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琳没有接这份圣旨,而是恭声说道:“施公子,这圣旨还是请您领了吧!太后已经允了。你的职务是吕相推荐的,最后也是太后给定下来的。临来时太后特意召见了奴才,太后让奴才转告你,虽然曹氏恶毒,但施平毕竟是先帝的血脉,哀家也不想以牙还牙,把你置之于死地。既然你善于经营,就去广南东路打理市舶司吧!年纪轻轻躲在山中学了一身的本领,千万不要误入歧途。能帮朝廷做点正事也好。太后说,既然相看两生厌,她就不召见你了。只有一点请公子千万记住,这辈子留在岭南,别再回中原了!公子如果能够答应,今后就不会有人去找你的麻烦,安安心心在岭南做你的富家翁吧!否则,公子再敢踏入中原,只要哀家还活着,就会把你打入十八层地狱,去陪你那恶毒的娘吧!”
施平张口结舌,傻愣愣的看着陈琳好半晌。这才说道:“陈公公,请转告刘太后,我可以从此不再回中原,也可以帮朝廷好生打理广州市舶司。但有一条,你今天必须告诉我,我娘究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让太后如此恶毒诅咒她。说实话,虽然我从来没有见过我娘,但是她毕竟生育了我。身为人子,我总不能听到外人如此的恶毒诅咒,却无动于衷吧!如果刘娥敢信口雌黄,污蔑我的母亲。哪怕她贵为皇太后,我也将与她势不两立,不死不休!”
说到最后,施平已经声色俱厉,表情变得非常的狰狞。来到这个时代这么久,他多少沾染了一点古人的习惯,那就是对祖先的名誉绝对的维护。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当着别人的面诅咒他的祖先,这可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对这个人或者他背后家族的挑战,根本上和挖别人家的祖坟是一个意思。如果施平现在还能够和颜悦色,那他不是精神有问题,肯定就是个没心没肺的穿越者了!
陈琳先是恭身一礼,这才对施平幽幽说道:“公子,这种狠话还是不要说了吧!虽然奴才是个残缺之人,但也觉得太后说得并不过份。唉,你母亲的事,公子还是别问了,奴才实在说不出口。如果公子想知道真相,不如去信问问曹玮将军吧!当年你母亲的事,曹家人可从来不敢提起。因为曹家心中有愧,丢不起人啊!”
“……”施平哑口无言。
他心里清楚,陈琳是赵祯的人,不会刻意为了刘娥,对他隐瞒真相。看样子,这具身体的母亲当年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怪不得刘娥这些年压制自己,原来事情的根子出在这里,其实不用问,施平现在猜也能够猜得出来,他的”母亲”跟刘娥结下了生死之仇,而且理亏的是他的”母亲”。无外乎宫斗中,这位母亲手段过于恶毒罢了。他也不打算去问曹玮了,免得到时候两个人尴尬。刚才的愤怒虽然不是完全做戏,但对这位母亲有多少感情,还真是说不上来。
想明白这点,施平也就不再纠缠此事了。于是说道:“好吧!子不闻母过,这件事我也不问了。都说人死仇消,时间是最好的治愈剂。这么多年过去了,请太后放开心扉,放下这段恩怨吧!如果太后实在放不下,也请她今后不要再在让人我面前诅咒我的母亲了,母债子还,要骂就骂我吧!请转告太后,我现在就回新野收拾行装,那里有我的未婚妻,有我的一些兄弟,我要带他们一起走。从此,施平发誓不再回中原!”
“如此甚好!”陈琳点点头,又道,”太后也不是不近人情。你可以明天早晨出发。回到新野后你有十天的时间准备。屯田营的人你也可以带走一部分。至于仙云山庄,太后也不会要你的,依然在你的名下。你可以托付给可靠的人或曹家人打理。不过,这一路都必须有皇城司的人陪同,你不能离开他们的视线。对了,太后还安排了几位内侍和宫娥照顾公子的生活,走时一起带上吧!”
