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知白捋须笑道:“如此也可,伯原就替汝翁翁受这一礼吧!”
这叔侄两人执意如此,施平见无法推辞,只好无奈地端坐在位子上受了张子思一礼。礼毕,张知白笑呵呵的招呼施平入座。待坐下,施平这才注意到张子思规规矩矩的侍立在张知白的右手边,张知白一脸的惊愕。又闻到那股淡淡的幽香,施平这才反应过来。张府今天算是正式的会客,按照宋代的规矩,刚才他在长辈面前马上就坐下,显得非常失礼。
此时的施平如坐针毡,赶紧又站了起来。他红着脸叉手抱拳,赶紧补救,掩饰道:“刚才学生见到张相病情好转,一时兴奋而忘形,失礼了!相公在此,哪有晚辈的座位。”
听到这个合理的解释,张知白这才释然,微笑着伸手虚扶,说道:“哈哈,无妨!汝既然跟退之是师兄弟,今后汝也莫要一口一口张相张相了,便也叫老夫叔父吧!”
“是,叔父!”施平恭声应道。
说实话,施平很烦这些个繁文缛节。也因为过于繁琐,因此后来的中国人渐渐地简化了这些礼仪。日本人从宋朝学到了这套礼仪,一直保存到现代。以前在仙云山庄,施平地位最高,爱咋样就咋样,没有人会认为他肆无忌惮,没有教养。可现在这是在张知白家,他就不能不守规矩。
要知道,张知白是位标准的士大夫,礼义廉耻,士大夫首先讲的就是礼义,体现良好的修养。没办法,有句谚语说得好,“到什么山唱什么歌,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在宋代就要守宋代的规矩。礼仪,连皇帝都要遵守,否则你绝对生存不下去。笔者奉劝那些准备穿越的穿越者,千万不要认为自己是穿越者就很牛逼,就可以为所欲为。如果肆意妄为与时代格格不入。嘿嘿,不管你有多么大的本事,绝对混不过三集,一定死得快!
开个玩笑,言归正传。按照这个时代的礼仪,施平和张知白反复客套了几次。一套礼仪下来,在张知白的一再坚持下,施平这才勉强落座。记住,这个时候“勉强”两个字很重要,动作上一定要表现出来。
施平的屁股必须搁在凳子一角,身体微微向右侧倾,一定注意是虚坐着,千万莫要坐实了,当然也不能放屁。否则非常失礼!施平咬着牙坐着,看着站着的张子思羡慕的不行。他欲哭无泪暗自吐槽:特么的,我这样比站着还累!
张知白动作优雅,一举手一投足,在施平面前充分演示了宋朝士大夫的礼仪。两个人寒暄了一会儿,基本上是张知白和蔼的问,施平恭谨的答,总算是没有露怯。张知白又随意考较了一下施平的经史子集,整个谈话的过程,张知白始终彬彬有礼,让人如沐春风。见张知白有些疲倦了,施平趁机提议帮他检查身体,继续今天针灸治疗。张知白答应了,施平松了口气:俺滴个娘耶!可算是结束了。宋朝,不好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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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两朵,各表一只。
这日,太阳初升,由暗而明,河南县郊外某个洛河码头上出现两个身影。那个男人约有三十来岁的年纪,身高七尺开外,两腮边的虬髯修剪整齐,短短的显得很是精神,他头戴一条青色皂条软巾,后垂双带,身穿玄青色盘领襕衫,腰间细布束带。显然是位读书人。
在他身后跟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个子不算太高,却长得墩墩实实,非常的健硕。他身穿粗布短衣,头上的发髻梳得干干净净,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看模样是这书生的书童。
“童先生,你等等我……”
“憨牛,和你说了,叫我老爷,别叫先生。”那童姓书生回头说。
“对,我应该叫你老爷,可你也不能够叫我憨牛,应该叫我牛三。”憨牛怼了回去。
姓童的书生笑了笑,附和道:“是是是,待会咱们都要小心,别露出了马脚,坏了公子的大事。”
憨牛一拍胸脯,自信的说道:“放心吧,那些台词我都背了一晚了,肯定不会出纰漏。”
“牛三,待会别慌,说话也不要太刻意,就像寻常在家里说话一样。明白吗?”
“明白,明白,老爷放心!”
“你倒是精明!”
“跟着老爷,小的牛三能不精明吗?”
“贫嘴!”
见憨牛立马改了口,童书生微微一笑。别看憨牛五大三粗的好像很呆傻,其实这家伙非常的精明,喜欢扮猪吃老虎。怪不得公子说憨牛这副憨厚样,最容易把人唬住。两个人说说笑笑,只在附近到处闲逛。不到半个时辰,日头高悬,刺目耀眼。
洛河的水是浑浊的,泛着黄色,一泓江水,浩然无边。几条运货的大船首尾相接的从河面上驶过,江光淼淼,曲曲折折,迆迆邐邐。逛了一会儿,童书生和憨牛进了码头附近的一家小店铺里,点了两碗胡辣汤和几个胡饼,两个人吃着东西,眼睛却不时瞟向官道。
路上时不时有些神情憔悴的农夫推着粮车走过,一些差役打扮的人提着水火棍,口中骂骂咧咧的催促着农户赶路。这时从官道那边又来了一伙推车的农户,有十几辆粮车,人数看上去不少。
也许是累了,押车的衙役让大伙在码头附近歇息,几个衙役进了小店里,也点了一些食物吃。童书生向憨牛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便出了小店,憨牛走到粮车附近装作问路,跟那些送粮的农夫搭上了话。
“金谷坊啊!往前十里地,就在洛河边上。”一个里正模样的人虽然愁眉苦脸,还是耐心的指了路。
“咦”,童书生装作好奇的样子,问道,“老丈,你们这是出劳役,替官府送粮吗?”
“送什么粮哟,这里都是俺们村今年上缴的赋税。连着两年遭了灾,官府还这样收税,俺们哪有活路哦!”一个汉子说道。
“闭嘴!”里正有些慌,“李三,小心祸从口出。”
不料,那童书生露出吃惊的表情说道:“不对呀,这两年洛阳遭了灾,我在东京城就听说了。童某明明听说官家开恩,已经免了洛阳这两年的赋税呀!”
众农夫一听,纷纷看那里正,那里正忙问:“先生此话当真?”
憨牛不乐意了,接话道:“我家老爷是国子监的监生,老师是翰林院学士,又岂会编瞎话诳骗你们?”
那里正又向童书生打听详情,憨牛和童书生你一言,我一语,照着剧本描述了一遍。那些农夫听了后,围拢在一起议论纷纷,眼睛不时瞟向远处小店里吃吃喝喝的衙役,等他们回过神来,那书生和小厮早已不见了踪迹。
这些天,童书生和憨牛不停地变换装束,一会儿是书生,一会儿是商贾,他俩走村串巷,把朝廷免税的消息散播了出去。与此同时,另外还有几组人,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几天后,这个消息很快传到了各大村寨,一时间洛阳民情激愤,暗流涌动。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