。

他做出手势,要全军杀进塔内。

浮游平台载着布兰妮裘,无声无息地下降至塔底。移动的速度快的让她以为内脏差点往上移位。

升降机一声不响地停到一楼,布兰妮裘则竖起肩膀,从上面踏着具有高压气息的脚步声走下。

无数的贝斯提亚士兵隐藏不住动摇,纷纷把目光注视在她身上。布兰妮裘看到士兵们扫荡甲虫的景象。靠着穿在身上的厚重板金铠甲,他们完全不把带有强酸的液体放在眼里。她也从士兵们的身手,看出这群敌人是经过不少磨练的。

在众多死板的铠甲簇拥下,身着青银两色服装的美女就伫立于中央。她傲然地开口说道。

我是魔女布兰妮裘。

然后,像是*威一般地,她直直伸出手中的水晶短杖。

基于某些因素,我不能让人通过这里。贝斯提亚的诸将兵啊,退下吧。要是你们离去,我便不致取你们的性命。

这番狂言妄语让士兵们畏怯了一瞬,但他们立刻举起矛枪、长剑、长柄斧,朝布兰妮裘攻上前去。

白色的浓雾唐突地充塞于整层楼中。仔细一看,这阵突然冒出的白雾其实是极其微细的冰雪结晶。白雾吸附、围绕到铠甲上面,让漆黑的护具染成白色,士兵们则一个接一个倒下了。

白雾立刻散去,视野又再度变得开阔。只有布兰妮裘一个人傲然地站在原地。

她露出冰冷的微笑。

如果是哥哥的话,他应该会说自己有手下留情,没用剑刃砍下去吧。只要马上为他们治疗,就不会对生命造成危险。

从入口又有新的一支队伍杀进来了。

他们兵分两路,其中一边与布兰妮裘对持,另一边的人马则将伤兵带出塔外。手脚还真是迅速啊,布兰妮裘心想。要是对方发动一波接一波的轮番攻击,自己可能就无法手下留情了。

大量的士兵穿着黑色武装聚集在入口一带,才看见他们像风吹过草原一般地产生波动,这群人转瞬间便退到了两旁。

一名身披金边黑盔的高大战士出现在布兰妮裘眼前。那人一面散发出不可等闲视之的威严,一面让金黄色的鬃毛随风摇曳,缓缓走进了人龙之中。

狮子王的左边随侍者山猪兽人,右边则有水牛兽人守候在旁。这两人的体格比起一般人都要高出许多,手上的武器也都杀气腾腾,但他们散发出来的压力,仍完全不及迪欧克雷斯。

王停下脚步,随侍的两名战士也停住了。隔着约有二十步远的距离,冰之魔女以及狮子王彼此对持。

迪欧克雷斯陛下,好久不见了。您记得我吗?布兰妮裘郑重行了一礼。

我才在想,这个人怎么会这么面熟呢,原来是鲁恩贝鲁的艾拉女王啊。你可真是好胆识。

由光明军势的大元帅说出的这句好胆识,听起来格外不同。

你为何会在此?

基于某种缘故,短时间内我必须禁止他人通过这里。

像是为了挡住去路,布兰妮裘拿起魔杖,摆好架势。

即使来者是陛下您,我也不能放行。

你阻路的缘故是?

信义不,也不尽然。布兰妮裘斜过头,微微地笑了出来。不管怎么说,还都算是相当个人性质的愿望。

艾拉大人,我并不想说狠话,你退下吧。也请这样告诉你的王兄。我不愿让鲁恩贝鲁成为光明武力的敌人。

这与鲁恩贝鲁没有关系,是我一个人的问题。

你认为这能让人信服吗?

我会坚持自己的意见,陛下。然后,布兰妮裘带有挑战意味地说道。迪欧克雷斯陛下,听说在贵国,只要能够贯彻信念、以力服人者,就是最后的赢家。我将在此贯彻自己的信念。

退下吧,公主。你的主张与无法之徒是一样的。如果你自认是文明之人,就应该遵从法律。

布兰妮裘抬头挺胸地放声说道。

能够束缚住我的,只有存在于我体内的法理而已。

迪欧克雷斯黄澄澄的透明眼睛瞪向对方。

我将把你视为法律的敌人!

