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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第二章 各自的纯情(1 / 2)

 就在音矢将风铃吊在房间的隔天。

弦而独自一人端坐在殿内深处的祭坛前。

拜殿里头有个为请示神谕而设的特别祭坛,祭坛虽然简单却相当坚固。弦而面对祭坛,以锐利的视线注视祭坛另一头供奉为神体的神镜。

依照苇原神社的惯例,进行这种仪式必须有巫女随侍在侧,然而这时拜殿的门户皆紧闭,所有窗户的窗板都拉了下来,四周并没有巫女们的踪影。

在音矢与斋去上学之后,弦而就一个人在拜殿之中,以平时所没有的锐利目光盯着神体看,有时嘴里念着像是祝词般的词句,念完又凝视着神体,就这样不断重复,然后就在大约过了三小时后。

「欸!欸!欸咿,)!」

弦而发出的呐喊仿佛要撕裂拜殿中的空气,随后他将杨桐树枝击向祭坛前的水镜

接着他将记有天干地支的和纸,投入水镜扬起层层波纹的水面。

和纸先是沉入水中,像被放入洗衣机般旋转了几圈之后,终于又像是被什么东西拉起似地浮出水面。

「唔,这是」

看见浮出和纸上的片段文字,弦而惊讶出声。

「没想到会降下这样的神谕。」

弦而的表情变得更为凝重,只见他将和纸从水镜中取出,然后恭敬地捧起。

遵照苇原流神道的仪式,结束占卜仪式之后,弦而用变得更加严肃,却又带着哀愁的眼神,向奉为神体的神镜敬礼。

「但这也是神所赋予的命运啊。」

说出这句意味深长的话后,弦而俐落地收拾好祭坛,之后从怀中取出成人周刊杂志,单手拿着便打开了拜殿大门。

「哎呀,宫司大人,怎么一个人躲在拜殿里呢?」

「是小梅啊,来得正好,我的腰好痛哦,我想请你帮我按摩一下。」

看到弦而用卷起的成人杂志敲着腰部,小梅苦笑着说道:

