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发现
昭和二十八年,笔者已经五十二岁了,但这却是我生平第一遭吓得冷汗直流,事后回想起来,自己也觉得好生气。
当时笔者自喻为阿砧居士,不会特别在意这世上的荣辱与得失。可是现在,被金田一耕助毫不留情地用手电筒照射,笔者的弱点也因此暴露出来。这也就是我如此气自己的原因了。
那件事发生半个钟头之后,我坐在西银座的葫芦一家京阪料理店的二楼雅座,当时我一面猛吐烟圈,借以隐藏自己的尴尬,一方面又得不时擦拭腋下的冷汗。
坐在面积两坪多的料理店内,那时候还不至于热到要吹冷气的地步,所以室内只有一支电风扇静静地吹出凉风,可是却吹不去飘散在室内的沉闷的气氛。
突然间,楼梯处传来阵阵脚步声,服务生阿妙端来茶水、湿毛巾和菜单。
阿妙,我那位朋友呢?
现在在柜台打电话,请问您要点什么菜?
等我朋友上来之后再决定吧!
话才说完,金田一耕助便上楼来了。他强忍住笑意,坐在矮桌的另一头开始点菜。
成城先生喝什么酒呢?啤酒、还是日本酒?
就来瓶啤酒吧!
可是你不是已经喝了不少酒?
金田一耕助把视线移到放在笔者坐垫旁的水壶,笑着说道。
这个水壶可以装五公升的酒,金田一耕助知道笔者有乘车恐惧症,不论是坐计程车或搭火车,不喝些酒的话,铁定会撑不住。
是啊!可是你对我的威胁太大了,如果不喝醉的话,可能很难有台阶下。
哈哈!既然如此,就请你拿两瓶啤酒来吧!
哦,对了,阿妙,你顺便把我的水壶装满日本酒,冷的也无妨。还有,装一级酒就可以了,要是喝特级酒,准会被我老婆唠叨一番。
先生,您还要喝啊?
不是,主要是当成护身符,只要我喝醉,就不怕坐车了。我不是酗酒,请你放心。
阿妙,你就照这位先生说的去做吧!
当阿妙把空的水壶拿走之后,金田一耕助又重新打量起笔者。
你做人真差劲!
我什么地方差劲了?
嫂夫人非常担心你呢!
哎呀!你为什么这么说哦,你刚才在柜台打电话,原来是打到我家啊!
瞧你这身打扮就知道准是偷偷外出。再说,每次你出门的时候,总是带着太太一块出门,但是今天你却单独行动。
那么我老婆说什么?
她非常担心你,嫂夫人发现你失踪的时候,厨房里的水壶已经不见了,日本酒也少了许多,而且你每个月定期交稿的稿件早在两、三天前就交了出去了,现在根本不需要躲避杂志记者,所以嫂夫人觉得非常奇怪。
金田一耕助今年究竟有多大年纪呢?
笔者至今仍不清楚这男人正确的出生年月日,只知道我认识他的时候是昭和二十一年秋未。那时笔者住在冈山县吉备郡冈田村字樱这个地方,由于在那里意外听到金田一耕助的事,因此写下黑猫酒店杀人事件这个故事。
在黑猫酒店杀人事件中,笔者认为金田一耕助大约三十五、六岁;昭和二十一年笔者四十五岁,所以这男人应该比我年轻十岁左右。
这么说来,昭和二十八年时,金田一耕助应该已经四十二、三岁了,可是不论什么时候见到他,他似乎都没什么改变,为了方便大家了解,笔者就将初次见到他的印象描述一下吧!
他并没有什么特别过人之处,从各方面来看,他都不过是个相貌平平的青年,而且身上穿的和服永远都是皱皱巴巴的
即使昭和二十八年笔者见到金田一耕助的时候,他还是如笔者前面所描述的那个样子。
一般男人到了四十二、三岁,总是会出现啤酒肚或中年肥胖的征兆,但是在金田一耕助身上却看不到这些特征。
他虽然个头不高,又一脸穷酸相,不过他出身于东北,所以肤色倒是十分白皙。只可惜他白皙并不是健康、清清爽爽的那一种,而是通宵打麻将之后,面无血色的惨白。
尽管金田一年到头都给人这种感觉,却仍保有青年应有的朝气。至于最能展现他青春气息的自然是那一头卷发,乍看之下,仿佛是一个鸟巢顶在头上似的。
他这副平凡的相貌及不修边幅的丰采,很容易给对方轻松自在、不难相处的感觉。
笔者在黑猫酒店杀人事件中曾提到,第一次见到金田一耕助这个小我十岁的朋友时,就对他颇有好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笔者就称呼他为阿耕。
他不论在什么情况下,总是保持笑嘻嘻的模样,让人觉得他颇有包容的雅量。
不久,矮桌上摆满了佳肴,阿妙也退下去了,金田一耕助为笔者斟上啤酒,也为自己斟上一杯。
成城先生,跟我说实话吧!你为什么会知道那栋房子?