甩过皮革披风的下摆,迪欧克雷斯将手摆到腰际的剑柄上。两旁的两名战士也跟着激昂起来,打算挺身向前,然而一句胆敢逾越!又让他们迅速退了下去。迪欧克雷斯威严十足地缓缓拔出佩剑。在布兰妮裘的眼前,火炎的剑身从黄金色剑鞘被拔出,剑鞘的火炎越烧越旺,火头几乎就要烧到天花板。

光是被拔出,燃烧的剑身就让现场的空气随之加温,体内的气温急剧提升了起来。祖先传下的王家魔剑剑鞘之后,布兰妮裘已经无意再编织恭敬的话语。只剩下遵从牙之法以力服人一途而已。

迪欧克雷斯将左手穴在腰际,向前走出了几步。然后,他慢慢转过手腕,让火柱横向扫了过去。

在狮子王手中的火柱,瞬时变的猛烈万分,化成了火炎的狂岚,猛然烧向布兰妮裘。

布兰妮裘事前便知道会有这样的攻势。她解放自己的魔力。

冷冽的暴风雪从布兰妮裘的短杖一直线吹出,包含大量冰与雪的旋风变成一道长蛇,缠到了火炎狂岚的上头。冰与炎的狂岚像是两批野兽彼此互咬,最后两者都耗尽了力量,消逝于空中。

迪欧克雷斯大剑一挥,将剑刃举至身前。火柱在他手上使来就像决斗用的细剑一般,

炎剑化成一条火线,延长到布兰妮裘的眼前。

一道冰柱在布兰妮裘眼前立起,挡住了火线。同时间,冰柱不自然地生出树枝状的冰,尖锐的冰树枝描绘出曲线,打算穿透迪欧克雷斯的身体。但燃烧的魔剑越发威猛,只靠余波便融化了冰树枝,同时也将冰柱击碎。布兰妮裘勉强躲过这一击,但她的肩膀却产生剧痛,一部分的衣服也让火焰给烧掉了。

艾拉!别留在原地!

击退了攻上楼梯的贝斯提亚兵,凯涅尔一边冲下楼,一边叫道。布兰妮裘听从他的建议,翻过背后的短披风,拔腿就跑。布兰妮裘心想,这种压根不会想要躲起来偷袭对手的气魄,实在很像是哥哥的作风。她在空中制造出无数的冰剑。随后,冰剑便同时朝迪欧克雷斯飞射而去。燃烧的魔剑消灭了这波攻势。但魔剑也受到这阵冰冻魔力的影响,力量正在逐渐减弱。

在奔跑的布兰妮裘周围,开始有冰之精灵聚集在一起。半透明的冰之处子飞舞在空中,全身**的她们手持冰剑,舞动着自己的身躯。

火炎狂岚再度卷起。

布兰妮裘则对冰之精灵们下达攻击命令。

3

席恩、库比多以及真央抵达了更高的楼层。

那里与之前楼层的构造并不相同,看不到自动升降机的柱子;地板虽然也铺满了四方型的地砖,颜色却显得不一样。纵横交错在地面上的是白与黑的地砖。白色地砖八成涂有珍珠粉末,黑色地砖则是以大块的黑曜石削成的。席恩觉得自己似乎在梦里看过这样的地方,他感到有些头痛。

三个人百般谨慎地审视了整个房间,感觉不到里面有怪物、鬼魂之类的气息。踏进房间之后,席恩朝着位于对面的楼梯入口前进。

一面让穿着长靴的脚踏在奢华的地板上,某股不安的情绪虏获了席恩。这里给他一种不快的感觉就好像自己的内脏被人触碰到一样,令人生厌。

真央看起来似乎并无大碍,而库比多也是一脸平静地跟随在席恩的后面。席恩打算朝他们攀谈,却发不出声音。他在楼层中央停了下来。

有阵高周波的声音,如同针一般地穿透过席恩的耳朵。霎时间,他丧失了平衡感。席恩感觉自己好像倒到了地上,但实际上他并没有跌倒。跌跤的只有他的认知、他的意识而已。席恩的意识开始天旋地转地回转起来。面对这种来路不明的错觉,他完全没有可以抗衡的力量。席恩看见库比多以及真央的身体渐渐远离。他就连出声要对方等一下都做不到。

等我!

要我等多久都行我是这样讲啦,但事态好像等不得喔。

猛烈地昏眩感突然停了。

真央与库比多的身影,都从席恩的眼前消失了。不仅如此,连围绕在身旁的塔壁都不见了。地板在他的视野中无限地延伸而去,与地平线相连在一起,而天空也变成了黑与白两色。

声音的主人在席恩眼前漂浮着。对方的背上长有翅膀,尽管翅膀有在拍动,但那却是人造的翅膀。他背的是一具能让自己展翅飞翔的飞行机器。那人有着少年的外表,体型极为消瘦,身上则一丝不挂,但他身上装着许多贵重金属制成的装饰品,并没有性器官。你还认得出我吗?