「如果您不恶作剧的话,我很乐意帮您按摩。」

「哼,看到那样的胸部在眼前摇晃,不恶作剧还算是男人吗!」

弦而马上展开了他一如往常的性骚扰攻击。

「呀!宫司大人好色~~」

小梅一面发出尖叫声,一面朝着弦而的后脑勺全力施出一拐。

但弦而也不是省油的灯。

只见他假装要闪躲,整个人却是朝小梅身上抱去,小梅则翩然闪开,奔跑着逃到参拜路径之上。

「唔,逃跑的胸部真大啊」

弦而的手好色地动着,只听到一道尖锐的斥责声响起。

「宫司大人!你这是什么样子!身为神职人员,怎么可以有如此不检点的举动!」

「啊〡是薰子啊,啰嗦的小姑出现了,好啦好啦,我会收敛的。」

被薰子斥责,弦而苦笑着摊开成人杂志走在参拜路径上。

「啊!老爷真是的!又在看黄色书刊了!」

「风花,你来的正好,毕竟比起图上的美女,虽然多少有些发育不良,但还是活生生的女孩比较好啊。」

「谁发育不良啊!看到这个还敢说我发育不良吗?」

风花生气的胀红着脸,挺起那胸前柔软的隆起。

「风花啊,从前曾经有伟人这么说过」

「什么呀?」

「好色素描之手少」

弦而以完全不像是老人的速度,摸了风花胸前一把。

「呀〡你这个好色老头!」

对于弦而性骚扰的老毛病,薰子按着太阳穴叹气。

「呼呼你们的修练还不够啊,啦啦啦啦少」

弦而高声笑着朝主屋走去,但是巫女们都没有发现,他冰冷的眼神中并没有笑意。

这时候,积雨云正覆盖在苇原神社上空,从流行音乐社社办的窗户也清楚可见。

「啊})今天也是好天气呢,接下来会越来越热吧。」

看着像漫画中才会出现的青空一豪铁大大地伸展身体。

「你啊,头发剃光了,鼻毛却那么茂密,像个毛虫似的真恶心。」

「啰嗦,我是想挑战一下,看看能不能把鼻毛留到看起来像胡子啊。」

「真要留的话,干脆留到能用来当吉他弦的长度算了。」

「什么啊,真太郎,留到那样你会买吗?」

「当然不会买,那种东西不弹也知道声音很差。」

「如果能够用来当贝斯的弦,那我可以勉为其难收下哦。」

「不可能啦!我的鼻毛才没那么粗!而且要就付钱啊!」

今天的流行音乐社也是一幅和平景象,光是豪铁的鼻毛就能扯出这么多对话,可见他们比平常还要悠哉。

「别谈我的鼻毛了,阿音,我有两件事要问你。」

「嗯?什么啊?豪铁,表情这么认真。」

「一件事是关于暑假的演唱会,你跟你家的信众谈好了吗?」

「啊,这件事我们还在谈。我已经找到有商家答应,如果我们在店面帮他们招揽客人,店家就会借我们电源。」

听到音矢的回答,豪铁双手在胸前交叉满意地点点头。

「豪铁你那边如何了?你家在商店街的信徒里,有人肯出借店面给我们吗?」

「喔,店面和电源保证是不用说的,连舞台服装都肯借我们哩。」

听到豪铁『舞台服装』这句话,之前一直沉默的真那实凑向前。

「是怎样的舞台服装啊?」

「喔,非常适合即将来临的季节,是开高叉的比基尼。」

瞬间,社办的窗户震动,同时还听到咚的一声。

「什么比基尼啊!想吃我一记脚跟踢吗?」

「这种话不要踢了以后才说,不过来栖啊,你今天的内裤品味不错喔。」

头上还顶着真那实的脚跟,豪铁从怀中取出数位相机迅速拍下。

数位相机的焦点,当然是一直线对准真那实的内裤。

「是吗?看来只有脚跟踢不够啊。」

话还没说完,真那实的膝盖就命中豪铁的脸,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台的数位相机陷入他的脸了。以单脚举起的姿势还能用膝盖踢击,看得出真那实似乎已经修练到如功夫电影般的技术了。

「呜喔喔!很痛耶!」

数位相机陷入豪铁脸部中心的液晶画面上,显示着真那实的内裤特写,但可悲的是在持有者看到画面之前,画像就已经被删除得一干二净了。

「好了,删除完毕~」

「呜喔喔,来栖!你是鬼吗!!」

「豪铁,你另外一件想问的事是什么?」

音矢避开豪铁与真那实如日课般的战斗,态度从容不迫地问道。

「喔喔,这件事啊。」

一豪铁挖出埋进脸里的数位相机,向前一步说道:

「今天小斋怎么了?一次也没见到她。」

那张布满瘀青的四方脸缓缓接近,音矢挂着僵硬的笑容后退。

「听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她还没来呢,是发生什么事了呢?」

「哈哈〡加持你啊,很关心小斋喔?」

真那实不怀好意地笑着揶揄,但豪铁脸不红气不喘,以毫不动摇的认真表情看着真那实的脸。

「小斋也是流行音乐社的一员不是吗?关心她是理所当然的啊。」

看豪铁说得那么自然,真那实惊讶地眨着眼。

事实上,一豪铁在成员中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当然那并不只是因为他是鼓手的关系。豪铁很少表现出温柔体贴及替朋友着想的性格,这些全体社员都是非常清楚的。

就连那个王子在被问到关于豪铁的事情,他大概也会回答『他虽然是个笨蛋,却是我的朋友』吧。

尽管流行音乐社的社长是音矢,实质上整合社员的人却是豪铁,这是全体成员一致认同的。话多、凡事又擅自决定的真那实的确醒目,但实际上在办活动时,豪铁的影响力就很大;再说若不是有他,为神乐忙碌的音矢也不可能到现在还能当社长。