这就是他的开场白,同时也让笔者感到羞赧不已。
笔者喘口气,喝干杯子里的啤酒之后,故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
还不是从老张那儿听来的。
你说的老张是不是就是张潮江先生?
是啊!
张先生知道那栋房子?
不,他不知道。你听我说,阿耕,事情是这样子的。
金田一耕助到笔者住处询问有关天竺浪人事情的第二天,我正巧有事去银座(当然是带着老姿一起儿去的),结果晚上八点左右,正巧在松屋前遇到张潮江。
张潮江五十出头,他每天如果不到银座街灯下散散步的话,那天晚上就会难以入眠,所以在银座遇到他,并不算偶然。
当时张潮江带我们去他最常去的啤酒屋,还提到天竺浪人的事。
阿耕,看来这本诗集也送到老张手上了。
笔者一面说,一面从内人亲手做的纸袋中取出《医院坡上吊之家》这本诗集。
金田一耕助闻言,只是点点头。
老张很欣赏这本诗集,他还说作者虽然受到波特莱尔的影响,不过仍然不失其独特的创造力,但是老张本身并不认识天竺浪人,对医院坡也不清楚,因为他是大田区人。
原来如此。
他当时说好象听过有这么一栋房子,我便顺水推舟地问了一下,老张因此答应帮我问问两、三位同好。
结果,有一位家住在那附近的诗人知道那栋房子。听说昭和二十二、三年发现一位妇人在那栋房子自杀的时候,这位诗人还发挥好管闲事的精神,刻意跑去一探究竟呢!
对了,那位诗人也收到这本诗集,而且他一开始就知道这是根据真人真事所写的。这些都是老张写信告诉我的,他同时也把诗集寄给我。我看了之后的感觉并不是很好。
这就是你瞒着嫂夫人出外探险的原因?
是呀!不过我现在觉得很无趣。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也知道那栋房子了啊!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金田一耕助开心地抓抓头,张开嘴露齿一笑,可是笔者却故意视而不见。
你说原来是这么回事是什么意思?
我想你大概是想先去探探那栋房子,然后再提醒我要注意什么吧!
是啊!因为我老是蒙你照顾,才会打算偶尔回报你一下。可是好心没好报,先是被你用手电筒逼出来,等会儿又要被我老婆骂了。
那么,你究竟在那栋房子里发现什么?
金田一耕助不经意他说出这句话后,突然两眼直视我,语气低沉地说道:
成城先生,如果你有任何发现的话,请赶快告诉我。你究竟在那栋房子里发现了什么?
被他这么一问,笔者更加觉得丢人现眼。
阿耕,在你目前处理的案件事,是不是有位叫由香利的女性。
你为什么这么问?
在我回答这件事之前,请让我再问你一个问题。由香利这位女性最近是不是有危险?比方说必须向人求救等。
她的确曾处在你现在所假设的情况下,可是现在我不方便多透露些什么。
没关系,这一点我明白。只是不知道有件东西对你是不是有帮助。
接着笔者从袋子里取出一块金属片,隔着矮桌交给金田一耕助。
金田一看之下,的确大吃一惊。他看看我之后,目光又落在那块金属片上。
你在哪里找到这块东西的?这块金属片怎么破破烂烂的?
因为我是从老鼠洞里找到它的。让我先从发现这块金属片的经过说起吧!
我比你早潜入那栋房子,所以当时屋内还算明亮,那间大厅就是那个女人上吊自杀的大厅
金田一边点头,一边看着金属片的内容,不时扬起眉头,不过,我可顾不了这么多,继续说道:
我正抬头望向天花上那个可以承受上吊者重量的锁环时,正好有只老鼠跑出来,由于我对老鼠没有好感,就到处追赶它,受惊吓的老鼠于是四处逃窜:最后跑回老鼠洞里。
老鼠洞在哪一边?
那个大厅不是有个朝左右两边对开的大门吗?我想那道门大概就是正面入口吧!在入口处对面墙壁的右边角落上,有一个小小的老鼠洞。我到的时候,屋内的光线还算明亮,但如果不是因为那只老鼠出现,我肯定不会注意到那个小洞。
于是你就往洞里瞧?
我还不至于有如此强烈的好奇心,只不过因为老鼠冲进洞里的时候,那块金属片便啪的一声从洞里弹出来,所以我才用拐杖把它掏出来。
这块金属片被摺成小小的一块,我想应该不是被老鼠叼进洞里。而是被人比方说是被由香利塞进洞里的,哎呀!推理是你的本行,我这个门外汉还是少下评语为妙。
这是短歌吗?