卡拉哈德!

没错,我正是卡拉哈德。对方露出了孩子般的笑脸。好久不见对我来说算是好久不见啦。

你席恩认为自己是在做梦。你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

没有错,喔的确是死了。卡拉哈德平静地说。是你杀了我的。那时候你靠着戒指的力量,化身成一只拿着剑与弓的鸟,把我杀了。那是真的很惨,多亏有你,我才会死得这么彻底。我连灵魂都被彻底粉碎了,根本没办法投胎转世。

你要是死了,就不要在我面前出现!席恩惨叫。你到底是什么!是幽灵吗?还是我在罪恶感下看见的幻觉。

至少,我不是用幽灵这种概念就能一语道尽的东西。卡拉哈德说道。太过完全的死,会连死的概念都一起杀掉,使得死亡本身也跟着消失。

我不想跟你玩文字游戏!

没错,这是文字游戏,也是一种驳论。**的少年愉快地笑道。不想玩也无妨。不管你理不理我,驳论都一样存在。啊,不对,基本上有跟无的概念,本身就是一种驳论了。但是呢,厌恶对方、不把对方当一回事,这些举动对于一个实际存在的个体,都能发挥出最大的攻击效果。从这个角度来看,你对我采取的态度是正确的。只要想着你根本不存在!,人就可以将某些事物消灭的一干二净。你似乎很了解这一点呢。!

不过,你是没办法将我驱离的。因为你打从心理认同我的存在,就某种意义来讲,你甚至还觉得我很亲切呢。虽然你并不想承认,但你是喜欢我的。总之,我没死,可是也称不上是活着。我只能在不是白天,也不是夜晚的狭窄线上,悠哉悠哉地玩着平衡木而已,这就是我那么,要是你懂的话,就来了一聊吧。

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席恩大叫。

这是你所杀的人留给你的讯息,至少安静地把话听完吧。

卡拉哈德对席恩投以怜悯的表情。

像这样跑来见你,其实是很辛苦的喔。如果条件没有备齐的话,我是不可能过来的。最碍事的就是那个蛇女了。只要有她在,我根本就怕得不敢露脸呢。再说,我还得选个次元会交错的时机。

卡拉哈德讲话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快了。他似乎相当乐于和别人卖弄自己的知识。

就这个意义来说,这座塔实在是太方便了。这座塔既存在于你们的世界,同时也存在与其他的世界。毕竟,这原本就是神明在玩的万花筒嘛。说到这个神呢,他并不是你们拘泥的那个人造物体喔。他待在更上面的地方,性格也很差。我在掉到次元的夹缝之后,就成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存在。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能见识到那些东西。我看透了世界的秘密喔。而且还知道,原来你跟世界的秘密是紧紧相连的。我是想在用语言能说明的范围内,跟你把事情讲清楚才跑过来的

席恩感觉到一股难以言语的战栗,他开始发抖。

我不想听!我什么都不想听!你已经死了!快回到死者该去的地方吧!

真是顽固的家伙!

卡拉哈德失去耐性。他拍动翅膀,在空间里忽上忽下地漂浮着。

我不是说了吗?是生是死根本不重要。不过,你要是多少有点愧疚的话,和我讲点话也是可以的吧。毕竟杀了我的人就是

不要一直说我杀了你!杀了你的人不是我,是

你想说是姐姐吗?好卑鄙喔,这是在逃避责任吧。

卡拉哈德表情认真地望向席恩。

在我还是人类的时候,将死亡赋予给我的确实是姐姐没错。但赋予更上一层的死亡给我的,不就是你吗?让我变成这副模样的,就是你啊。既然当事人的我都这么说了,不会有错的啦。

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你还能有什么意思?卡拉哈德露出讶异的脸。根本说来,要把世界变成这副模样的人,不就是你吗?你就是为了实现这种结果,才被制造出来的机械啊。啊,对了,我就是想告诉你这一点才过来的。听好了,你最近似乎一直拘泥在地上的人造神明的样子,我在当人类的时候也是这样,所以我也没什么好怪你的。可是真正的问题,是出在真正的神明上面喔。

席恩并不想听,但他没办法塞住自己的耳朵。卡拉哈德继续说道。

本来就是这样嘛,讲什么兽神还是神龙之类的要是让他们复活的话,人类是有可能灭亡没错啦,但如果有地震、海啸、龙卷风出现,人类一样会灭亡啊。这对宇宙来说,只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事而已。简单来说,有某种存在制造出了兽神与神龙,而那所谓的某种存在,同样也是被制造出来的,这样的关系还能一直往上延伸喔。感觉就好像主人之上还有主人的主人的主人总而言之根本就没完没了。原本你是有力量打破这些阶级的,你应该是这样的道具才对。有能力在阶级化的宇宙掀起革命的人,八成只有你了。不过,你原本的使命其实并不是这样的我对你的发展很期待呢。

我我

席恩语塞了。

你说,我到底是什么?

