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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第十一章 复仇女神(2 / 2)

妮多沃尔克的视线从宝珠移回我们身上。她一步步向前踏步,放出斩断罪恶的手刀。

重力场又在瞬间出现。虽然我反应快速地立刻跳起,但身体还是因为重跌而发出悲鸣。即便不在重力场的杀伤范围内,内脏和血液也会受到吸引。吉吉那也敌不过重力的威胁。他忍耐着浑身的剧痛,表情痛苦地抱着我后退。

妮多沃尔克领着球体全力奔跑,她毫不犹豫的伸出手腕,只用了手指前端便轻而易举地接住了吉吉那的屠龙刀。

贾那赛特重咒合金制成的刀身和魔女的指问擦出红色的火花。连吉吉那也承受不住龙的强劲力道。吉吉那的体重将近大型摩托车,却被轻而易举地抛向后方.

吉吉那在空中抱着膝盖回转,着地在甲板上。他解放弯曲的膝盖奋力一跳。已经拉近距离的我,突然向魔女露出破绽的腰际砍下魔杖剑。

魔杖剑受到强烈冲击。受到攻击而向后弹起的魔女,却利用右膝从下方将剑踢开。我本想放松剑柄让手指不至于折断,魔杖剑却直飞天际。

吉吉那返回再度攻击,妮多沃尔克用左肘接下,然后转身透过手腕的一击又将吉吉那打飞。这状况糟糕透顶。利用吉吉那的掩护而争取到时间后退的我,却躲不过她接下来的攻击,妮多沃尔克的右膝从下方猛然旋转朝我踢来。

我避开了针对胸口的踢击。

原本我应该已经躲开魔女脚下的攻击,但身上鲜血却有如泉泳一般喷洒。我看到魔女的尖爪从鞋里剌穿,长出五支锐利的龙爪。

我的全身上下都受到攻击,不管是防刀、防弹纤维的衣服、胸膛、甚至是深处的心脏、左心房和右心房都被切断。魔女的尖爪不止刺中了下巴还刮伤我的脸部。

妮多沃尔克的利爪划开我的脸颊。我眼睁睁地看着她用爪子的前端挖开我的左眼,并进一步伸向眼球后面的视神经。

我的意识和胸膛伤口里的血液正在一同流失。不,正好相反。痛楚拘束着如雾般消散而去的自我意识。不,这也不对。步向死亡的不是我,而是妮多沃尔克和吉吉那。除了我以外的一切都死了。不,还是相反。相反再相反。重复的再生就是痛苦。不想被生下来不想活下去。不,死亡即快乐即痛苦即堕落即神即生。

我的胸膛好烫。是痛楚的感觉。还是该说受伤才能感受到自我存在,死亡方能重生,生存即为死亡。

空气分子流逝。我可以感觉有风在吹。吉吉那抱着我的腰退后。

「给我恢复意识,贫弱后卫。」

「刚才、刚才,难道说难道,我?」

「对啦,死了一瞬间。」

接在听力之后,视觉也恢复了。眼前是妮多沃尔克和宝珠一起组织着庞大的咒式。咒印组成式里只能勉强看出一小部分是**治疗之用,是个多重式组成的超高难度咒式。

闪耀着虹色光辉的咒式一端,修复着我的胸部和眼球。碎裂的眼球直驱而上,潜入知觉眼镜下方的眼窝里。视神经连结起来,渐渐恢复视线的感觉令人毛骨悚然。

「怎么能让你死。这种程度就断送你,怎么补偿得了夫君的痛苦。」

妮多沃尔克停止咒式。吉吉那放手,我跪坐在船上。抬头一看,前方是妮多沃尔克的脸。

「砍杀百次,百次复生,再杀。」

发动超咒式却毫无疲累感的龙仍微笑着。这一切简直就像是人类擅长运用的招式,所谓夹杂着爱情的残忍。

妮多沃尔克又把我从鬼门关拉回。

再度重生让我全身不对劲。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都是未知的体验和痛苦。光是看着这个世界就感到晕眩,听见的是巨大的噪音,嗅觉感受到腥臭的血味,狂风大气刺痛着皮肤。