金田一耕助指着破破烂烂的金属片问道。
应该是吧!当我看到微风轻拂池端之地,低吟风铃之音哀戚的词句时,我就想作者应该是法眼琢也,因为在他的歌集中有一本名为《风铃集》的作品。
金田一耕助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顷刻间,他的目光又集中在那块金属片上,因为金属上还出现了以下的字迹
救我由香利
阿耕,这是用口红写的吗?颜色有点怪怪的。
你觉得呢?这块金属片被摺成一小块塞在老鼠洞里,所以表面很脏,周边也被老鼠咬得破破烂烂的,可是我认为它应该还算是满新的金属片。这块金属片为什么会出现在那栋屋子,而且被放置在老鼠洞里呢?
阿耕,我认为确实有位叫由香利的女性我不知道她有多大年纪,但是以小说的角度来看,年轻一点会比较好。也就是说,她应该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女性。
这位由香利不知道为了什么缘故被囚禁在这栋空屋里,而且遭到严密的监控。由香利想告诉外界自己被囚禁在此的消息,却没有书写的工具,于是她拿起口红,写下这样的句子。
我想就算她的一举一动都在歹徒的监控之中,但是他们大概也不会阻止年轻女性带化妆品或口红之类的东西吧!
当然、当然。接下来呢?
由香利虽然可以用口红写字,却一时找不到可以写字的纸张。当她思索该怎么办的时候,正巧看见眼前这块金属片,因此就用口红在这块金属片上写下求救的句子。
可是成城先生,这间空屋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块金属片?就像我刚才所说,我认为这块金属片在塞进老鼠洞之前,应该还是一块全新的金属片
这个嘛阿耕,我把这个贫瘠、灰色的脑细胞发挥到极限,所得到的推理结果是这里是法眼琢也先生的旧家,琢也先生写了一本叫《风铃集》的作品,所以他一定对风铃有特殊的偏好。
而且,这块金属片上端中央的地方有纵向的裂痕,所以我猜,这会不会就是吊在风铃上的金属片?大概是由香利硬把它扯下来
喔原来如此。
金田一脸佩服,猛点着头说道。
就算是这样吧!但是,这么一问空屋为什么会有风铃呢?就算是琢也先生对风铃非常偏好,也不至于
这个嘛阿耕,我们先不管这个部分,我之所以这么说的原因,是因为这个金属片有用锥子锥过孔的痕迹。而且这里有一个纵向的裂痕,我认为是有人用力把挂在某个物质上的金属片扯下来所造成的。
金田一耕助吃惊地盯着我看。看到他认真的表情,我想也许我那有点傻的幻想式推理是正确的,因而我也跟着瞪大眼睛。
阿耕!
我不由得压低嗓门说道:
这么说,我的推理是正确的喽!那栋空屋里是不是有风铃?我正想在空屋里一探究竟,并试着找出风铃挂在何处时就被你逮个正着,还让我出尽洋相
哎呀!我根本没这个意思。
金田一耕助接着说道:
现在还不到告诉你风铃这件事的阶段,但是由香利却是真的把挂在风铃上的金属片硬扯下来,并且用口红在上面写下这些字句。只不过她到底有什么打算呢?
当然是想把它丢到围墙外面,告诉别人自己被囚禁在空屋的事情喽!可是我猜想她的举动遭到阻碍了。
你说的阻碍是
监视她的人来了,由香利不想让监视者看到这个金属片,便把金属片摺成小小的一块,塞进老鼠侗里。
虽然我不知道由香利后来遇到什么状况,但是这个金属片却被我发现了这就是我的推理,阿耕,你有什么看法?
嗯,应该可以说虽不中亦不远矣吧!
就算是这样阿耕,你是不是应该跟我说声谢谢?
当然、当然,你发现这个金属片,我真是太感谢你了。
阿耕,我可不是要你谢我这件事。这个金属片上应该留有指纹吧!而且应该是使用口红的女性,也就是由香利所留下来的指纹,这件事对你来说,不是一项重大的发现吗?
金田一耕助露齿笑道:
哈哈!我丝毫没有小看你所发现的事,只不过想要采到由香利的指纹,随时都可以采到,所以我不认为这是非常重要的事。不过,我还是要跟你说声谢谢,这块金属片暂时交给我保管,可以吗?
可以、可以,就送给你吧!
对了,成城先生,有件事我必须跟你说声道歉。
什么事?
事实上,刚才能在空屋那儿遇见你,对我来说实在是太好了。因为我本来打算在看过那栋空屋之后就去成城拜访你,然而今天晚上八点我约了朋友在银座见面,所以刚才我还在担心到时能否有充裕的时间往返成城呢!