正因为豪铁是这样的人,所以他会关切斋的动向也很自然,就算斋的迟到真的是稀松平常之事,看见豪铁丝毫不回避真那实的视线,大家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大不了吧,真那实稍微低着头说道:

「嗯〡她今天确实有来上学,应该是和班上的朋友在一起吧?」

「阿音,你有好好替小斋想过吗?你觉得那个古代人小斋,能够和时下那些聒噪的女高中生沟通吗?」

说法是很过分,但豪铁的话却很有道理。

「啊,我也有这种感觉,不知道那孩子在班上有没有交到朋友?」

「就算是从东京转来的我,当初要融入班上也是很不容易,对大内那样保守又奇特的女孩子来说,或许更难吧。」

就算现在也很难说王子已经融入班上,但是听到王子亲身体验的这番话,音矢也开始越来越担心了。

「是、是这样吗?我是有间过斋在学校开不开心,因为她都笑着说过得很快乐」

「音矢你啊你听了就相信?」

「咦?不对吗?」

看到讶异的音矢,众人一同叹气。

「啊〡没救了,看来不死一死再重新投胎,你的迟钝是治不好了。」

「咦、咦?我、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除了不在场的斋以外,流行音乐社全员对音矢投以冰冷的视线,他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只能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这样啊,阿音也不知道啊」

一豪铁小声地喃喃自语。

斋之所以会告诉音矢在学校很快乐,其理由豪铁能够想像到。

豪铁认为对斋来说,与音矢在一起就是最快乐的时光了,因此上学无疑是件快乐的事,每天来社团大概也是为了和音矢在一起吧。而会回答学校生活很快乐,或许是因为她怕如果说没有朋友,就会让音矢担心,豪铁心里微微感觉刺痛。