并非死亡,而是近似于死亡的重生,但这却比真正的死亡要更痛苦。下一次重生,接着再下一次的重生,将会确实地破坏粉碎我的精神,直至崩溃殆尽吧。

在等同半神的长命龙面前,死甚至无法成为救赎。

吉吉那捡起魔杖剑向我扔来。接住的我握紧了魔杖剑。吉吉那举起屠龙刀。

「要上了,嘉优斯!」

吉吉那往旁边移动。要是吉吉那问我「你还好吧?」我一定无法振作。吉吉那毫不在平的态度反而激起我的怒气和反抗心,让我取回了理性和思考。

「哦!在说什么废话!挥着瑕疵剑的家伙就乖乖当挡箭牌吧!」

我转过身和吉吉那肩并着肩。计算着妮多沃尔克的间隔距离,缓慢朝右侧移动。我和吉吉那的上衣袖子和下摆,被高处吹来的强风不断吹动。

前方的妮多沃尔克缓缓朝右边移动脚步,描绘出大大的圆形。龙宝珠在头上跟随着,妮多沃尔克眼里满是杀意。看来她并未小看我们,不,或许她是被我的回避能力所激怒的吧。

「找不到打倒她的方法呢。」

我计算着距离,同时替换新弹匣。拉了下滑套,装填上新咒弹。

「这就是问题所在。」

吉吉那生锈般的声音问道。

「打倒龙女的意外方法是?」

我一时摸不着头绪,但立刻理解了吉吉那的企图。我回答:

「派一个因离婚问题吃上官司,背上巨额赔偿而企图自杀的税务员,去调查税务。」

「的确会闹出人命来哩。」

吉吉那完全没有笑。我指责吉吉那居然这么不从容。只要像平常一样说些废话,就能多少把思绪拉回来。

「如果吉吉那拥有魔王或超屠龙族之血,这种隐藏在内部的设定就好了呢。我可以暂时允许你变成发挥真正实力的怪物。」

「很遗憾,要让实力觉醒可能需要同伴的死。话先说在前头,刚才嘉优斯只死了百分之九十九,所以什么都没有发生。」

「哈哈哈,还真的对我的死没半点感情啊。」

不管怎么说,因愤怒而涌生的超自然力量都不会有好的结果。从还能要嘴皮子这点看来,我和吉吉那的神智都还算清醒。

但是,事态仍旧很糟。妮多沃尔克虽然修复了我的心脏和眼球,却没有治疗折断的肋骨和裂伤。维持生命活动以外的负伤,妮多沃尔克医疗保险一概不负责。

吉吉那也是一样。他的内脏似乎受到妮多沃尔克的攻击而毁损,随着呼吸,他的唇边及鼻孔部淌下鲜血。

吉吉那发动治愈咒式,不过时间不够完全治好两人的伤。

「看来我俩同时犯了采用对人战术的错误呢。」

吉吉那边说边往右移动脚步。

「这可是拿龙当对手的战斗。纤细的手足一挥就等同龙的一击。首先承受的力道就大不相同。看似柔软的肌肤和衣服则是龙的鳞片。牵制和半吊子的咒式是起不了作用的。」

「再加上,无法防御的重力咒式。还有龙宝珠加持堕蒙华阵容,还真是笑不出来啊。」

魔女脚下的钢铁甲板凹陷。龙一步步在金属板上留下痕迹走来。

(****)

即便以人的姿态现身,妮多沃尔克的真面目仍然是头龙。

带着这样的重量无法定在城市里,因此她使用重力咒式逆向操纵重力,使身体轻量化。只有在接招的瞬间解除重力,回复本来的质量。

「以屠龙族式测定法,从外观上判断,无法办定妮多沃尔克有多强。」吉吉那说道。「但是仅从超绝的咒式能力和体术来推测,她可以媲美她的黑龙丈夫。不,很明显有凌驾其上的力量。」

