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伪证的呼吁』
谎言在看见对方后才成立
剩余的都是秘密
等待自身佳机才是真
●
新庄与佐山两人在训练室前的更衣室里。
佐山坐在更衣室出口附近的长椅上换穿新衬衫。
目前在全龙交涉部队的权限下,训练室处于短暂包场状态。由于现在是晚上,几乎没有人排队等待使用,所以两人争取到了三十分钟的许可。
佐山看向坐在左手边的新庄,发现她正用毛巾擦着貘。
看着眯起眼睛乖乖让人擦拭的貘,新庄
「闻起来都是肥皂味,对不起喔。」
露出苦笑说道,还带着那般困扰的笑容看向佐山。
然而,新庄脸上的笑容随即消失了。
她「呼」的一声垂下肩膀,跟着低下头。
迟迟没有抬起头来。
看着低头的新庄,佐山想到今天好像看了很多次这样的景象。
切也好,运也好,两人应该有相通之处吧。
这时,像是为了打断佐山思绪似的,传来新庄夹杂着叹息的话语:
「抱歉喔。」
「有什么好道歉的?」
佐山侧头回问。
其实他隐约明白新庄道歉的原因,只是
「2ndG的人拥有我们目前还无法应付的力量。事情就这么简单,不是吗?」
对于谁都无法应付的状况,没必要由新庄一人扛起。
然而,或许是察觉到了佐山的意图,新庄轻轻摇头说:
「这也是原因之一,但是抱歉,我不是这样的意思。你记得吗?刚刚是因为我问了鹿岛先生问题,才刺激了热田先生,不是吗?」
新庄叹了口气。
「我太轻率了,而且在那之后什么忙也帮不上」
「总有一天会帮得上忙的,近期内找个时间一起去我师父那儿好了。」
新庄「咦?」的一声抬起了头。
看到新庄满脸疑问,佐山还以笑容。
「去飞场道场,那里是我武术师父的道场。他是我祖父的朋友,如果去找他,肯定会被轰出去,要带点伴手礼去讨好他才行。」
佐山忽然想起往事。
这世上,确实有他怎么也无法超越的存在。
那是位矮小的老人,特征是左眼为红色。
佐山思索着不知师父是否健在,但最后给了自己肯定的答案。
这位师父与佐山的祖父不同,是个每天在山中四处跑的人。
「只是,飞场老师的个性相当偏执,他很有可能连个提示都不给。不过,凭他的实力,光是描述那步法给他听,应该就有办法重现出来。」
新庄一副佩服的模样说:「真的啊。」然后看向别处。
她的目光忽然停留在佐山的左臂。
于是,佐山也随她看向自己被白色衬衫覆盖的手臂。
衬衫底下的手臂伤口几乎已经完全愈合。
望着手臂的伤口位置,新庄微微垂下眼帘。
「差不多该叫切回来了。」
尽管新庄的话来得突然,佐山仍面无表情。
虽然说的话本身很平静,但是她的语气却让佐山介意。
在新庄的心情变得沉闷前,赶紧像平常那样说一些轻松话题,好分散她的注意力
可是,说什么话题好呢?
在使命感的催促下,佐山思考了起来。
学校餐厅推出的新菜单「西瓜拉面」的话题,新庄听得懂吗?不,还是说说学生乐团彩排时,风见很自然地把出云从二楼推下的话题好了。不,现在反而应该说出有关新庄﹒切的开朗话题,像是赞赏他屁股之类的
太多选择了啊!
