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光华散落之物
1.
时间塔崩坏已过去数小时。正午。
瞥了一眼交给自己的篮子，雷真转向一边。
「真是难得，不过不需要」
被雷真冷淡拒绝，珍珠色头发的少女芙蕾石化了。
她怀抱着的篮子里边，豪华异样仿佛连俱乐部也能搬出来似的，丰盛的三明治明晃晃地在篮子里颠簸着。胸部也随之剧烈起伏。
「反正今天也放了什么吧，比如毒药之类」
芙蕾紧紧抱住陪同而来的狼犬，娇滴滴地哭起来。
「别哭了！想哭是我好不好！」
「呜呜你就是不相信我」
「是平日的行径恶劣好不好？这是你自己积累促成的恶果好吧？」
突然刃对准了正讲道理的雷真的脖子。
夜夜吓了一跳，站起身试图救出雷真，然而，刃嵌入了雷真的脖子，形成了无法开启的封闭状态。
雷真身旁出现了一个即非恶魔又非天使的异形机械人偶。特征为锐角形的全身刃物，原来是洛基的自动人偶智能天使。
「这是什么意思？我的邻居洛基君」
「尽管我为人谦虚宽容，不过无论如何也无法原谅的人有三种。命令我的人，反抗我的人，还有惹我姐姐哭泣的混蛋！」
「被害者是我啊！你来试试看天天被投毒的滋味！」
刃进一步深嵌，雷真把话咽了回去。
「好吧，我知道了！吃就行了吧？吃！」
齿轮咔咔作响，智能天使解除束缚。
芙蕾的红眸浮现出期待的神色，将篮子递给雷真。
而夜夜望向雷真漆黑的眼却逐渐暗淡，深不见底的沼泽一般。
雷真以面对处刑台的心情接过芙蕾递过来的篮子。
「真的没有放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芙蕾颔首轻轻地点了点头。
「盐巴、朗姆酒、干蝾螈、蝎子粉、眼药水都没放吧？」
芙蕾点头。
雷真狠下心抓起喧腾腾的鸡蛋三明治。深呼吸一口气，张开嘴一口咬下去。
「啊！！」
苦得舌头发麻，喉咙灼烧，雷真一下噎住随后不住地咳嗽。无语地瞪着芙蕾，芙蕾半带哭腔地坦白。
「医学部的教授分给了我一些正在开发中的药」
「什么药？」
「提高牛马繁殖力的」
「那种东西别给我掺进来！话说，你又骗我是吧！」
「呜我没有骗你啦」
芙蕾环抱住狼犬的脖子，少见的倔强地否定起来。
「一直以来是有往三明治的食材里边放些东西，不过」
「不过什么」
「这回是往药里边掺食材，然后用面包夹起来的」
「别强词夺理了！话说，这已经算是人体实验了！」
咯噔一声夜夜踢倒椅子，站了起来。
「好了别吵了！」
「噢？对啦夜夜好好教训教训她」
「为什么你学不乖呢，雷真！」
「啊？对我？对我发火？」
「遭受到那样的对待还继续吃下去莫非，你爱上这个狐狸精了？！」
夜夜说着一脸狼狈的转向芙蕾。
芙蕾脸颊微微泛着红晕，若有所思的回避夜夜的视线。
夜夜委屈的轻声抽泣，咕咕咕的声音引发了地震。
于是最终吃苦头的还是悲催的雷真。
「自杀?」
芙蕾边帮雷真往脸上贴橡皮膏边照话学话地小声嘟囔。
开始治疗满身伤痕的雷真，手法娴熟地消毒后将橡皮贴上去。虽然运动神经损坏，手还是很灵巧。
尽管夜夜赌气出去，浸染着怨念的气息仍能沿窗从外边飘荡进来，可能还是不放心地在附近监视着这边吧。