哈哈!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么说,我的冒险行动也不是全然没有意义的喽!喏,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请你帮我保管这个东西。
金田一耕助将一个布包从矮桌子上递过来。
这是什么东西?
你解开布包看看。
笔者解开布包一看,不由得张大眼睛。
只见一个大型的茶色信封中,有金田一耕助的笔迹法眼家族调查报告。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我明白了,阿耕,你没有封上封口,就表示我也可以看看里面的资料喽!
与其说无所谓,不如说是我想请你看看,如此一来,你就能明白由香利在法眼家中的地位了。
原来如此,这个案件看来相当有趣呢!
就在这个时候,阿妙把内人带上二楼,笔者那一晚的冒险行动只好在此告一段落。
乐团成员
爵土乐团发怒的海盗成员介绍如下:
钢琴佛罗里达阿风秋山风大郎
鼓手德州阿哲佐川哲也
喇叭大力士阿敏山内敏男
萨克斯风迈阿密阿雅原田雅实
吉他手软骨头阿平吉津平吉
主唱小雪山内小雪
在金田一耕助的桌上,有一张写着五位爵士乐手和一名女性主唱的绰号及名字的便条纸。便条纸上的钢笔字迹是阿修多门修的。
这不是个完整的爵士乐团,只是由五人组成的五重奏爵士团体。
笔者并非有意谈论爵土乐的历史,更何况我对爵士乐的知识和素养并不充足。
然而,这种九十年代由黑人创于路易斯安纳州的轻快流行音乐,在二十年代风靡全美丽国,特别是进入三十年代之后,由于收音机的普遍,更使得这种轻快的旋律以及强烈的节奏感,迅速散播到每个角落,最后甚至席卷整个欧洲和日本。
三十年代初期,金田一耕助在美丽国过着放荡不羁的生活,并在美丽国的夜总会、酒馆洗餐盘,他一定曾听过爵土乐史上著名演奏者的演奏,因此,当他现在倾听舞台上发怒的海盗的演奏时,嘴角不禁发出微笑。
昭和二十八年九月七日晚上,金田一耕助在葫芦二楼的雅室里,和笔者夫妇一起共进完晚餐之后,就跑到和光前和多门修见面。
多门修比金田一耕助早到一步,他一看到金田一耕助的人影,便默默地朝新桥方向走去。金田一耕助见状,赶紧跟在多门修后面,并且和他保持五、六步的距离。
八点钟是银座人潮最多的时刻,尽管走在如织的人群中,身长五尺八寸的多门修,依然显得十分突出。
多门修是一位高大、帅气、运动神经发达的男人,那个时代的男人还不流行蓄长发,所以多门总是把头发梳得光光整整;在夜总会上班的时候,则穿一件纯白衬衫,配上一条黑色的领结。
金田一耕助先前和本条直吉见面的时候,之所以猜测本条直吉可能是酒馆或酒吧里的酒保,就是因为联想到多门修的缘故。
但是今天的多门修却跟平日的装扮大不同相,他把头发披散在额前,身穿一件花俏的夏威夷衫,脸上还挂了一副大大的太阳眼镜,一副混帮派的模样。
两人在资生堂的角落往右转,没一会儿又在下一条大街左转。
在这条窄街的两侧开满了酒店和料理店,各式各样的霓虹看板把街上的行人泻染得五颜六色。最后,多门修用肩膀撞开位于左侧挂着巴黎看板的店门。
在左侧柜台前的吧台处,已经坐了五、六位客人,正在和柜台里的两、三位女人聊天喝酒。右侧则有五、六间可容四位客人的包厢,每一间都坐满了客人,看来这家店真可以用高朋满座四个字来形容。
多门修一走进去,柜台里老板娘的目光立刻移到他身上。
哎呀!阿修,你怎么打扮成这个模样,难道你又重操
老板娘说到一半便停下来,因为她注意到随后跟进来的全田一耕助。
她随即愉快地点头说道:
欢迎光临,阿修,最后面那间包厢是空的。
说完,老板娘自己也跟着走出柜台。
请这边走。
老板娘手脚俐落地擦拭桌子,并且说道。
阿修,这位客人就是你经常谈起的那个人吧!这位先生,这孩子承蒙你照顾。
讨厌!什么这孩子,我已经不是小孩子!更何况,我跟你又差不到几岁。
还说自己不是小孩子,以前那副小流氓样这阵子之所以变得比较成熟稳重,还不都是托这位先生的福。这位先生,多亏你照顾他,但是请你继续管教,千万别客气。
不、不、不,都是我在麻烦阿修,他给了我不少帮助呢!
阿修,你瞧瞧,人家多会说话,要是这位先生放弃你的话,你可就没前途了。对了,先生您要喝点什么呢?