「佐、佐山同学?你好像很挣扎的样子耶」
「嗯,没什么好在意的。我经常会陷入沉思啊,新庄同学。」
「换言之,你就是因为想太多,脑袋才会变得怪怪的。」
话题好像有些偏了。
佐山纳闷着怎么会这样。
总之,强硬地拉回话题好了。他先轻咳了一声,然后开口:
「但是切同学离开后,我还能跟他见面吧?」
听到佐山的话语,新庄「咦?」的一声,全身颤抖。
为了让新庄理解话中含意,佐山补充说明:
「如果切同学跟你同样住在UCAT安排的地方,那做完训练后,就可以顺便去」
「不、不要见面比较好。」
低头的新庄立刻给了如此笃定的答案,相对地佐山则歪着头说:
「为什么是由你」
来决定呢?佐山在差点这么说出口时闭上了嘴。对于这对新庄姊弟
UCAT也表现得相当呵护。
应该有什么理由吧?于是佐山换了个说法:
「这让切同学来决定不好吗?」
「我这么说或许很不礼貌,但是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不是这样的,我的意思是希望能够尊重本人的意愿。」
「」
「还是你觉得自己没有得到我的信任呢?」
「嗯。」
「可是,我很相信你。」
「那、那这样,如果现在说我得了无法治愈的心脏病,你相信吗?」
「有什么好不相信的。」
「真、真的吗!?」
「嗯,如果是这样,我会向医师请教有效的心脏按摩法然后亲自帮你按摩。」
「你一脸认真地胡说八道还在那里抓空气干嘛!」
新庄大叫后,立刻陷入沉默,然后又「唉~」的一声叹了口气。
然而,或许是觉得把气氛弄僵的责任在自己身上,新庄用毛巾擦着貘说:
「跟、跟你说喔,对我而言,佐山同学你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人,真的喔。」
「有多重要?」
「比大城先生重要。」
「这听起来好像没多重要耶」
「呃那,我老实说好了你的重要性仅次于我不曾见过面的双亲。」
「原来如此,谢谢。」
新庄低下头说:「啊,不客气。」
「可是」她手停了下来,接着说:「可是跟你说喔,佐山同学。」
「什么事?」
听到佐山反问,新庄咬住了下嘴唇。她红着脸别开视线说:
「我希望你不要太相信我」
佐山没有间为什么。
虽然新庄想保持沉默等待佐山发问,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她一副下定决心的模样颤抖着,开口说:
「我刚刚不是问了鹿岛先生问题吗?我问他是不是因为说谎,所以不觉得自己是2ndG人其实这个问题就像在问我自己。」
新庄吸了口气。
「因为我对你说了谎。」
●
夜里,出云与风见朝奥多摩南方前进。
黑色的旧型川崎机车划破夜风,指向秋川。
无论是挺直背脊安稳骑车的出云,还是轻轻贴在他背上的风见,都没有戴上安全帽。两人的安全帽挂在车身旁边,融洽地晃来晃去。取而代之地,两人身上佩带了
「防护用的贤石」
说着,风见看向佩带在左手上的脚链,上头有颗小小的蓝石。
「这贤石的效果的确比安全帽坚固,但是这样不会公私不分吗?」
「反正是月读部长自己分给大家的,应该没关系吧?偶尔跟人吵架还不错喔。」
「这算是遮口费吧。不过,不知道佐山会怎么想喔?他那个人啊,不是那种拿人东西就会原谅对方,像小狗狗那么好打发的人。」
「也是。」出云点点头。
「要左转喔。」
两人来到了急转弯处,风见看向宽大肩膀另一端的黑夜景色。她的短发流向右侧,身体也随之倾斜,心想:「喔,已经到了每次都像这样急转弯的地方啊。」
她一边聆听溪流声,一边贴着出云的背说:
「你要送我回家吗?」
「好啊,反正我也挺喜欢你老爸的。」
「上上星期你们俩一起大吃大喝的,把我妈给吓坏了。」
「不是啊,那是你爸自己找我尬酒,我也没办法啊。两年前好像也有过一样的情形喔。」
「那次他是为了赶走诱拐女儿的男人。明明是个写企画案的人,还那么爱拚。」
「结果我因为在二楼阳台上使出全尼尔森式锁喉技自困,搞得双重出局,哈哈哈。能让我受伤的普通人只有你老爸而已喔。」