就在豪铁思考着种种之际,无意间朝窗外望了一眼。

「嗯?」

操场角落有一名女学生单独站在那里。

那并不是操场上随处可见、穿着运动服的运动社团学生,而是身穿制服的少女。

就算从超过一百公尺距离的位置看去,她的美也丝毫不减,在草地与林木的映衬下更加绝美出众。

豪铁一眼就看出那少女是斋,却没有告诉其他社员,暗自窥视着她。

只斋见在操场角落的树荫下,手持扇子静静地站着。豪铁原先以为她是在练习舞蹈,可是她却一动也不动地站着,不像是要跳舞的样子。

「呃,我突然想起有急事要离开一下。」

「什么啊加持,你又要去买漫画吗?」

「嗯,差不多。」

「合音缺鼓手根本合不了啊。」

「抱歉,真太郎,我很快就回来。」

豪铁说完,头也不回地奔出社办。他前往的目的地,当然就是斋所在的操场。

「嗨,小斋。」

一豪铁带着满脸的微笑,向正在树荫下把玩扇子的斋打招呼。

「怎么待在这里?不到社办露个脸吗?」

「啊,加持学长。」

扇子刷的一声收拢,斋转头就想逃。

「小斋,你有什么烦恼对吧?是不能跟阿音商量的事吗?」

豪铁的一句话让斋停下脚步。

干爽的黑发摇动,再柔滑地回到原来的位置。一股如樱花般的温柔香气,搔痒着身后豪铁的鼻尖。

「呃算不算烦恼,连我自己也不清楚。」

斋回过头并没有直视豪铁的脸,只是低着头望向自己的鞋尖。由于斋平常总是看着对方的脸说话,因此豪铁更加确信,目前在杂货店遇见她时所感受到的那股异样感没错。

「这样啊,连小斋自己也不明白呀,这样状况就很辛苦了。」

虽然豪铁并不清楚斋的心情,但是对于相当烦恼的人,他或多或少能够理解他们的痛苦,这也是由于他出生在寺庙,从小到大就看过许多带着烦恼到寺里的信众。

而且

如今他也是同样的心情。

「我不明白自己的心情,有时甚至感到快要崩溃」

「喔」

「可是什么才是我自己的心情呢?我一点也不明白」

斋手按着胸口,一点一滴吐露出自己的心声,但是才说了一两句,她就维持着那样的姿势沉默不语。

「不用那么着急啦,就算再怎么焦虑,答案也不会自己跑出来啊。」

豪铁从僧衣口袋取出两罐果汁。这是在来这里的途中,他想要请斋喝才在贩卖部买的。

「虽然不是甜食,但你就喝吧,空腹想事情对身体不好喔。」

斋看着豪铁递来的果汁,战战兢兢地伸出手。对方是豪铁,明明没有什么好害怕,斋的动作却显得犹豫。

以往那个优雅又不失威严的斋不知上哪去了,如今眼前只是个看起来没有自信,胆怯而畏缩的女孩。

「如果方便的话,我们坐在那边的长椅说话好吗?在社办你或许很难说出口吧。」

「好的,给您添麻烦了,加持学长。」

斋鞠了一个躬,叹息声从双唇流泄而出,那楚楚可怜的嘴唇就像受寒颤抖的樱花,让豪铁不禁看得入迷,然而现在最重要是听斋说她的烦恼。

两人并肩坐在长椅上。豪铁就算在男学生中,体格也算是超群的壮硕,身旁纤瘦的斋整个人没入他的身影中。

「抱歉,很挤吧,这长椅太小了。」

豪铁试着开玩笑,斋却没有笑容,只是依旧沉默地低头紧握着果汁。

「这么说来的话,小斋连自己也不清楚是在烦恼什么事啰?」

「嗯因为我自己也不清楚,所以也无法找人商量。」

「这样啊,那么不管什么都好,把你想到的、感觉到的全都说出来,这么做说不定就能意外发现解决的方法喔。」

「可是那样会给加持学长添麻烦的。」

斋不安地对他说一豪铁则是大笑到巨大的身体直抖动。

「学妹有烦恼,身为学长能够不管吗?欢乐的事与大家分享会更快乐,难过的事与大家分担也可以减轻痛苦啊,小斋。」

「与大家分担可以减轻痛苦吗?」

一豪铁一个高中生却说出像老人般的话,然而他的话似乎直达斋的心里。

「小斋一个人烦恼忧郁,大家看了都会担心哦?」

「是的,或许正如加持学长所说,我不想让大家担心。」

「没错没错,来,一口气把果汁喝了,再慢慢来谈吧。」

豪铁从斋的手中拿起果汁,将拉环轻轻拉开,然后再次将果汁交到吓了一跳的斋手里,让她拿好。

「那么我就不客气了。」

斋礼貌地说完后,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将果汁凑近嘴边。