窗外喧闹起来。学生们簇拥着接连不断地往来通行于尘土飞扬的马路，连教授、警卫、市政官员也在其中奔走。由于刚才时间塔崩坏，整个学院人心惶惶，笼罩着与夜会不同的紧张感。
雷真一面担心着外边的状况，一面继续刚才的话。
「啊。就在刚刚，从屋顶跳落。时间塔崩坏之前」
「什么样的人」
「嗯，这样头发是茶色的，戴个帽子」
芙蕾歪头思考，仅靠这些信息没法断定是谁。
「另外嘛啊对了，就是给人那样的感觉」
雷真指着窗外，一位站在树旁边的女学生，茶色头发，平均身高，不是那种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少女。目不转睛地望着这边察觉到这边的视线又假装没有看向这边。
雷真虽然心里有些在意，不过并非熟识，很快将少女抛到脑后，回到与芙蕾的对话中。
「还有就是，好像什么地方跟夏儿相像。面孔啊身形什么的
「可能是安丽。」
「安丽？是女的？」
「安丽艾特.比劳」
「比劳？」
安丽艾特英文的读法应该是亨利艾特才对。名字是法语念法，比劳是姓氏与夏儿名字一样的结构。
芙蕾看透了雷真的疑问，简明地说明。
「安丽是暴龙的妹妹，又是同住人」
「真的吗。话说，那家伙的妹妹，也在这所学院吗」
「没有哦，不在这里。转入学院了但还没来」
约一周前，好像突然入住了古利冯女子寮。
转校生，又是暴龙的妹妹，应该会有所风闻。也可能是自己不了解情况，芙蕾也不太清楚详细的经过。
「嗯，原以为只是相像而已没想到真的是他妹妹」
与自诩美貌如妖精的夏儿相比，安丽还是些许普通了。
发色不似夏儿般的金发，肌色也稍有不同，好比同属蔷薇科的大朵玫瑰与小草莓花般的不同。
不知为何，泛起一阵酸涩，旧伤口被剜开似的。
「安丽已经六次自杀未遂。算上雷真目睹的这次，有七次了」
「七次?」
「幸亏上吊绳索断开，或者服毒后来得及解毒才得救了」
一周内自杀七次也未免太过，到底有多想死掉。
雷真抱着胳膊陷入深思。
能进入学院，诚然要有相应的资质，学费方面的花销也很大。
据说由于今年是夜会召开的年度，志愿入学的不多，选拔甚为宽松。但是因为一回生战斗技术不够纯熟，会导致在战斗中处于不利态势。不过话虽如此，夏儿的家族是没落贵族，金钱上不够充裕，那么后援者则必不可少。
如今夏儿的妹妹现身，果真这是个偶然吗？
忽地发觉旁边病床上的洛基一脸严肃。
「怎么了，洛基。知道些什么情况吗？」
「尽管我为人谦虚宽容，不过还是看不惯那些仅凭臆测放话的家伙」
所以保持缄默似乎是这么回事。
「什么嘛，欲言又止的！」
「我什么时候开口了？别找茬儿！笨蛋！」
「你才是笨蛋。抓住话把儿求毛求疵什么的。头重脚轻根底浅的典型货。明明散发出想表达的气场」
「什么叫气场?那种东西实际存在吗？痴人说梦的愚蠢东洋思想」
「这是惯用表现,是文学。话说小看东洋的西洋思想一样愚蠢」
沉默世界一周愚蠢太阳系愚蠢银河系愚蠢四次元愚蠢
二人开始小孩子般的争吵，血管根根浮现。芙蕾本想劝阻，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
「啊说起来，暴龙从昨天开始行踪不明」
「没有回寮寮监大吵大闹了一番」
没听芙蕾说完，雷真跳起来赤脚冲出病房。
2.