屠龙族的战士告诉我。

「妮多沃尔克大概是九百到一千岁级,真正的长命龙。」

别的不说,吉吉那确实拥有准确测量家具和敌方力量的能力。

将眼前妮多沃尔克可人的美女姿态,在脑中变换成龙。想象着全长二八至二九公尺,体重重达数十顿的巨大黑龙。真是糟糕透顶。

「对上长命龙,而且还持有宝珠的敌人该怎么办呢。」

「不要问我。」

「不好意思真对不起。说了物理上不可能的事真的很抱歉。」

「你这家伙,到底认为我的脑是什么样的程度啊?」

「就是吉吉那自认的程度再往下三级。以演化论树形图来说的话,差不多在昆虫的附近。」

吉吉那苦笑,将甲壳甲冑的面罩拉下。在他美貌的脸庞上浮现恶鬼的脸孔。我注视着前方,下了决定。

「不过,对手为了找我们而以人的型态现身的话,或许,有胜算。」

「对方可是长命龙,别说得这么轻松啊。但是,也只能上了。」

「只剩下使结界无效的肉搏战,或破坏龙宝珠保持远距离咒式攻击这两个办法了。要上了吗?」

我试着提示作战的必要条件。

「我会妥善处理。」

我们不再绕着敌人打转,直线冲刺缩短距离。我和吉吉那全力奔驰。

「遗言交代妥当了吗。来吧!」

妮多沃尔克也靠了上来.

魔杖剑双重展开「绋龙七咆」。各自射出七条,总计十四条的火焰向妮多沃尔克猛攻。能够烧毁大部分生物的一千两百度烈火,也在妮多沃尔克眼前的空间停止、消散。

效果范围外的结界布满了火焰,妮多沃尔克继续走着。

魔女的胸部膨胀,唇边浮现青白色的咒印组成式。我确实地解读并握紧魔杖剑。妮多沃尔克的口中倾泄出大量的液体。

彷佛野马奔腾的瀑布水平流泻,溶解了甲板及周围的机械金属。化学炼成系第三位阶「硝硫灼流」,放出了浓硝酸和浓硫酸的混合液王水。

液体在冲上我和吉吉那之前就破散了。我所放出的奔流和妮多沃尔克吐出的王水激烈冲突,溅起大量的水蒸气和飞沫。

强酸的浊流和化学炼成系第二位阶「瑞障流」产生的水和碱性物质引发盐基中和反应,防御住王水攻势。

既然知道黑龙吐出的死亡气息是强酸,我多少有些对策。但是,长命龙庞大的咒力所合成的强酸,和身为人类的我能生成的中和剂量差太多了。

我抢在妮多沃尔克强化咒式前,在两道激流上发动「雷霆鞭」。光速的电子蛇溯着强酸逆流而上,在妮多沃尔克口中炸开。雷击和强酸同时灼烧着魔女的脸。

魔女的眼瞳因高热和强酸变得浑浊。在战斗中无论咒式干涉结界再怎么强,需要放出咒式时还是不得不解除结界。再说长命龙也不是不死身。

机会只有这一次,

想着同一件事的吉吉那和我贴近对手。妮多沃尔克一面修复眼球一面放出重力咒式。无法确认目标时所发出的咒式,当然不会命中。不过是重力掠过压迫内脏的程度,我们只能强迫自己前进。

反应到我的咒式,龙宝珠发出光芒,发动强力的干涉结界.但我射出的「矛枪射」十三把钢枪都不是瞄准妮多沃尔克,而是刺穿了周围的甲板。接着「爆炸吼」也在妮多沃尔克脚下炸开。