喂,我们侍会儿还要去一个地方,现在只是在这儿商讨一下作战计划。
没关系、没关系,老板娘,请给我一杯啤酒,阿修也跟我点一样的吧!
过了一会儿,老板娘便把两瓶啤酒送过来,笑着说:
请慢用。
接着她便转身走开。
金田一耕助笑着说道。
阿修,你在东京的时候,还好有这么一位善解人意的支持者。
哎呀!老哥,你别再拿我穷开心了,她就跟我姊一样,老是罗罗嗦嗦的。
所以罗!虽然我不知道老板娘是以妻子的心情做为你的支持者,还是只提供你经济上的援助,然而不可否认的,她总是把你的一切打点得非常好。
喂,你要是再消遣我的话,我可要翻脸罗!大哥,谈生意要紧嘛!
接着,多门修从口袋里取出笔者一开始就列出来的发怒的海盗的成员表。
金田一耕助看了一眼,说道:
阿修,这位绰号大力士阿敏的山内敏男,就是问题人物天竺浪人罗?
嗯,绝对不会错。我先把在松山书店调查的结果,大致跟你报告一下。
听了多门修的报告,金田一耕助发现这个叫阿敏的男人经常变更居住的地方,而且在他搬高原来的住处、移居到新住处时,多半不会把新住址告诉他原来的房东。
也由于阿敏经常搬家,所以弥生才会失去他的消息。
那么,他现在的住处是
这五位成员和女主唱的住址都已经掌握在我的手中,而且那个叫小雪的女人不知道是山内敏男的妹妹还是情人,总之,他们两个住在一块儿。
金田一耕助看了一眼写在便条上的地址问道:
五反田?这是什么地方?
它原本是一家计程车公司的车库,后来因为那家公司破产,所以山内敏男他们便廉价顶下那个地方,两人住在二楼,而且,他们之中有人有卡车
卡车?为什么?
他们的演奏技巧不错,还满受观众喜欢的,因此他们经常会开着卡车到美军军营表演。听说这辆卡车大都是由小雪驾驶,其他的团员偶尔也会帮忙开车,至于山内敏男则从不开车,因为他喜欢喝两杯。
对了,刚才你说到一件奇怪的事,你说不知道山内敏男和小雪到底是兄妹还是情侣关系,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因为团员们一开始以为这两个人是兄妹,可是最近这两人结婚,之后又以夫妻的姿态住进那间车库的二楼。因此,这件事在团员之间已经变成最具争议性的话题。
那么,你并不知道这两人的背景罗?
非常对不起,我只知道他们好象是战争孤儿,不过,他们两人都刻意隐瞒自己战前的事情。
战后爵士乐解禁之后,各地的爵士乐团和小型乐团都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昭和二十二、三年左右,我曾经去拜访过一个叫饥饿骨骸的爵士乐团,当时山内敏男也正好在那里实习。
多门修举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后,继续说道。
那时山内敏男差不多二十出头,见了面我才知道他这个人身强力壮,搬乐器对他来说不是什么费力的事,而且他也非常和气,不论你说他什么,他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容。于是大伙儿便开始叫他阿敏或敏哥,有时候,阿敏也会把他妹妹小雪带来。
小雪当时十五、六岁,长得非常可爱,唱起歌来没有任何的稚气,一副大人模样。
此外,小雪音感极佳,头脑非常棒,她虽然连小学都没有毕业,可是却能立刻记住看谱的方法,因此她当女主唱的风评还不错,团员们都称呼她为小雪或雪妹,俨然一副偶像明星的样子。她非常仰慕山内敏男,只要是山内敏男说的话,不论什么她都会答应。
原来如此,于是这两个战争孤儿因为踏进爵士乐团这一行,才解决生活上的窘境。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后来由于饥饿骨骸解散,山内敏男辗转换了好几个乐团;他这个人非常有才气,在他换工作的同时也学会了大部分的乐器,其中喇叭最适合他的个性。
发怒的海盗是什么时候成立的?
听说成立一年了,山内敏男话不多,却有相当大的包容力,是一个很不错的领导者。他登高一呼便召集到现在的成员,评价还不错,不过最近可能会解散。唉!他们这些人经常是离离合合的。
嗯,你刚才说原先大家以为这两个人是兄妹,后来却结成夫妻,而且还在团里引发一些争议
是啊!因为大家都很喜欢小雪,尤其是鼓手德州阿哲佐川哲也。有一天,这个人抓住小雪,正准备霸王硬上弓的时候,山内敏男刚好赶到,两人大吵一架后,佐川哲也的左眼被山内敏男狠狠地重击一拳。
在这之前,大家只知道山内敏男是个好好先生,从来没有人注意到他竟然拥有一身蛮力。自从发生那件事之后,好好先生山内敏男就多了个大力土阿敏的绰号了。
原来如此,所以他们之间便有了芥蒂?