一豪铁出神地凝望着斋接触果汁罐的柔软双唇,轻闭的眼睑与整齐排列的长睫毛,还有每当她喝下果汁时,上下起伏的雪白咽喉。

「呼,感觉心情稳定多了,加持学长。」

她用有褶边的可爱手帕不对,是印上樱花图案的怀纸擦拭嘴唇后,斋这时终于正视一豪铁的脸。

「哎呀?加持学长该不会是发烧了」

「咦?啊,不是,我没发烧,怎么回事呢,大概是今天太热了吧。」

原本红着脸看斋看得入迷的豪铁,这时突然惊醒,朝自己脸上打了一拳。

「既然心情静下来了,那就来慢慢解开谜团吧。」

「嗯。其实,最近我几乎每天都做同一个梦。」

斋将自己所记得的梦境,全部说给豪铁听。

「原来如此,在梦中听到那样的声音,然后就醒过来了是吗?」

「是的,那声音好像是在责备我一样当然由于那是梦,因此我也可以当成是做了个恶梦就好,但心中就是很在意」

豪铁虽然看出斋的表情又更添一分晦暗,却刻意不对她抱持的不安表示认同,而是笑着抓住斋的双肩。

「不用在意,就像小斋说的,那只不过是作梦罢了。」

豪铁笑着摇动斋的纤细肩膀说道。

「在做什么?为了什么而生、又为什么在这里?存在理由是什么?这些是每个人都会思考的问题,不管是和尚或伟大的哲学家都找不出答案啦。」

「或许是这样,但一直作同样的梦,我感到十分痛苦」

「作了那么多次诡异的梦,换成我也会怕到身高变矮啊,而且或许就是小斋那么在意,所以才会不断梦到呀。」

一豪铁一面观察斋的反应,一面说笑想要减轻斋的不安。

而且一暴铁也思考着斋自己也找不出的答案。

你在做什么?

当然是过着快乐的校园生活。

你是为何而生?为什么在这里呢?

斋是为了嫁给音矢而生,因此而住在音矢家。

你存在的理由究竟是什么呢?

那是

想到这里一豪铁有一股说不出的空虚感。

一豪铁对音矢没有任何恶意或敌意,甚至希望好友能够得到幸福,正因为豪铁是如此为朋友着想,也因此有个问题让他特别在意。

身为男孩子,他当然也会想与美貌又清秀的斋交往,但是他也认为若斋拥有她所希望的幸福形式,那才是对斋最好的。

再说豪铁根本不知道以音矢为神乐主的御神乐,其真正的目的为何?这是因为每次事件发生时,他都身在结界之外,并没有目睹音矢与斋的活跃,真那实当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豪铁,而斋也心知这事不该说出,因此她也没有说。

也就是说一豪铁对斋的认知仅止于她是舞蹈的高手而已,只知道是古老家庭所订下的婚约,才让她以未婚妻身分嫁进音矢的家。

因此豪铁所导出的答案就是

「那个啊,小斋,对象是阿音真的好吗?」

像个男子汉直接了当,该说这就是豪铁的作风吧。

「那个您是在说什么事情呢?」

突然被问到这个问题,斋疑惑地歪头思考。

「呃,也就是说,虽然我不清楚事情原委,但小斋是因为家庭因素或什么原因,所以才会嫁到阿音家对吧?」

「是的,我想应该算是这样吧。」

斋无法对豪铁启齿事情的真相为了嫁给神乐主,怀下继承之子而来

「是啊,但阿音那家伙就是不表明态度对吧?跟来栖在一起这么多年,却还是青梅竹马的关系,一点进展也没有。」

「这、这样啊」

迫于豪铁的气势,斋只能含糊地回应。何况豪铁的言论确实正确,如果这时音矢也在场听见,想必也会无言以对,只能像池塘中等待人喂食饲料的鲤鱼,一开一闭地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吧。

「我并不了解小斋的一切,但是坦白说,我觉得人生被家庭因素所左右,这样真的觉得幸福吗?」

「关于这一点加持学长不也是一样吗?既然生为寺院之子,继承寺庙也是理所当然的不是吗?」

「是啦,我是喜欢家里的工作才继承,而且就算当了和尚,我也不打算停止我喜欢做的事情。」

「加持学长接受自己的命运了呢。」

「命运?不、不是啦,没那么了不起啦。」

豪铁抓着头掩饰害羞,并且表情认真地说道:

「但是啊,要是我讨厌继承家业,我也是可以选择不继承,换成是我,只要扁爷爷和老爸一顿,然后离家出走就好了。虽然那样做当然是很不孝,可是心不甘情不愿的继承,对老爸他们来说也是不幸啊。」