“我可以不要他们吗?”施平故意问道。
陈琳冷冰冰的说道:“不可以!这也是太后的条件。”
“好吧!”施平无奈答应,但是提了一个要求,”我可以带上他们,但有一个要求,没有我的准许。这些人不准进我的卧室和书房。否则,让他们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如果太后不答应,就让太后下旨杀了我吧。”
“不行!太后不可能答应的。”陈琳态度坚决。
施平却更强硬,怒道:“不自由毋宁死,这是我的底线!”
陈琳喘了几口粗气,瞪着眼看着施平,施平毫不退让,态度坚决。陈琳终于拗不过,软了下来:“罢了!我替太后答应了。”
施平松了口气,一抱拳:“多谢陈公公!这份情,在下领了。”
“奴才不敢当!既然如此,奴才这就告辞了。”
陈琳回到福宁宫,正好太后和官家都在。于是陈琳将施平的话一五一十作了汇报,完了又从怀里掏出那个玉牒放在太后面前的小几上,这才退到旁边一言不发。
玉牒并非施平以为的鱼形,实际上是个玉猪龙形玉佩,背面用篆书写了施平的生辰八字,这是宋朝皇室子弟的身份凭证,施平就这样随随便便的交了出来。刘娥看着面前的玉牒,一时间有些失神。良久,刘娥才悠悠说道:“陈琳,这么说,施平的确失忆了,根本不记得过往的事了。”
“是的,奴才可以肯定。”陈琳恭谨地说道,“刚才如果不是奴才提醒,大殿……大公子也不知道他腰间佩戴的就是玉牒……他说,那个人已经死了,是他亲手埋葬的,死人的东西再好他也不要。让奴才交给官家或者太后都行,哪怕是砸了也无所谓。施平让奴才转告官家和太后,他姓施,是施太医的孙子。这样的话,去年中秋他同样跟曹将军说过。皇家也好,曹家也罢,他与两家再无瓜葛。他可以答应从此不回中原,但有一条,希望别人不要打搅他的生活。至于母亲曹氏,施平也有话说……”
没人知道,施平自打一开始说的就是实话。在他看来,这具身体的身份跟他没有一点关系。他只是一个穿越者,代人受过而已。只不过这话听在别人的耳朵里,却成了另外一层意思。至于别人怎么理解,他也管不着。
刘娥脸一沉,冷冷说道:“他还想说什么?”
陈琳恭声道:“施平让奴才转告太后,子不闻母过,但身为人子,起码的孝悌还是要有的。都说人死仇消,再大的仇怨,也已经尘归尘,土归土了。这么多年过去了,请太后不要再耿耿于怀,放下这段恩怨吧!如果太后实在放不下,也请您今后不要再在他面前诅咒曹氏了,俗话说母债子还,天经地义。您今后若有怨气,要骂就骂他吧!”说到这里,陈琳叹了口气问道,”太后,这些恩恩怨怨,您真的还放不下吗?”
坐在旁边没有吭声的赵祯,这时也起身劝道:“母后,曹氏是曹氏,施平是施平,说起来也可怜。施平生下来连母亲的面都没见过,如今却要代母受过。既然他连玉牒都不要了,这说明他已经跟过去完全做了切割。母后您就大人大量,别再迁怒于他了。”
”哼”,刘娥冷哼一声,又看着手中的玉牒,终究还是心软了。于是又说道,“你们一个个说得倒是轻巧,有些恩怨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吗?想当年……也罢!既然施平这么有诚意,哀家姑且相信他一回吧。听其言观其行,说的再好听,将来还要看他怎么做!只要他信守承诺,老老实实呆在岭南,哀家今后也不会为难他。”
“母后圣明!”赵祯赶紧奉上一个马屁。
刘娥虚点了一下赵祯,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呀,就是一个耳根子软的。这江山交给官家,哀家如何放得下心哦。”
“有母后在,孩儿不担心。”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