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在两旁的民居前,两排长桌似是没有边际般地沿着街道一字排开……c一盆清水,一方明镜,此时仿佛便是秋正桐眼中世界的全部。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下车来的,若不是秋福及时搀扶,只怕在落地的一刻便要无力地瘫软下去。朝阳穿透云霞的一缕金光落在水镜之上,映起绚丽清明的光芒,虽不夺目,却是震颤人心的明亮,他只觉自己脑中一片空白,仿佛所有的思绪都被这光芒吸引住了。
“秋大人,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上车赶路吧。”朱怀璧走到秋正桐身边沉声的说道,目光中映着两团晶亮的光芒,神色间颇有几分复杂的味道。
秋正桐这才醒转过来,激动的神色渐渐消退下去,脸上泛起了一丝苦涩,淡淡地望了朱怀璧一眼,声音沙哑地说道:“这条路,我想要自己走过去。”
也不待朱怀璧有所反应,话音尚未落尽,他便转身向前走去,秋福急忙跟了上去,朱怀璧面色阴沉,目光急闪了一阵,才暗叹口气,挥手示意车马前行。
这是一条秋正桐无比熟悉的路,却是走的如同一生般的漫长。每前行几步,他便会深深地鞠上一躬,身后的队伍也随着他走走停停,没有人发出一点声音,便连一路行来躁动不安的骏马也似有所觉,乖觉地低着头,愈发显的气氛无比地凝重。
“这是我一生中,收到的最好的礼物。”秋正桐在街道的尽头停了下来,语带哽咽地喃喃道。他想不到百姓会以这样的方式为自己送行,对于一个官员来说,这便是最高的荣誉了。
......
此时,靠近街角处的一座普通的民居楼上,透过半掩的窗扉,几道目光正静静地注视着街道上情景。
“没想到这姓秋的竟然如此受人爱戴。”一个娇媚爽脆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虽然房中光线稍暗,却也掩不住说话之人一身的鲜红颜色,一望便知是个女子。
“清如水,明如镜,他确实当的起,这段时日我隐身此地,他确是官声极好,秋家的人物,到底是有些不凡。”一个浑厚的男子声音幽幽叹道。
“清官又怎么样,声名再盛又如何,只要皇帝的一句话,还不是要沦为阶下之囚。”又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响了起来,比之先前那女子更是娇媚几分,几可入骨,更有一丝糯糯的磁音,让人听的心痒难耐,恨不得一探到底是何等绝世的姿容,才能配的上这仙音。
“噗哧,”先前女子突然娇笑出声,调侃道:“那是,在灵姐姐的心中,可有比他出色千百倍的人呢。”
“你这丫头,就爱乱嚼舌根,哪天惹火了我,便把这招惹是非的祸根割了去,看你还敢不敢拿我来开玩笑。”那“灵姐姐”啐道,言语间满是娇羞的意味。
“原来我说错了,那就是咱们少爷比不上那姓秋的,这样姐姐你满意了么?”
“你……臭丫头,你真是要把我气死了。傅先生,你也不说说她。”那“灵姐姐”恼羞成怒地嗔道。
“好了,别闹了,还是谈谈正事吧。秋正桐此次进京,势必又是一场风雨。虽然京中各势力都在为着储君的位子暗中较着劲,但表面还算平静。他这一来,只怕要把暗流引到明处了。”被称作傅先生的男子沉声说道。
“这有什么不好?咱们大人乃国之柱石,圣眷正隆,倒也不致怕了他。至于其他的人,斗的越狠,不是对咱们越有利么?”红衣女子不解地问道。
“哪有你想的这般简单,当今圣上年事渐高,只怕大行之期不远,按理说这储君之位应是早早定下,偏是东宫一直虚置,便连咱们大人这样的近臣也难揣摩圣意。别看京中这个王爷,那个势力,说起来是百般的权重,千分的威严,说句不好听的,也只是跳梁的小丑,最后终是抵不过那一旨圣言。”那“灵姐姐”轻声叹道。
“灵姑娘说的不错。帝王的心思,自古难测。当年圣上曾有言,‘秋氏一族,绝履京中’,如今可是自食金言了,其中缘由岂是寻常。近日京中传言,当年太子谋反一案另有别情,还有人说太子尚有血脉留在人间,与秋正桐还大有关联。若是传言属实,只怕形势对我们大为不利。大人本来已在刑部为公子谋了差事,年初便要出仕,如今看来,只怕要有些波折了。”傅先生声音低沉地说道。
灵姑娘听他说起“公子”的事,似是极为着紧,急声道:“前太子的血脉?不是说当年被章后斩草除根了么?咱们大人好像还是亲见呢,此事定是摇传了。我想皇上此次召秋正桐进京,多半还是为了边患的事,毕竟当年蛮人所惧的,环顾朝野,也只有秋家那一人了。”
“空来风,并非无因,事事都要做最坏的打算。咱们大人也是有见于此,才派我等来打探消息。唉,你们也是太过莽撞,那米贤可是七王爷的人,你们杀了他儿子,又将这祸嫁到了清教的身上。七王与大人素来不睦,倒也罢了,可是清教眼下正与我们合作,险些便被你们坏了大事。”傅先生话锋一转说道。
“谁叫那家伙调戏灵姐姐来着,人家也是一时不忿嘛,当时正好手边有他们的信物,便顺手使来,倒不是存心嫁祸了。”红衣女子小声地辨解道。
“动辄便是杀人,小小年纪怎么就是一身的戾气,以后行事可要谨言慎行了,须知一山还有一山高,若是遇上身手高明之辈,你就悔之晚矣了。”傅先生沉声喝道。
灵姑娘显然与红衣女子交好,急忙转移话题道:“傅先生这几日的查探,可有什么发现?”
傅先生听她的话,果然便不再追究前事,缓缓地说道:“京中的传言纵是言不属实,却也应有些根据。前几日我便探听到,黄炳言与洛霆这两个人曾秘密回到清远,就是为了与秋正桐匆匆一晤。他二人定是听到些风声,才会有这样的举动。我怀疑前太子的血脉可能真的遗在秋家,只是直到眼下也没半点眉目。”
“傅先生你是说,秋正桐的儿子便是”灵姑娘的声音有些颤抖。