豪铁说得没错,而且斋也认同,只是那与自己的事不相关。

「我并不是心不甘情不愿来到此地,也不觉得自己不幸。」

「那是斋的真心话吗?有没有可能只是受到那样的教育,才会有那样的想法呢?」

「不是那样的。」

斋像要阻止豪铁般一口否定。

斋确实是被教育要成为音矢的妻子,可是在与音矢相遇后,尽管只有短短数个月的相处,斋现在已经确信,喜欢音矢的心情是出于自己本身。

想与音矢在一起、想和音矢结为夫妻,这千真万确是出于斋的真心。

「加持学长,我之所以在这里,是出于我的意志,并不是被任何人教育,而是我自己的意愿。」

「那么小斋在梦中被问到存在理由,又为什么会感觉受到责备呢?」

斋又再度说不出话来。尽管豪铁没有丝毫逼问斋的意思,可是斋的心却不自觉地被逼到了绝境。

斋感到喉咙干渴,于是将手中的果汁一口饮尽,她握住罐子的手有些颤抖。

「结果问题还是在于阿音不表态吧。」

铿。

这出乎意料之语,让果汁罐从斋的手中滑落,伴随着清脆的声响,剩余的一丁点果汁也逐渐被地面吸收。

「要是阿音有说清楚自己的心意,小斋或许就不用这么烦恼了,不管阿音告白的对象是小斋还是来栖。」

一豪铁拾起斋掉落的罐子,如此斩钉截铁地说道。斋茫然地偷看豪铁的侧脸,那总是亲切的笑容已不复见。

「小斋,不问清楚阿音的心意好吗?」

「加持学长我、所以说」

斋像是想说什么,却说到一半就无法继续。

斋当然打从心底想知道音矢的心意,自从在春天与音矢相遇以来,她每天都等待那一刻的来临。

斋至今都选择夜袭这样积极的行动,但是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是由音矢主动接近她。对女孩子来说,会这么想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我决定要一直等待,直到音矢先生告诉我他的心意。

这句话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不知为何她却犹豫着说不出口。

大致来说,音矢的心意如何与斋的使命根本无关,为了不使神乐主的家系断绝,必须在与祸津神决战之前留下子孙。成为神圣的母亲是自古所定,是斋所应该接受的幸福,这样做也是为了这个世界。

其实这跟音矢的感情应该是无关的,他需要的只是子孙,有没有爱情并不包含在使命之内。会想要音矢的感情只不过是斋的任性,但是音矢等人却尊重斋的决定,所以她更要感谢,而不该再有奢望才是,这就是斋心中的想法。

「你该不会在勉强自己吧?小斋。」

「没有那回事!」

不是,我没有勉强自己。

「不然为什么会说不出话来?那不就是问题所在吗?」

一豪铁的话阵阵戳痛着斋的心。

斋虽然乐观看待豪铁所说的话,可是每一句都刺痛她的心,让她感觉痛苦。

那一定是因为那些话是正确的,斋自己心中某处也是这么想的。

从她离开大内家来到苇原家,在这几个月时间里她认识了d52Ilt情,还有她之前所不知道的某些事物。自己像真那实那样正直吗?自己像爱着音矢的三名巫女一样,比起自己的心情,更优先考虑音矢与周遭人的心情吗?

希望音矢先生对她说些什么,想了解音矢先生的心意、想被音矢先生追求。

但是

她无法允许不把这当成自己的责任,而是归咎于音矢。

所以她想等待,等待音矢的话语、等待音矢的行动。

可是她很痛苦。

「加持学长我想要等待。」

斋好不容易挤出的就是这句话。

「是啊,你的心情我能体会,这种事也不是说有什么期限的嘛。」

「啊」

然而豪铁这次的话却错了。

期限是存在的。

就在音矢十八岁的生日,在那之前她必须怀下音矢的孩子。

那就是斋存在的理由。

而且距离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如果在那天来到之前,音矢没有选择自己会如何?

自己会带着对音矢的感情,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吗?