「我妈用v8拍下了当时的状况,到现在还会放给我看呢,甚至配上广东歌当背景音乐。」
随着「喔?」的声音传来,车身回正,夜风也越过出云的肩膀吹向风见。她叹了口气说:
「我爸一定觉得自己找到了好酒伴」
「他不是经常因为企画工作去喝酒吗?」
「因为跟觉喝酒不用聊到公事,所以老爸才觉得好吧?」
「是喔不过想想也对,光是你的话题就够我们聊了,我们算是同一国的吧。」
「喂,你们都聊我什么话题聊得那么兴高采烈啊?从实招来。」
「那当然是聊你是个多么优秀、评价多么高的人痛啊~~~!哪、哪有人攻击脊椎的!」
「少啰唆,其实我有听到一些你们聊的东西。聊人家到几岁还跟爸妈一起洗澡什么的。」
「喔,是到国中二年级吧,你老爸还很寂寞地说现在都不能跟你一起洗澡,我看下次拍张照片带去给他好了。向日葵的女生池到了傍晚都没有人呃咯!住手、住手!不要逼我在这里侧试贤石的效果啊千里!」
风见叹了口气,松开勾住出云脖子的手臂。
她稍微挺直身子后,越过出云肩膀看往机车行进方向。
那儿有着夜空,以及仿佛为了掩盖夜空而存在的发光街灯。
四周的漆黑森林不断流向后方,溪流声从下方传来。
风见把原本轻轻勾着出云脖子的手移到他胸前说:
「那个啊,如果今天在餐厅直接打了起来,你觉得会怎样?」
「我们会输吧。」
「你也这么觉得啊?果然。」
「可是,你当时应该懂吧?佐山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阻止我们。身为全龙交涉领导人的他表现出这样的态度,就表示要我们战斗。」
出云接着说:
「佐山的想法应该是这样吧想要在满足的状态下得到什么,就必须掀起风浪。」
「新庄每次都会帮佐山踩煞车,但这次她没有阻止佐山呢不知道有没有事。虽然在那之后我有叫她陪着佐山,可是她好像在烦恼什么的样子。」
「新庄啊老实说,她有些让人难以理解的地方,对吧?」
「虽然我不喜欢这样,像在背后说人家坏话一样,但这点我也认同不管是运,还是切,感觉上都跟我们有点距离。不过,也可能是因为佐山老是跟他们黏在一起吧。」
「应该有什么原因而且,一定只有佐山有办法知道原因。」
「你很笃定嘛。」
出云「嗯」的一声点点头说:
「我两年前被千里你捡到的时候,也只愿意跟你说话。一般来说,能够传达自己意志的对象,最后都会限定为只有一人吧。」
对于出云的话语,尽管风见发出了「咦?」的一声,却没有得到回答。
风见不禁感到困扰。
她想针对出云的意志表达些什么,却不知该怎么说。
于是她决定了,总之先从后方轻轻抱住出云的胸膛。
这时,像在回应风见的举动似地,传来了出云的声音:
「总之我们回家吧,明天才算正式开始交涉。毕竟今天别说是八叉的答案,连八叉的问题都没从鹿岛那儿打听到,就结束了。」
然后,出云告知风见:
「前方右转,要开始爬山啰。」
车身开始倾斜,吹来的风也由萦绕山脚的风,转为从天空吹拂而下的风。
闻着风的气味,风见忽然皱起眉头说:
「没打听出问题就算了,还要被雨淋啊。」
对于新庄的话,佐山反问:
「说谎是指?」
「不说不行吗?」
新庄询问时的表情与口吻显得急躁。
佐山感觉新庄像是在对他说「不要催我一于是先把话吞了回去。
隔了一会儿后
这样说应该没问题吧。
佐山问了新庄一个问题:
「那是什么样的谎呢?」
听到佐山的询问,新庄放松了肩膀。她边思考着该怎么回答边说:
「虽然很难以启齿,但我跟你说喔就是因为有这个谎言,所以我才能跟佐山同学在一起。」
然后
「如果没有这个谎言,大家就会用异样的眼光看我,把我当成贵重物品看待。很久以前就已经知道我谎言的人,都表现出这样的态度,所以」
「所以你认为我也会变成像他们那样?」
新庄点头。
「切也跟我一样喔?」
「这样啊。」佐山回应。
果然有说谎啊。
佐山应该面对的,就是这个谎言。
因为掌握到了这点,佐山不禁放心地叹了口气。
可是,究竟是什么样的谎言?