爆炸的不足魔女,而是崩坏的甲板。

建造一半的船就像沙塔般崩碎。魔女回复视力的网膜里,大概也看到船的断面了吧。

地板和铁骨、支柱和众多金属形成金属瀑布,往船的内部崩落。我和吉吉那也追着妮多沃尔克下去。

着地的妮多沃尔克在周围展开结界。掉落的瓦砾被*涉结界弹开。魔女的手一挥,向上空放射出「轰重冥黑孔涛」。吉吉那踩着落下的钢筋横飞着避开。重力所捕捉到的铁骨像纸片般被压碎。

吉吉那落在船的支柱上。在急速下降的跳跃同时转换方向。伴随着瓦砾之雨向妮多沃尔克冲去。一把以九九五公厘长度为傲的贾那塞特重咒合金刀挥下。

干涉结界承受着吉吉那的刀。以电磁波制止住物理攻击,刀刃和结界契合交锋,吉吉那的身体停在空中。

天才咒式专家富里根的宝珠展开超演算。刀身浮现复杂的波纹。发出青白色的光。演算能力和复杂咒式集中到一点,最后围绕在龙宝珠的结界面上。

吉吉那的刀刃砍向龙宝珠。反应过来的妮多沃尔克用左掌接下。从屠龙刀涅雷多的机关部上,口径二十二的超大型咒弹喷出火焰。同时发动生物强化系第五位阶「钢刚鬼力臂法」。吉吉那的肩膀、背部、手腕等全身都生成了强化肌肉,隆起压迫着铠甲。