卡拉哈德立刻作出回答。

与神造之物为敌的存在。

这个时侯,卡拉哈德突然急着拍动起翅膀。他开始左右张望。

哎呀,已经没时间了。我很快就会被赶出这里了。赶快趁现在把你有兴趣的事告诉你吧,关于你的记忆啊

记忆!你是说,我的记忆

变成这副模样之后,我被剥夺了所有干涉世界的物理手段,相对地,我却能知道各式各样的事情。你会失去记忆,并不是面具心血来潮下的决定,也不是出于偶然。一切的一切其实都是设计好的,这是为了让你成为什么也不是的存在而设定的程式。

谁会是谁设计的!

我已经说过答案啰。你应该很快就会取回记忆了,这也几乎是可以底定的事情。不过呢

不过你所取回的记忆,却没有任何人能保证那就是你的东西。甚至连巫女也一样。你或许会觉得那不是自己的记忆,并因此感到痛苦吧。你真正想要的并不是记忆,而是确信自己就是自己的安心感,那是没有人能帮助你得到的

你骗人!席恩尖叫出口。怎么会有这种事

哎呀,我真的没多少时间了卡拉哈德的翅膀拍的越来越快。快点把你那些无聊的工作收拾掉,到我这里来吧。老实说,一个人待在次元的缝隙中真的很无聊。只有思考会灵光到自己都生厌的程度就是了。

我才不会奉陪!

真是冷淡耶

席恩凝缩在体内的恐惧与厌恶感爆发了。卡拉哈德,你根本就不存在!你只不过是我的罪恶感制造出来的模拟人格罢了!

要这样想是你的自由,但你也无法得到确认。

你是存在于我心中的邪恶。

卡拉哈德带着怜悯的情绪开口。你心中根本就没有邪恶。你没有和常人一样变成善或恶的权利总而言之,从今以后呢,我会成为你的守护天使。我还会来见你,到时再聊吧。

不对吧,你应该是恶魔或亡灵才对。

要这样想也是你的自由,你是自由的,除了戒指与蛇之外,没有东西能束缚你。卡拉哈德露出挖苦人的微笑。要是波长吻合的话,再见面吧。也请你帮我跟哥哥与姐姐打个招呼

白与黑的空间发出霹雳一声,迸裂而开。

下一个瞬间,世界碎成了粉末。就像撒落在空中的宝石一样,天与地在结晶化之后炸裂开来。卡拉哈德也碎裂了。席恩在此时领悟到,自己也和身边的一切一样,碎散于当场了。

当席恩张开眼睛时,真央与库比多正一脸担心地在望着他。席恩手上还拿着剑与杖,他倒卧在地板上。

席恩站起身子。然后他缓缓地审视周围。那里的地板并没有白与黑两色,而是和其他层一样,是以灰色砂岩与青色大理石构成的。

怎么了?真央说道。你不要紧吧?

我做了一场梦那应该是一场梦。席恩体验了某些事情,但那些事在他的脑海里只剩下梦一般的模糊印象。

席恩甩了甩头,他已经完全记不清自己梦到了什么。

4

席恩与同伴们停住脚步。他们又走到了楼梯的尽头,并在那里看见通往新楼层的入口。从入口里头,正有某种近似机械的低沉声音不断地传出。

彼此点过头之后,一行人一鼓作气地冲进入口。里面没有怪物,也看不见陷阱一类的装置,但整体的样貌却与前几层大相径庭。各种金属与非金属构成的装置被设置于墙面,整层楼的内壁全被不知名的装置覆盖着。

那些机械类的物品都是以无机质的材质所构成,有的呈现平面,有的则是曲面,机械之间还有粗大的管线交错相连在一起。那模样不得不叫人联想到生物的内脏。其中特别吸引人注意的部分,是沿着墙面竖立的无数玻璃容器,那些容器的体积并不小,形状让人联想到棺材。