这时佐山忽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
「咦?」
佐山想起,没多久之前,自己才针对新庄的谎言做了个猜测。
他认为现在是个好机会。
因为说不定在这里就能够解开新庄口中的「谎言l
「新庄同学。我想确认一件事情,可以吗?」
「咦?嗯,可以啊?」
尽管一脸不解,新庄还是答应了。佐山露出笑脸回应新庄,然后这么说:
「把衣服脱了吧。」
●
「啊!?」
对于新庄的话,佐山点头回应:
「我心中有个疑问,这疑问说不定跟你的谎言有关。」
「是、是什么?啊,不是啦,总之,佐山同学你先冷静下来好吗?」
「我一直都很冷静啊?」
「嗯嗯对啊,不过深呼吸,慢慢吐气好了,那佐山同学,在你没头没脑地就要执行什么之前,可以先告诉我你的想法吗?」
听到新庄拐弯抹角的询问,佐山充满自信地说:
「新庄?运同学,你的真实身分其实是男扮女装的新庄?切同学。」
听到佐山的话,新庄在一瞬间倒抽了口气,但立刻又皱眉眯眼,重重发出「唉~」的一声,别开视线说:
「这人到底有什么毛病」
「哈哈哈,没什么好难为情的,这世上什么样的嗜好都有啊。」
「不是这样啦。」
新庄一边呻吟,一边用手搭着佐山的肩膀说:
「我的谎言没这么单纯啦。听好了。我,运,是个女生喔?」
「真的是女生吗?」
「看不出来吗?」
「那么,我就不客气地看了喔。」
「咦?等、等一下!」
新庄边往后缩边起身时,裙子从她的腰部滑落。
「怎、怎么这样?不对,你什么时候动了手脚!」
「刚刚你答应我的时候,我已经先解开扣子了。这是我祖父亲自传授给我的技巧。」
佐山抓住裙子,就这么坐在长椅上抬头看向新庄。
「可以让我看一下吗?」
「等、等一下!我现在该不会掉进佐山空间了吧?」
「你在说什么外星话啊,怎么可能有那样的空间存在。」
听到佐山这么回答,新庄表情冷静地看向旁边说:
「对喔,大家会说住了越久的居民,就越不了解自己居住的地方」
「你好像在说什么哲学话题」
「我才没有!」
说着,新庄握紧了两手拳头。这时,她的衬衫前方钮扣解开,胸罩滑落下来。
「咦啊,怎么这样?你、你是怎么办到的!」
「瞬间解开所有东西的运指技巧也是我祖父亲自传授给我的胸罩跟衬衫同样是前扣式设计真是太好了。」
「真、真的是这样啊?」
「嗯,后扣式胸罩很难从正面解开,我跟祖父两人苦练了好久。我记得在国一的某个夏天夜晚吧,祖父穿着一条裤管到膝上的男用内裤,还穿上后扣式胸罩来找我,我们俩满身大汗地做了特训练到最后两个人还站不稳地倒在榻榻米上。」
「在夏天夜晚,与身穿女性内衣的老人一起跌倒的少年」
「呵呵呵,辽子听到声音急急忙忙赶了过来,结果整整三天都不肯跟我说话。」
「别再一副很感慨的样子诉说你的奇异往事了。佐山同学,把裙子还给我好吗?」
「当然好不过,在那之前先让我看一下。」
听到佐山的发言,新庄脸上一僵。
「佐、佐山同学?听我说喔?我现在才发现一件事难道你听不到我的声音?」
「没有,我听得到啊。只是,我必须以做确认为优先。」
「我、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是女生!而且我的谎言跟这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是,你刚刚确实答应我了吧?」
「你又没有说要做什么!我、我还那么相信你!」
听到新庄的话语,佐山点点头说:
「那么我希望你继续相信我在我一步一步接近你的谎言之前,我想先排除自己心中的怀疑因为我希望能够好好面对你。」
新庄嘀咕:「面对我?」然后忧心地说:
「真、真的吗?我可以相信你吗?」
「我背叛过你了吗?」
「出乎预料的行为倒是多如繁星」
她低着头,脸颊泛红,一副困扰的表情。
「你保证不会做奇怪的事?不对,说了也没用吧?对吧?所以,那个,呃」
新庄抱着钮扣解开的衬衫和胸部说:
「不、不可以再脱了喔?」
「原来如此,要照着你的指示行动是吗?了解。」
新庄松了口气,把貘放进佐山衬衫的胸前口袋说:
「可是,你接下来要怎么确认我是女生?我不会再让你看更多了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