他切开妮多沃尔克的左手。接着划开手臂、尺骨、腕桡骨肌、上臂二头肌、上臂三头肌、左肩三角肌、胸大肌、肋骨一直到右肺。刀刃所经之路包含她高傲的心脏。

吉吉那顺势转身落在船的内部,并马上跳起,避开妮多沃尔克旋回的右腕。

妮多沃尔克发动了强力治愈咒式修复左腕直至胸前的伤口。但受到富里根宝珠的影响阻挠,咒式遭到破坏。

我随着瓦砾和碎片降下的雨落下。着地在龙身后的储油槽上。从上空放出电磁雷击系第五位阶「雷乖阅葬雷珠」。超高热的电浆弹降下,吸收瓦砾和碎片后向龙杀去。

龙宝珠展现令人惊讶的忠诚,再度展开干涉咒式。不完整的结界无法承受原子核游离至电子的破坏力。电浆弹从斜上方破坏结界,逼近妮多沃尔克的肉躯。

突然一阵大响。电浆弹落在船板上,引起猛烈的爆炸随即破碎。

破坏力甚至波及到天花板,连甲板也应声崩坏。钢筋和器材相继落下。我举起剑防御,同时后退绕过金属瀑布。编起下一个咒式。

最后钢板掉落,崩塌停息。

下一秒船内的静寂慢慢扩散。

电浆弹的爆炸在眼前开了个大洞。金属地板因炽热高温而消失。洞穴的对面站着结束连续攻击的吉吉那。

搭档的右后方,工厂的空地,远远看得见即将迎接夜晚的艾里达那街景。我们站在建造中的船横剖面上。

我把视线移回洞穴。电浆弹直达下层.如果被直接击中脑袋或心脏,就算是长命龙也会立即死亡。

空气中满是炙热的气息。

我朝下一看,发现自己的腹部有个黑色的圆锥顶点往上突刺。圆锥覆满鳞片,长长延伸。

我往旁边一看才发现,这是从洞穴爬出的妮多沃尔克臀部生长出来的。

妮多沃尔克猛然飞起。践踏我的胸部着地,肋骨碎裂剌穿我的肺部,我忍不住哀嚎。

妮多沃尔克解除了一部分人类的姿态。尾部蜿蜒,两手变回黑龙巨大的手腕,垂在地板上。

她果然受到电浆弹直击,妮多沃尔克的右侧腹缺了一块。炭化的断面还没有开始进行治疗。重伤大概也让妮多沃尔克失去了变身制御能力。为了逃避疼痛,我异常冷静地思考着。

吉吉那从后方跳起。横向斩击灼烧空气分子。砍中妮多沃尔克龙的右腕。刀子深深切入她的体内,喷洒出鲜血。

吉吉那踩着如巨木般的龙脚转身。刀子挥向一开始的目标龙宝珠。妮多沃尔克的左腕阻止试图朝球体逼近的刀刃。

「你休想啊啊啊啊啊!」

魔女痛苦大喊着,她挥动巨大的手腕。吉吉那被击飞,他的背部甚至到全身猛烈撞上船的墙壁。甲壳甲冑碎裂,强化肌肉进裂开来。因为内脏受损而口吐鲜血。

屠龙刀倒穴在船地板上,吉吉那的脚一着地立刻拔足狂奔。

迎上前来的是黑色暴风。可以横跨整个船底长长伸出的龙左腕,前端的五爪贯穿吉吉那的左上臂、腹部、两只大腿以及右肘。再划开墙壁。

怎么看都是致命的一击。即便如此吉吉那却还有一口气挣扎。但是从龙的五爪下逃脱是不可能的。

确认过吉吉那已经无法动作,妮多沃尔克的视线移动。背后伴随着龙宝珠,她俯望着我。

魔女吐出凶猛的气息。妮多沃尔克也已经到达极限了吧。但是,仍末完全压制住我们也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逃了这么久,总算让我的手给捕获了。不,是尾巴捕获了你们。」

妮多沃尔克表情痛苦地说。背后的龙宝珠发出微弱光芒,像在共同分享着喜悦。

「如何,痛苦吗?」

她的尾巴转动,震动传达至践踏着腹腔深处的前端,我发出悲鸣。

「但是,我的丈夫,埃张戟#枓的痛苦,可不只这种程度尔尔。」

搔弄着小肠肾脏肝脏的尾巴所引起的剧烈疼痛,让我的视线染为鲜红。灼热的痛苦。腹部传来沸腾似的激烈痛楚。

我完全无法思考。干脆死了算了。

眼看就要精神崩坏的我,仍然拚命展开挣扎。俯瞰着我的妮多沃尔克,她那因为杀夫之仇而尽露的疯狂丑态仍在,但她脸上残酷的复仇微笑却已经消失。

我的右手抓住魔杖剑,前端指向自己的下颚。妮多沃尔克脸上尽是恐怖。

就算是龙的超复活咒式,也无法让完全炸爆脑部自杀的我死而复生!

我按下「爆炸吼」引爆前,只看到龙的右腕消失在眼前。巨大的手腕水平举起。即便指头变得庞大依然合身,红色的戒指真不可思议。

就在船的断面另一头,爆裂咒式在空中炸开。空弹壳掉落在我身旁,发出清澈的声音。

龙院划过我的右手,残肢掉落好像勾上船的断面。从断面淌下了一道道血痕。

「不允许你安乐地死于一瞬!」

龙宝珠伴随在身的妮多沃尔克,做出复仇女神的宣言。

右腕感觉到的是风。手肘以下部消失了。肌肉和骨头以及脂肪断层随着脉搏喷出鲜血。滚烫。激烈痛苦的暴风还会袭来。腹部和手腕剧痛。

但是我的脑判断自己不会立刻死亡,所以也不分泌镇痛剂。

因为,这就是我们最初的目的。没错「爆炸吼」也是幌子。龙的左腕向吉吉那袭击算是意外的收获,但让她空出右腕则是我们的计谋。我握紧剩下的左腕,从腰后方抽出魔杖短剑马古那斯,急速展开组织完成的咒式。