数分钟后，拨通大堂的电话后，雷真反复和他争论。
「所以说，叫硝子来接电话！有些事情要紧急确认！」
「雷真殿，请稍微冷静一些。主人现在正和少将殿下啊，主人」
有人接过电话，随后伊萝莉的声音响起。
「真是聒噪啊小子。在旁边的屋子里都能听见你的声音」
「硝子！」
「迟来的联络呢。听说时间塔遭到炮击，很是担心呢！」
「抱歉。别说联络了，连嘘寒问暖也顾不上」
「没事就是万幸。夜夜似乎也伤得不轻吧」
话一出口自己也吃了一惊，这么说来，雷真也是命悬一线啊。
雷真不想触及这个话题，现在不是谈及这些的时候，雷真转而说道。
「嗯，那个我有一事相求。」
「我可不是便利屋」
「这倒也是，不过，那个」
「你这小子呀。先搞清楚自己的立场！」
硝子如是说着别多管闲事了！
雷真的想法硝子早已洞悉。
「忘了和我打得赌了吗？小子你即便死了也不会得到自由的」
「我并不是因为有生命危险才决定要做。只是试探一下也」
「你给我差不多点！」
硝子的声音尖锐起来，面对硝子从未曾有过的强烈反应，雷真哽住了。
「现在马上给我回到病床上休息！敢顶嘴我绝不饶你！」
没等雷真回嘴，硝子当一声挂断电话。
硝子非常生气声音透着一股焦躁。
那个硝子竟然能如此焦躁，不是轻易能够做到的事呢。在这样的紧要关头，雷真却有一丝骄傲浮上心头。
不过也当然是情绪最坏的时刻。雷真咬咬牙，将听筒放到一边。
「雷真」
夜夜不知何时不安地站在雷真背后。
「硝子说不行是吗」
「嗯」
「太好了。那快乖乖地回病房吧。那么在意夏洛特的行踪的话，夜夜来寻找好了」
「夜夜，打点行装。现在马上出院！」
雷真迅速转身变换方向，快速地返回病房。
「诶？等等我雷真！」
一回到病房，雷真脱掉病号服扔到一边。
绷带包裹着的矫健胸膛显露出来。腹肌也清晰可见。
芙蕾脸红的跳起来和拉比一起跑出去。
无视一脸疑惑的洛基，雷真准备换上制服。右腕还不能活动自如，再加上剧痛，连穿上衬衣都十分困难。看不下去的夜夜本打算帮忙，由于触碰到了奇怪的地方，少年极为不满的甩手轰开了对方。
换好制服，然后向旁边的医务室走去。
专职医库露艾鲁医师在用烧杯煮汤。清汤的香味勾起了食欲。雷真将挥散香气，走到库露艾鲁面前。
「那副打扮。你想干什么」
库露艾鲁眼镜后边的双眸放射出锐利的光芒。雷真背后一寒。这个男人，有着不仅仅是一介医师，意想不到的可怕之处。
「不会如我所猜测的，你是打算对我说想出院吧？」
「真不巧恰恰正如你猜到的」
「你知道你这么说意味着什么吗」
指尖往上推了推镜框，评判的视线转向雷真。
「虽说我对男人数量减少欢迎之至，而我开出了出院许可就意味着」
「重返夜会，是吧」
「不仅如此，你是重新以第一百位的身份回归。从现在开始。」
也就是说从今夜开始，必须重新站在夜会的舞台上。
不满足于换装的雷真，瞥了一眼夜夜。夜夜捏了一把汗的样子，却咬住牙压抑着什么似的，难过的看着雷真。
雷真沉默无语，库露艾鲁不可救药地挠了挠头。
「真是的，失去理智了啊你。还没有拆线，要是胡来的话很难恢复的呐！甚至会一生都没办法复原的！」
「没关系，已经痊愈了。改日再来拜托你拆线」
「什么痊愈了说起来，刚才的爆炸不，还没有确认到底是不是爆炸。总之时间塔已损坏到一定程度了」
突然话锋一转，雷真感觉莫名其妙，但仍继续听下去。
「和医疗班阿尼的儿子了解了一下情况。据说搞出这个乱子的人是暴龙夏洛特哟」
「！」
「呵。之前听人说东洋人的表情很难懂，原来是骗人的嘛。喜怒皆形于色啊！你是她的什么人呀？那个龙娘的男朋友？」
「是的」
夜夜的脑袋像是被无形的铁锤啪地抡了一记。
夜夜重心不稳地摇晃起来，瞬间过后，猛烈的杀气放射而来，头发倒竖起来，毛发银蛇般飞舞。雷真慌忙接着说。