佐川哲也的鼓技超群,听说他以前就跟山内敏男争夺领导权,自从山内敏男将小雪公开占为己有之后,两人的争执因而浮上台面。
听说佐川哲也这个人性还不错,可是醋劲却大得令人害怕,他的年纪好象跟山内敏男差不多,此外,听说团里还有一个比较年轻的见习生
这些团员以前是做什么的?
听说佐川哲也以前从事修理汽车的工作;钢琴手秋山风太郎拥有一家制造歌舞伎道具的名店山藤,他在家排行老二,个性沉稳,颇像山内敏男这一类型的人物。
原来如此
既然是从事歌舞伎道具名店的小老板,除了会做金色屏风和隔间作用的屏风之外,自然也会做新娘子的礼服和男用的刺绣和服了,而且这些人又有卡车。
金田一边思忖,一边点点头。
接下来是萨克斯风迈阿密阿雅原田雅实,听说他以前是电力公司的配线工。
(这么一来,真好比是各路英雄齐聚一堂。)
金田一耕助再度点头。
这个人似乎是站在山内敏男这一边,而吉他手软骨头阿平吉泽平吉,听说以前是银行职员,他是个见风转舵的人。接下来是对了,见习生肯德基阿谦加藤谦三。
这个人也住在五反田的车库,可是自从山内敏男和小雪结为夫妻之后,某天夜里,山内敏男察觉他偷窥两人亲热,便把他狠狠地修理一顿,从此他便倒向佐川哲也那一边,因此这个人可以视为密谋反叛的人员。
对了,阿修,这些人聚在一起练习的时候,想必会给附近邻居带来困扰吧!这一点他们怎么解决?
哦,那个地方是车库,原本就可容纳四、五辆汽车;此外,入口处还有一间办公室,里面装有电话,而加藤谦三就睡在办公室里面,所以即使停一辆卡车,还是有可以让五、六个人的小型乐团练习的空间,我听说那里有消音装置
唉!想不到山内敏男这么粗线条的人,还有如此纤细的一面。
听了多门修的报告之后,金田一耕助大概了解整个情况了。
由香利遭绑架之后,大概是被带到这间车库,因为弥生说过,天竺浪人说完话之后,便让由香利和她交谈,但电话那头却没有听到任何杂音,可见那应该是一间附有隔音设备的房间。
两个由香利
那是靠近新桥一家被烧毁的大楼地下室里的酒馆。
听说这栋大楼在不久后将改建成八层楼的建筑物,现在它还是战前的四层楼建筑,而且建筑物的表面全是战火燃烧过的痕迹,外表看起来十分老旧、残破。
不过也正因为被炸弹轰炸过的缘故,这栋被火纹身的建筑物才能在战后受到重视。
据多门修说,因为警方不曾深及此处,使得这栋大楼地下室的酒馆沦为黑市的仓库,目前虽然不像以前那么嚣张,可是出入其间的份子还是很复杂,还是有必要的谨慎一点。
大楼正面入口处的两边有通往地下室的楼梯,两个楼梯在楼下一扇左右对开的大门前会合。
门上有一排金色横写的字圣地牙哥酒馆,门前则站了一位身穿大红高领衣服、头戴无帽沿大红帽子的男子。
看他的长相大概三十岁左右,可是却一副面目狰狞的样子。
他不屑地上下打量着金田一耕助,后来多门修附在他耳边嘀嘀咕咕一阵子;并且拿出门票之类的东西后,那人才有些勉强地把门打开。
多门修一推开那扇玻璃门,震耳欲聋的爵士乐和场内的喧叫声立刻如一**的潮水涌进两人的耳中。
玻璃门里面沿着墙壁有一个呈コ字型的观察席,观众席下面一点,则是一处看起来像是地板的地方,因为目前有爵士乐团正在进行表演活动,所以没有人待在那里。
此外,观众席的宽度约十二尺,其间交互放置着一些圆桌,这些大大小小的桌子大概是为一群客人或两人一组的客人准备的。
金田一耕助和多门修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坐在靠近入口处的一张小桌子旁,那里可以清楚看见舞台的正面。
表演的舞台位在观众席和地板蹭高起处,现在发怒的海盗正在场内奏起强烈的节奏和沸腾的音乐。
根据多门修的说法,这个乐团的表演时间是九点到九点半,而现在是九点零五分,所以演奏应该才开始不久。
金田一耕助和多门修一坐在位子上,立刻就有一位女孩子走过来说:
修哥,一切都交给你罗!