斋这时不禁如此想着。

「加持学长,我、我究竟该如何是好」

过去从未在别人面前哭过的斋,如今眼睛湿润,眼眶浮现大颗泪珠。就算眨眼,那珍珠般的眼泪也没有溢出,只是好好地停留在眼睑之间。

「啊?咦咦?小斋!?」

就算是豪铁,看到斋流泪也怕了。

尽管她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印象,但是豪铁一直都认为斋是个内心坚强的女孩子,也因此她的眼泪带给豪铁相当大的冲击。

可是,豪铁马上就察觉那眼泪是为何而流、为谁而流。

那是斋对音矢感情的展现,他这么一想,心头火就莫名燃起。

都是因为音矢不表明态度,斋才会流泪。

无处宣泄的愤怒,让豪铁始终压抑感情的枷锁产生了一点松动。

「小斋,你可以听我说句话吗?」

「是什么呢」

「我喜欢小斋。」

一豪铁这句未免太过简单,却十分直接的话语传进斋的耳中。

瞬间,两人四周的空气就像停止流动般。

先前都还听得到运动社团成员的呼声,现在都已经从斋的耳中消失。

斋耳中只听见豪铁那不知是因愤怒,还是告白的激动而显得粗重的呼吸声。

斋缓缓地抬起头。

「对不起,小斋,我居然在这时候但就因为是这种时候,我才认为更应该说出来。」

豪铁勉强压下想拥抱斋的冲动,将自己的心意告诉她。

「小斋就只是等待对吧?所以才会觉得痛苦吧?」

斋无法肯定也无法否定,她用无名指拭去眼角的泪水,现在的斋无法直视豪铁的脸。

「我和阿音不同,我可以清楚断言,我喜欢小斋。」

这时扯出音矢来比较,可就不像个男子汉了。

尽管心中这么想,然而是音矢让斋哭泣的这个念头却无法按捺。

换成是自己绝对不会让斋哭泣。

豪铁心中只这么想着。

「阿音什么都不做,但我可是会像这样对小斋表白自己的心意。」

话一旦说出口,豪铁的情绪就无法停止,不断满溢而出。

没什么恋爱经验的豪铁,只能像水坝决堤般,将自己的感情全部表达出来。

「所以,你能不能不要痛苦的等待阿音,而是选择我呢?」

「加持学长?」

斋惊讶到说不出话来。斋至今还弄不清楚使她痛苦的真相为何,对这样的斋来说,豪铁的告白可说是让她措手不及。

尽管豪铁自认告白前的步骤都有作到,但大部分都是一头热的豪铁自己脑内补完,如何演变至告白的经过与心情转变等,通通没有传达给斋。

况且,斋光是自己的事就已经快负担不了了。

「我要再说一次啰,可不可以忘掉阿音选择我呢?小斋。」

斋仔细看了一会儿豪铁认真的脸,怎么看都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能不能给我答覆?」