「如果我说是，就能给我出院许可吗？我当然不是她男朋友，当然不是！」
库露艾鲁长叹一声，摆出一副败给你了的POSE。
「随便你了，白痴！」
「就这样吧，承蒙关照了」
雷真随即往回走，离开医务室。
头也不回地飞快穿过走廊。
「等等我雷真！」
在入口前，夜夜紧紧抓住雷真的左腕。
「好了，夜夜不要激动，男朋友什么的都是骗人的」
「这个我留着以后再盘问你。是什么让你这么焦急呢？」
「我熟知这种感觉」
胸口灼热，呼吸难耐。的确，这就是焦躁。
有种绝望的破灭预感。若不赶快一切就无法挽救了，我确信。
和黑色烟雾迷蒙了双眼，彷徨在火海之中的那个时刻。
和拼命寻找妹妹最终却永远失去的那个时刻，是完全一样的感觉。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呢？夏洛特终归有一天会是挡在雷真面前的敌人而且是强敌。况且雷真不是很喜欢硝子吗？硝子已经说过不可以这样了，为什么还」
「那是因为」
「请不要忘记我们的目的。还有我们的立场」
是的，雷真是军队的走狗，虽身在学院，正式说来，充其量是谍报活动中的一环。是负责潜入夜会，搜寻列强们最新机巧技术的秘密间谍。这个身份还是硝子从中斡旋得来的，只不过是被默许复仇了而已。
从这点来说，并没有自由仅凭这样任性的理由来操纵夜夜。
正在这时，狗的吼叫声传来。
狗聚集在走廊上，嗬嗬嗬的呼吸声不绝于耳。有五条之多，分为别柯利牧羊犬、狼狗、大猎犬、腊肠犬、和黑色大狼狗。肩足装备着同样的装甲。是加鲁姆型的自动人偶。
被狗群们包围着，刚刚不见的芙蕾忽然装备整齐的站在面前。
「在找暴龙吧？」
「正打算去找」
「那我也来帮忙吧」
在这极短的时间内雷真开始理顺思绪。
芙蕾是夜会上的竞争对手，今夜激战后说不定哪方会面临退场。有必须和芙蕾战斗的理由，而且是不能轻易放弃的理由。对她来说，夜会应该是最为优先的事项。
不是竞争敌手而是作为伙伴，更希望芙蕾能专注夜会的战斗。
不过
雷真扫了一眼狗群。
这些狗一只不少全是禁忌人偶。可以依靠犬的搜索能力，也只能指望犬。并且这些狗总共加起来有十三只之多。比起雷真夜夜二人搜索，依靠犬效率得多。
「接受你的好意了，来帮帮忙吧」
另一面芙蕾信守情义用力的点了点头。
3.
夜会执行部设置在大讲堂三楼。
执行部的重大决议由教授总代，学生总代，学院长三人共同决策。由于容易倾向重视大人们的意向，议长由学生担任。
大厅的一隅，教授总代和助手相谈正欢。地板上铺着绯红色地毯，酒红色的窗帘拢在墙壁上，与之呼应的必然是一个维多利亚格调的大圆桌。座位有四个，其中一个位子，担任议长的学生早已坐在那里。
大理石的三角柱上面刻着议长塞德里克.古兰比鲁
坐着的是个少年，个子不高身材纤细，似少女般。周身散发出贵族阶级的气息。双腿优雅地交叉，手拿陶瓷杯小口喝着红茶。
一位少女推开陈旧的门走了进来。
不是一张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面容。而肩上落着一只白鸽，因为略微显得显眼了些。
少年将茶杯放到一边，向少女招手。
「回来了呢，拉文娜。有有趣的事情告诉你呢，关于二轮晋级的事他们多半有寻找夏洛特.比劳的打算」
放低声音，以只有少女才能听见的音量说着。
「真是个让人感动到哭的消息呢。一个身负重伤的人决心为了一个要在夜会中击败的敌人去粉身碎骨。没想到，暴龙小姐还是蛮有威望的嘛」
这席话使得少女的肩膀僵硬起来，她不声不语地瞪视着少年。
「我不会让他去的」
少女张开双眼，揣摩不透少年的意图。
「你明白了吧？就是说那帮家伙对被指使得团团转感到不愉快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