那是和赫洛迪鲁在学生时期就开始研究的实验,也是不久之前才在马兹帝防波堤完成的咒式。只有到达十三位阶的化学炼成系咒式士才可能使用的,禁忌的咒式。

妮多沃尔克的眼睛察觉到逼近自己的危机感。翻过右腕,朝我的头部破坏而来。

她美丽的额头遭受冲击。刀刃从后脑至额头左侧贯穿,势头不减直直飞过。屠龙刀直人我身旁的调铁陆上。

妮多沃尔克惨遭割开的头部喷出脑浆和鲜血,眼窝垂落着左眼球和一条条视神经。

遥远的后方,吉吉那被妮多沃尔克的左腕钉在墙上。战士的右手向前伸直。由于勉强自爪下挣脱,右腕成了赤黑色的肉块。

即便受了斜后方破坏脑部的刀刃一击,长命龙还是没有立刻死亡。但由于脑部遭到贯穿,她的思考和行动瞬间完全停止。

我的位置在龙宝珠和妮多沃尔克咒式干涉结界内侧的超近距离。为了阻止我自杀挥出右腕产生的空隙。加上吉吉那的掩护使她思考停止。条件俱全,我将马古那斯前端指向妮多沃尔兖。

即便如此,妮多沃尔克还是以超高速反应闪开。

背负着龙宝珠的黑龙动作,不知为何在瞬间犹豫了。绿色眼眸尽是极度的懊悔。

不放过致命的破绽,我的马古那斯放出咒式。空弹壳陆续跳出。妮多沃尔克人类般的脸上反射炫目的闪光后,遭到击溃。

猛烈刮起的爆风和超超高温的刀刃向妮多沃尔克袭击而来。纤细的身躯和巨大的两腕及尾巴甚至龙宝珠都被吹飞。我也被反作用力弹到后方,撞上墙壁后才停下。但还是不能停止发动咒式。

嘎噢呕噎鲁咧鲁噜噜噜噜嗄?

在光与热的波涛压制之下,遭到吹飞的妮多沃尔克发出咆哮。干涉结界虽然在身体表面展开,发动防御咒式,却已经太迟了。魔女如同尘埃般被抛向后方,背部猛烈撞上船的墙壁。

完全破坏了干涉结界的阻挠,解放出咒式原有的实力。

视线染为虚无的白。我发动的是化学炼成系第七位阶「重灵子壳狱瞋焰霸」。

在氢原子里添加一个中子合成的重氢原子,和加上两个重氢原子合成的三重重氢原子以极低温使其液化,照射持有负电核的牟子。负牟子束缚原子核,中和核里的电核。

接着束缚在原子核内部连结着阳子和中子的介子等,微缩世界以世界为型,将复制出的核子从神的缚锁中解放。原子核同性相斥,生成氯核。

只要质量变换成热量,单一个原子就能释放出十七.六电子伏特的热量。炼成后只要一公克的重氢原子和三重氢原子的涓滴引发核融合,就会产生超过三亿焦耳的莫大热能。超超高温在空间转移时会一面减弱一面收缩。重金属瞬间沸腾蒸发,周围大气里的原子核和电子游离发生电浆化现象。

核融合的烈焰狂吠,灼烧着妮多沃尔克的身体。船内刮起光与热的爆风。

禁忌的咒式卷入白与绋红的光,最终消失无踪。

将知觉眼镜的遮光机能解除。我的背离开墙壁,跪坐在地。

和妮多沃尔克一起炸飞的墙壁和天花板开了个大洞。和在马兹帝防波堤拿来当做实验对象的大型输送船一模一样,是个被热穿透的大洞穴。

有着相当厚度的船外壳断面,滴着金属溶解后的糖色液体,蒸气冉冉上升。虽然只是余温,但温度却高到足以摇曳热浪。

洞穴对面是工厂街,以及鲁鲁加那内海的海平面,看得到渔船。

我呆然地看着这一幕充满压倒性破坏力的美感。

「重灵子壳狱瞋焰霸」无疑是现今的攻击型咒式里,被公认为数一数二最强、最可怕的咒式之一。一旦遭到直接命中,任何物理、咒式的防御都变得毫无意义。要是没有根据咒式往单一方向收缩,我们和巨大的船都会消失殆尽。