「这、这样我很困扰,突然这么说,我」

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和音矢先生在一起。

以前的斋应该会毫不迟疑地如此说道,如今心中却像有什么牵挂,让她这句话无法顺利说出口。

「啊!不、不用马上回答也没关系,考虑过后再回答我就好。这种事情并没什么期限不过早一点当然是比较好。」

全部倾吐完之后,豪铁的脑袋似乎终于冷却了。

豪铁看到为难的斋,慌慌张张地打着圆场,可是却没有效果。

剃光头看来容易着凉,而且对失控的头脑来说,毛发说不定是最好的散热片。

「我先离开了。」

斋站起身,以头发仿佛会倒立起来的速度一鞠躬。

然后迅速转身,以像是会将地面踢裂之势,自长椅前奔跑离去。

「我搞错顺序了吗?该不会是搞砸了吧?」

一豪铁啪啪地拍打着头,不过到日后他才知道,他错得比他想得还要更严重。

「唉」

像逃难般离开豪铁身边的斋,如今身上仍穿着制服,躺在自己的房间。

虽然去拿回搁在教室的书包,斋却没有心情到流行音乐社社办。

再说,她只要见到音矢,内心的负面情绪就会扩大,让她的心越来越痛苦。

正因为如此,她才不愿意到社办,只是独自在操场旁审视自己、不断反覆思考,然而豪铁却在这时过来。

「没想到加持学长会说那种话」

斋在穿衣镜前坐下,盯着自己的脸看。每当遇到什么困难时,或是心情因烦恼摇摆不定时,斋就会像这样面对着镜子,这已是她的习惯了。

「我该怎么做才好?我不能回应加持学长的感情」

话虽如此,她也不想伤昼豪铁。至今郁闷的情绪更加恶化,斋的内心十分痛苦,就算坐着不动也感到难过。

「我究竟该怎么做」

她问的人是自己,能够做出回答的也是自己。身为大内家的巫女,要做一名为神乐主而舞的舞者,斋自年幼时就被如此教导,并且毫无疑问地成长至今。目前这个找不到答案的状况,甚至连问题的内容都搞不清楚的状态,对她而言只是莫名的痛苦而已。

痛苦的状况还没解决,却又遇上豪铁告白。

一豪铁本来只是想帮助斋而已,却因为斋的眼泪而克制不住自己。男人最怕女性的眼泪,豪铁可说是身体力行了这个定律,但对斋来说,那却是最坏的时间点。

如果遇到这情况的不是斋,而是真那实的话,那么事情就简单了。

「我不可能和秃子交往啊,笨〡蛋!」

只要一句话就可以解决了。由于真那实是女孩子,对豪铁的告白当然多少也会感到喜悦,但她会以自己的感情为最优先,并且她也拥有足够的谈话技巧,能够以开玩笑的方式,让豪铁情感上所受到的伤害能有某种程度的缓冲。

但对于直肠子的斋来说,她不知道该怎样将豪铁的告白轻轻带过。可悲的是,那对她只是个负担。

「」

斋凝视镜子,发现眼角有着白色的物体。

那是眼泪干掉的痕迹。

「我哭过?」

是她自己用无名指拭去泪水的,但是在斋的记忆中却没有哭过的事实。

那眼泪并不是对豪铁的告白感到困惑而流,而是因为自己也不明了的混沌心情,但这个事实连斋自己也没有体认。

由此可见,斋是有多么困惑混乱了。

「我是害怕音矢先生不选择我?应该不可能会那样的。」

对于这个恐怕就是正确答案的结论,斋像是要解开纠结缠绕的心一般,喃喃自语地加以否定。

「一定只是我的心乱了。舞没办法跳好,一定也是我的心不平静的影响。」

她面对着镜子自言自语。

那句话是代表她的决心?还是说给自己听的呢?

斋连这点也不明白,只是看着镜中自己的脸。

她看着自己的视线,就像母亲责骂做错事的小孩。

可是斋自己却没发现,那眼神之中交杂的困惑神色,就像是受责骂的孩子一般。

「要在拜殿跳舞,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才行。」

斋想到这里便从镜前起身。

斋透过镜子,以监视般的目光确认白己脱下制服换上巫女装的过程。

有句话叫做一丝不苟,斋的换装正是如此完美无缺。

对于巫女的正装,斋总是细心注意,正如同服装的紊乱等同于心灵的脱序,因此她确实地穿上白衣,就算只是一个衣襟,她也是端庄郑重地合上。

要是不先从服装端正,那么她目前心中的混乱也无法矫正。

就像武士配戴上全副甲胄般的态度,斋将巫女装束得紧紧的。

在把红裤裙的带子系紧之后,斋将脱下的制服收拾妥善。在这么做的同时,慢慢地让心灵归于平静。

她将制服挂在衣架上,再从书包中取出舞扇。由于那是携带用的扇子,所以比起仪式时跳舞所用要小,不过雕工精致,相当适合娇小的斋。

「好。」

斋将舞扇抱在胸口,为了转换心情而前往拜殿。

此时已是日落时分,神殿的门应当已经关闭了,如果是在神殿的话,就不会被任何人看到,可以专心练习舞蹈。要是能够集中精神在舞蹈上,藉此让心情平静下来的话

「到时再来考虑加持学长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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