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刚才竹藏来过了
这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幸庵,到里面再说吧!
和尚轻描淡写地打断他的话。
这人大约五十五六岁,戴着铁框眼镜,下巴长着一撮山羊胡子。他大概是匆匆忙忙套了件衣服就跑出来了,所以在和眼外套内,似乎仍能看到印有家徽的礼服。
照和尚刚才的称呼,金田一耕助知道这个人就是岛上的医生村濑幸庵。
三人一进玄关,一个漂亮的女人立刻在大屏风的前面跪地迎接,金田一耕助做梦都没想到,在这样的岛上,在这么古老的船东屋邸里,会有这么漂亮的美人,他不由地瞪大了眼睛。
眼前这个女人看起来大约二十二三岁,略卷的头发披在肩膀上,穿着暗茶色的宽松套装,并在白衬衫领子上打了条红色缎带,给人一种娴静淡雅的感觉。
欢迎。
她双手伏地,抬头往上看的眼神中,带着一股楚楚动人的神情;配上双颊两个大大的酒涡,给人一种娇媚的感觉。
早苗,我带客人来了,女孩子们在家吗?
在里面。
那就好了!金田一先生,请进。我想村长就快来了,幸庵,我们一起到里面去等吧!
和尚好像到了自己家里似的,十分自然地招呼着。
早苗看着金田一耕助,有点诧异,但她一接触到金田一耕助的视线,脸上便泛起一片红晕,她慌忙从和尚手中接下和服外套。
师父,你急着找我来,究竟有什么事?这位是谁?
幸庵嘟嘟哝哝地说着。
幸庵,竹藏没跟你说吗?
和尚看着幸庵,疑惑地问。
他什么都没说,只叫我快点来。
幸庵一脸无辜的表情。
那就算了,咱们到里面再说吧!对了,早苗,刚才听竹藏说,阿一就快回来啦?
和尚像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早苗说道。
托您的福。
早苗恭敬地点点头。
那真是太好了啊!好像是村长来了。
和尚望了望窗外,岔开话题。
村长荒木真喜平与医生村濑幸庵是同辈。两人站在一起十分滑稽,幸庵瘦得像只鹤,村长却又矮又胖。
师父,有什么急事吗?
村长一到便急急地问。
嗯,我正在等你,先到里面坐吧!
和尚表情严肃地说,村长立刻脱了鞋子进来。
这时,大雨像瀑布似的,从天上左倾右倒。
好大的一场雨啊!
医生捻着他的山羊胡须说。
雨势大得像水柱一般,到处一片白茫茫。
一行人经过宽广的院子,来到里面的客厅里。
早苗,去叫女孩子们过来。大家请坐唉!这里好暗啊!幸庵,把灯打开吧!
和尚俨然一家之主,熟练地吩咐着。
灯一开,金田一耕助就看到两张穿着军服的年轻人照片,除了死在复员船上的鬼头千万太外,另一个人大概就是刚才大家在谈论的那个叫阿一的青年吧!他长得跟早苗很像。
好了。
和尚坐下来,向村长和幸庵医师两人各看一眼。
我先介绍一下,这位金田一先生是千万太的战友。
医生应了一声,看着金田一耕助;村长则紧闭着嘴巴,面无表情。
千万太请他带这封信来。
和尚从怀里掏出信,向坐在屋里的人说。
村长跟医生轮流看过介绍信后,村长脸色凝重地看着金田一耕助问。
那么千万太呢?
他死了,死在复员船上。
金田一耕助想起死去的战友,不禁神色黯然。
医生闻言,突然像泄气的皮球似的,全身不断颤抖着;而村长则低声呻吟,瘪缩的嘴可怕地扭曲着。
金田一耕助始终无法忘记当时那两人奇怪的反应。那种诡异的沉默气氛,几乎要让人窒息。
如瀑布般的大雨依旧下着。
早苗,客人在里边吗?
一个轻佻的声音从格子门后传来。
没看见哪!
在那边啦!一定是在那个十坪的房间。
雪枝,客人是谁?
是不是鹈饲呢?
你真笨,如果是鹈饲的话,才不会从玄关来,他一定会从后门偷偷进来的。
来找谁?
还有谁?当然是找我的啦!
笨蛋,是来找我的啦!
姐姐,等一下,你看,我的腰带这样系可以吗?
可以,这样已经很好看了。
可是我还是觉得不太好,月代姐姐,拜托你帮我重新系一下啦!
花子,这样已经很好啦!再磨蹭下去,客人都要回去了。啊!雪枝好诈喔!居然先跑去了。
嘈杂的说话声与脚步声渐渐传到客厅来,隐约还可以听到她们说什么不认识这个人呀、长得土上的嘛的偷笑声,闹得金田一耕助也不禁脸红了起来。
和尚见状,忍不住笑着说:
女孩子们,还在外面叽叽喳喳的干什么呀?快点来跟客人打招呼。
哇,被他们听到了!
一阵笑声之后,三个女孩穿着像歌舞伎似的长袖和服,一个跟一个走了进来,穴在她们头发上的花簪则轻轻摇晃着。
金田一先生,她们是干万太的妹妹月代、雪枝、花子,最大的月代十八岁,接下来各差一岁。
和尚一介绍道,金田一耕助不禁凝神屏气地看着眼前的三个女孩子。
这三个女孩子像三朵盛开的鲜花,那股逼人的美不禁让金田一耕助的脊背升起一阵寒颤,现在他才知道自己所担负的使命是多么困难。
他想起在闷热的复员船中,鬼头干万太一边挣扎着呼吸,一边努力断断续续地说着:
我不想死,我、我也不能死。因为我不回去的话,我那三个妹妹就会被他们杀死可是可是我已经不行了,金田一,请代替我代替我去狱门岛我给你一封介绍信金田一,我过去一直没跟你提起过其实我很久以前就知道你是谁了本阵杀人事件我在报纸上看到过请你去狱门岛代替我去我那三个妹妹表弟我的表弟
谁料,鬼头千万太的话还没说完,就死在那充满恶臭并如蒸笼般闷热的复员船舱里了。<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