因高温离子化的大气,刺痛着我的肌肤。从洞穴里传出支撑不住的墙壁和天花板塌陷的声音。我的全身开始感到剧烈痛楚。

我将马古那斯穴在地上还是无法撑起身体。残破不堪的身体倒向地面。

我的鼻尖停顿在地上。接着右腕的断面和腹部一阵燥热。治愈咒式和镇痛咒式开始发挥作用。

抓住右肩的是染上鲜血的五只白皙手指。衔接着手指的是强壮的手腕、肩膀,然后我看见屠龙族的侧脸。吉吉那扶着我,发动治愈咒式。

「要死还早得很。」

被龙爪贯穿的吉吉那全身还流着血。从柱子拔出的屠龙刀倒刺在地板上,他似乎也是勉强站起身的状态。身旁躺着一只被热烧灼的巨大龙左前脚。

吉吉那的严厉视线不是看着我,而是注视着前方妮多沃尔克掉入的巨大洞穴。

屠龙族的战士扶我起身。剧烈的疼痛使我发出怪声。必须要确认妮多沃尔克的生死。吉吉那将我搭上肩膀,我们向前迈进。

「不过,妮多沃尔克原本应该躲得掉直接攻击的。」

面对吉吉那的疑问,我没有回答。

融解金属所产生的热浪摇曳着光影,两人在船内定着。

往前靠近,洞穴周围的猛烈热风正旋卷而上。金属沸腾,液面冒起气泡。妮多沃尔克倒在洞穴的边缘。身旁则是那颗半透明外壳已然破裂的龙宝珠。

妮多沃尔克的胸腔之下,和左手肘以下都空无一物。承受如此高温,断面也已经完全炭化。即便有龙鳞,在核融合的高温直击下不过是螳臂挡车。

炭化的皮肤与鳞片频频剥落。额头受创而失去左眼的美丽脸庞,从大洞中抬头仰望着被夕阳染红的天空。

「是、汝等赢、了。」

随着沸腾的血液,妮多沃尔克的唇边流露出残字破句。事到如今,我们已经不会为长命龙的生命力感到惊讶了。

「这不是侥幸。」

我感受到她的哀感。

「毕竟是妳对我使用了过多复活咒式,妳才会无法发挥应有的实力。」

龙的脸上挂着苦笑。恐怕牠连右眼的视力都失去了。

吉吉那往前踏了一步,望着倒下的妮多沃尔克。

「妳就算不能完全闪躲,也该多少能避开致命伤的。为何要正面接下咒式?」

吉吉那的声音有些怒气,侧脸满是尊严受创的战士哀容。龙没有回应。只好由我来回答了。

「妮多沃尔克是无法避开,因为她背后有那颗龙宝珠。」

吉吉那的视线投向在地上滚落的龙宝珠。球体内容物从裂缝中溢出,微弱地脉动着。

「原来如此。」

「那是、我深爱之夫。」

微弱地脉动的龙宝珠。从裂痕中溢出的,是肉色的血管以及巨大的灰色块状物。那是龙的脑、脊髓以及神经系统。属于攻击型的妮多沃尔克,不可能做出那么强力的干涉结界。无论如何都必须要有另一头龙的演算能力与咒力。

妮多沃尔克把亡夫的首级从官署的保管仓中夺回,将脑部以事象演算装置的形式再生。

在死亡至今已过太长时间而开始腐烂的脑中,已经不再寄宿着死者的意识。不过,只是以演算装置的形式再生的话,还是有可能。

吉吉那好几次打算破坏那颗危险的龙宝珠,但妮多沃尔克总是舍身相护。即便沦为演算装置,对妮多沃尔克而言那还足挚爱的丈夫恩尼基鲁德。

官署的沙札兰将黑龙的首级带出,再加上诡异的动作,总算能推测出真相了。

而我则利用了妮多沃尔克的爱情,以此作出她的弱点,放出咒式。

我早预想到,自己闪避掉核融合咒式,让身后的恩尼基鲁德直接受击,妮多沃尔克是绝对做不到的。

为了生存,一切都可以被允许。但还是自觉到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卑劣,喉咙深处感到一阵苦涩。