没问题。
多门修和女孩寒暄一番,语气听来非常有自信的样子。
金田一耕助在看向舞台之前,先看了一下观众席。
他发现观众席上差不多坐满八成的客人,而且每一桌都非常的喧闹。除了女服务生之外,还有一些穿着鲜艳洋装、华丽和服、浓妆艳抹的女人穿梭在圆桌之前,完全不顾舞台上的表演。
观众手中的香烟,场内的人声和酒精的气味填塞这整个空间,恐怕再来一台冷气机也无法发挥功效。
金田一耕助不由得朝舞台看了一眼。
由于金田一耕助看过本条直吉提供的照片,所以他一眼就认出谁是大力士阿敏。
尽管山内敏男今天的发型像一头狮子般披头散发,不过一如那张照片他几乎整张脸都隐藏在浓密的胡子里。
现在站在舞台上的山内敏男几乎是袒胸露背,连肚脐都露在外面。
他的体格确实非凡人所能比拟,宛如屏风般宽厚的肩膀、结实的胸膛,以及高举喇叭的手臂,实在都令人叹为观止,而且从肚脐到咽喉处,全都覆盖在有如大黑熊般的胸毛下。
此外,他下半身穿着一条紧崩的大红色牛仔裤,因此两腿间巨大隆起的部分,令同样身为男人的金田一耕助也觉得两只眼睛不知该往哪儿看才好。
他的头上戴了一顶像是英国海军提督戴的帽子,帽子正面还加了一个骷髅头和两根骨头的标帜。
阿修,山内敏男都是以这种打扮表演的吗?
嗯,听说他这种装扮正是乐团的卖点呢,好象有不少女人喜欢有那种体格和胸毛的男人。
在爵士乐的节奏下,山内敏男如黑熊般的胸毛间不断渗出汗水,使他看起来更加性感。渐渐习惯昏暗明的金田一耕助,一双眼睛再次环视观众席,他这才发现女性观众的比例并不少,她们大概都是冲着山内敏男的胸毛而来的吧!
他们的表演足以颠覆世俗人心哪!
对那些人而言,只要有女人可抱,管她是张三、李四!这就好比肚子饿了就要吃饭。以前男女相差七岁不同席的时代,早就过去了。
沉浸在爵士乐团的年轻人大都有吸食物的习惯,不知道山内敏男那一票人是不是也这样?
这我就不知道了,毕竟他们一个个眼里都没有王法。不过山内敏男好象不会做出厚颜无耻的事,在玩爵士乐者当中,他算是颇负众望的人哦!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要我调查的可是跟物有关的事?
不,没有关系,这只是我刚才突然想到的问题罢了。
现在山内敏男头上所戴的帽子,意味着他是发怒的海盗的领导人物,鼓手佐川哲也也想得到那顶帽子呢!
金田一耕助这才看向鼓手佐川哲也。
结果他发现不仅是佐川哲也,就连钢琴手秋山风大郎、萨克斯风原田雅实、吉他手吉泽平吉,也全都穿上外国电影里经常可见,中世纪海盗所穿的服装,每个人头上都缠着各种颜色的头巾,腰间佩上一把长剑。
此外,所有团员都蓄着长发,而且都留着怪形怪状的胡须;其中装扮最逼真的应该算是佐川哲也,因为他左眼上的眼罩最具有说服力。
他们现在演奏的乐曲是曼哈顿这首曲子的旋律原本非常优美、抒情,可是经过他们变调的演奏之后,整首曲子变得非常ji情。
金田一耕助看看放在桌上的节目表,上头写着山内敏男编曲,他不得不佩服山内敏男竟然还有这样的编曲能力。
事实上,他们这些人在美军军营巡回表演时,全都是靠一双耳朵记住各种曲目,再借着乐谱和唱片自我练习。
舞台上表演的曲子即将结束时,多门修用手肘碰了一下金田一耕助。
接下来轮到小雪出场了。
金田一耕助看看桌上的节目表,上面写着ItisOnlyAPaperMoon。
突然间,观众报以如雷的掌声,接着一位身穿黑色长礼服的女性歌手出现在舞台上。
当金田一耕助看到那位女歌手的长相时,全身仿佛被电流击中一般。
(法眼由香利?)
不,那个女人不可能是由香利,她是山内敏男的妹妹,也就是他现在的妻子山内小雪,至少乐团成员和这里的观众都是这么认为的。
这时金田一耕助突然想到,法眼琢也生前之所以不让弥生和小雪见面,其实是有原因的。
法眼琢也曾经提示弥生:
那是个被诅咒的孩子,她天生就是那种脸
这件事由香利也曾在电话里告诉她的祖母弥生。
奶奶,有一件让人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哦!因为你一直都不知道有这件事。
原先像谜一般的话语,金田一耕助至今终于完全理解了。
因为由香利和小雪可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两人连说话的声音也十分相像。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这两个年龄相仿的女孩不论在容貌、举止还是声音,都十分酷似对方,但由香利是法眼家唯一的掌上明珠,从小就在非常富裕的环境中成长,几乎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她生来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娇娇女。
相反的,小雪从小就在小老婆家长大成人,她始终无法在人群前面现身,亲生母亲还被由香利的母亲讥讽为*女,甚至在受尽侮辱之后上吊自尽。吞噬母亲遗体上的蛆虫的小雪,当时心中会产生什么样的怨怼呢?