在玻璃容器之中装满了液体,里头似乎浸泡着某种有形的东西,但因为玻璃表面并不是完全透明的,众人也没办法看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再说,席恩也不想去确认那是什么。

库比多低语。

就是这里。席恩,我们顺利抵达了。

就这里啊

这地方很让人讨厌吧

库比多明显地露出厌恶的表情,对此席恩则感到有些狐疑。席恩在想,这个地方的功用或许和外表看到的并不相符,但即使多做质疑,八成也得不到明确的答案才对。席恩已经受够意味不明的回答了。

就在这个时候,有名女性从房间的死角现身了。在席恩看来,对方就像从什么都没有的地方突然冒出来的一样,他心里产生了一股畏惧。

从席恩等人的位置看去,女性刚好就站在横切楼层的正对面。原本那里应该会有通往上层的楼梯入口才对,但在这层楼梯却看不见,只有疑似用来操纵机械的监控台,以及装饰在墙面上的一面大镜子而已。

真央低声说道。她是谁?

库比多低声回答。谁知道,反正是个美女。

席恩观察起女性,他吃了一惊。女性的脸孔长得跟琉奈很像,要说她们的五官一摸一样也不为过,只不过女性的年纪大概比琉奈还要大上十岁。在她小小的脸蛋上,还戴着一副眼镜。琉奈的头发长到腰际,而女性的头发则修齐在肩膀一带,她还把发量打薄过。女性身穿有颜色的女用衬衫,穿着合身的窄裙与只包住脚尖的尖尖鞋子,外面还披着一件下摆长到小腿的白衣。

你们来这里有什么事?女性开口说道。虽然还不到亲切的程度,但一行人能听出她话里的善意。

似乎是喉咙的状况并不好,女性的声音听来有些沙哑,听起来却也算得上颇有魅力。席恩觉得对方的声音好像在哪听过,但他回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到的。他在想,那说不定是之前曾经附身在琉奈身上的女性之一的声音,不过这说不定只是对方长得酷似琉奈的关系而已。

席恩一面感觉到自己是在和琉奈本人对话的错觉,一面回答了对方。我是来这里接受神龙试炼的,听说这里就是接受试炼的地点

试炼?喔,我懂了

女性先斜过了头,但她马上理解了席恩的话。女性手穴在上衣口袋里,横越过镜子的前面,她操作起监控台。

换句话说,就是想直接进入三头龙的主系统吧?你们的目的是钥匙吗?

钥匙?

对啊,钥匙。女性不修边幅地坐到了监控台边边。用来解决能源的控制钥匙。你们是想要那个吧。

啊没有错。席恩回答。我们是叫它神龙之剑。

那还真是浪漫,不错啊,我喜欢这种名称。

露出知性的微笑之后,女性走近席恩等人身边。

那么,如果配合你们的调调来讲的话,我就是这项;试炼的祭司。如果要让试炼的程式启动,需要几项物品来让系统发下核准,你们有带来吗?

有。

炼金术之杖卡德凯乌斯、龙魂水晶、还有杀过龙而染上龙血的剑。

席恩大感讶异。

前两项东西就在这,但最后一项

没有吗?不对吧,你手上拿的不就是吗?女性用手指指去。你的剑够资格,即使是龙人族的血也无妨,因为他们比龙还更贴近龙啊。

拉萨拉斯

席恩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剑上面,他差点因而昏过去。席恩产生了整把剑沾上赤红血液的幻觉。

席恩一直避免去回想那件事,可是绝对无法遗忘的记忆又浮到了他意识的表面。用钢铁贯穿坚硬铠甲、坚硬鳞片的感触在掌上复生起来。跟着则是比那些都要柔软的手感

想要呕吐的不适感觉袭向席恩,他忍着不让眼泪浮出。龙人战士、战友拉萨拉斯夺走其生命的,正是席恩本人与他的剑。这项认知从内侧穿上心头,吞食起席恩体内最为脆弱的部分。

注意到席恩变的脸色苍白并且开始发抖,女性快步靠近了他。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拿出来的,女性取出某种透明的器具,把那抵到了席恩的前臂并且按下开关。席恩感觉到自己的心情迅速平静了下来。这似乎是因为女性对他注射药品的关系。

感觉怎么样?女性说道。席恩朝对方点点头。

染有龙血的剑自己为什么会拥有这种需要可以准备的东西?席恩开始认为这整件事情似乎是已经被安排好的,他知道这样的想法并不健康,却也没有办法将疑惑从心里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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