妮多沃尔克涣散的瞳孔中,没有一丝对我的责备与后悔。

「我好想和夫君、一起作战。我尽情地战斗过、也数次受他保护。这样就够了。」

罪恶感让我吐出了个疑问。

「我有一个问题。」我问道。「妳最后已经掌握到我们的所在地。却没在事务所杀害我们,也没有攻击我的吉薇,这是为什么?」

吉吉那也点头。

「汝在、说什么?」

黑龙露出我从未见过的讶异表情。

「杀死我夫君的、是汝等、俩人吧。」她在凌乱的呼吸声中继续说着。「因恐惧、袭击吾、是人类的自我防卫无可厚非,但这和你所爱的人及城里的、人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吧?」

我跟吉吉那顿时哑口无言。龙说的没错。

动物不会为了血族或身边事物遭到杀害而前去复仇。接近杀死自己的同族那样危险对手,还赌命相搏,对动物来说是没有意义的行为。

但是,失去所爱之物而要求对方以生命偿还,星局等知性情感的证明,就连龙也无法免除这个定律。

龙追求与复仇等价之报偿,相对地我们却对被夺走的生命追求无限偿还。就像赫洛迪鲁那时一样,我也曾如此追求着。

妮多沃尔克长长地叹了口气。右腕终于粉碎,掉进大洞里。戒指的红光拖成一条长长的尾巴,手腕在工地摔碎的声音遥遥响起。

「我已经彻底达成了。」

黑龙吐露着。

「因为我的心思都、系在血族上、才让我失去了夫君。夫君能够原谅、遵从了广大世界法则、的我吗?」

妮多沃尔克绿色的眼睛痉挛了一下。

「即便是冥府、我也想与夫君、一起同行。在悠久的时空、中、想再一次、看看和那时一样、的星空。」

她说话的时候并不是对着我们,而是朝自己的内心深处发出声音。

「但是,复仇的誓约依旧没有达成、我已无法恢复龙的姿态。」龙的脸上挂着如人类女性般的困惑。「在冥府用这等姿态与他相见、埃※戟#枓能察觉是我、吗?这一点、让我害怕、好害怕」

我什么都说不出口。「可以见得到的。恩尼基鲁德一定马上就会找到妳的。」这种话我说不出口。那是打倒她的我们,绝不能说出的谎言。

妮多沃尔克又轻轻叹了口气。

却没有再度吸人下一口气。

残存的一只右眼里,褪去象征意识的光芒。

而妮多沃尔克的咒力像是还活着一般,趺落在旁的龙宝珠振动了一下,然后嘎然停止。

妮多沃尔克断气了,而脸颊上没有一滴眼泪。

有人说「哭泣」这个行为,只会为了自己。

比方说为所爱之物、所爱之人的死亡感到悲伤的人,是哀怜自己的遭遇才会哭泣。

虽然和我们很相似,但龙多少有些相异之处。

在大自然中弱肉强食的道理,与知性生命体的情爱之间,妮多沃尔克好好地生存而后死去。

只有不完全地活着、何时何地都是孤独的人类才会哭泣吧。因为除了哭以外,什么都办不到。这真是件非常悲哀的事。而我们的悲伤,本身就是虚假的。

夕阳,沉入了艾里达那城形成的地平线。黑暗的帐幕低垂。笼罩着艾里达那城、我和吉吉那、妮多沃尔克和恩尼基鲁德。我跟吉吉那连该说的话都没有,只是呆站着。吉吉那的膝盖靠在地板上。喀咚的节奏在船内响起。

我从吉吉那那里学了一些诗句。虽然不太相信,但我梢梢祈祷,希望这位尊贵种族的灵魂能在死后的世界中安息。

我叹了口气,看着船的地板渐渐靠近。

自己似乎正在往下倾倒。然后倒下了。<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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