金田一耕助必须不断地压抑来自心底深处的那股战栗。
金田一先生,你怎么了?
没什么,你不觉得很热吗?
说的也是,这里的冷气效果不好!我们夜总会就从来没有发生这种状况。
而且那歌者唱得也不是挺好的。
她的歌唱技巧倒还算是不错,只不过没有什么内涵,若是她能多充实自己,找出属于自己的优点、风格,相信她会成为一位出色的歌手。
就在这个时候,入口处那儿隐约传来一阵争执声,只见一个女人推开穿红色制服的门憧长驱直入。
那女人身穿黑色的晚礼服,就跟舞台上的小雪一样,头上包着头巾,加戴一副大大的太阳眼镜,尽管如此,当金田一看到这女人时,他还是忍不住紧握双拳。
(是法眼由香利!)
只见由香利快速穿过许多张圆桌,来到观众席的最前面,接着她摘掉黑色头巾和太阳眼镜。
这时小雪也从舞台上往下看着她,或许因为她们两人心意相通的缘故,当四目交接时,小雪唱得有些零乱。
山内敏男注意到这一点,赶紧把喇叭朝向小雪,小雪因此才清醒一些,于是昂然挺胸继续唱歌。
除非是很熟悉爵士乐的专家,否则没有人会察觉到小雪刚才发生的暇疵不,即使有注意到这一点的专家,恐怕也想象不到现在站在舞台上的女歌手和站在观众席这两个不论外貌、神韵都非常相似的女人之间,竟然会迸出憎恨和怨怼的火花。
山内敏男把喇叭朝向由香利,喇叭声相当高亢,仿佛是在嘲笑由香利一般。
由香利气得浑身直发抖,不久她又戴上太阳眼镜,并用头巾包裹住鼻子以外的部分,踉踉跄跄地离开观察席。
金田一耕助犹豫了一会儿才说:
阿修,你留在这儿,我一会儿就回来。
金田一耕助说完,便快速推开两道门朝外面走去。
正在数几张千元大钞的门僮一见到金田一耕助走出来,连忙把钞票收进口袋里。
喂,老兄,刚才有一位年轻的小姐从里面走出去,你知道她朝哪个方向走吗?
门僮露出一副懒得理人的样子。金田一耕助心想既然问不出结果,便拉起衣摆登上楼梯。
外面下着滂沱大雨,雨水在狂风中飞舞,柏油路面上也扬起阵阵烟雾。就在这时,一道紫色的闪电游走街头,接着便响起震耳欲聋的雷声。
金田一耕助举目所及,都见不着由香利的身影。
本条照相馆
那一年八月的东京干燥得犹如沙漠一般,老天爷硬是不肯下一滴雨。尽管时序进入九月中旬,每个人还是一身单薄的夏衣,动辄便全身汗如雨下。
但是在九月十八日的晚上,由于强烈的台风侵袭,为整个东京带来一线生机,这对久旱不雨的关东地方而言,实在是久违了的甘霖。
可是,狂乱的台风也带来举世震惊的惨剧。
台风在晚上六点左右逐渐增强,九点到十点的这一个钟头,更是台风最强烈的时刻。
大部分的人家都紧闭门窗、待在家里,担心着四散飞舞的瓦砾、倒塌的围墙和断裂倾倒的树枝总之,几乎每个人都被折腾得一夜无法合眼。
笔者事后回想起来,这对受害者而言,无疑是充满了舞台效果。
台风在当天午夜三点左右,从北关东朝东北方向离开日本,但是十九日天一亮,并没有出现秋高气爽的景象,因为这道新生的秋雨锋面袭向日本列岛的南方海面上,造成气温急遂下降;从第二天起,便下起连绵不绝的雨,这给台风的受灾户来说,犹如二度伤害。
在这种情况下,高轮台町本条照相馆的门被推开了,有一个男人戴着一顶奇怪的瓜皮帽走进来。
当时,本条德兵卫的徒弟房太郎正专心在整理一些旧照片和底片。
本条照相馆前面的道路原是旧幕府时代的街道,当时,江户时代施行参观交代(大名轮流由其领国出发至江户拜谒将军,并在幕府执行勤务的制度)制度时期,西国的大名(武家时代持有广大领地的武士)全副武装往来的必经之路。
近来因为东京都方面决定将先前的道路拓宽成三十米的大道,因此这条路对面的部分都将因为这道命令而必须向后撤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